第41章
犹豫片刻,她还是硬着头皮,在门口轻声道:“公子,小姐,甜粥好了。”书房内,听到香墨的声音的章韵竹微微一颤,可身旁的顾陵川却镇定自若,只见他自然地松开了怀抱,在她的肩上轻抚了抚,道:“该用膳了。”
他的语气神色自然而然,仿佛方才的亲近不过是寻常的动作,并无不可见人之处。
片刻后,香墨端着托盘步入书房,将甜粥轻轻放至一旁的小膳桌上。她低着头,动作迅速,尽量不发出声响,心中却暗自告诫自己,往后进公子的书房,还是得更加谨慎才是。对了,她还得提醒孟青他们,以免哪日让公子与章小姐不自在。
顾陵川方才拖来的杌凳,原是膳桌旁的一个。他因左手不便,便先牵着章韵竹在膳桌前坐定,随后才将杌凳搬回,落座与她一同用膳。
食不言,寝不语。
两人吃完了甜粥后,在书房外的庭院中,望着月色,消食散步。章韵竹挽着顾陵川的手,微微偏头,轻靠在他的肩上,问道:“咱们的皇帝有几位皇子?”
未出阁的女子,即便出身权贵,对朝堂之事也知之甚少,除太子外,对其他皇子至多只是听闻一二,像章韵竹这般不甚了解,实属正常。
顾陵川并未觉得她的问话奇怪,反而十分珍惜她主动的相依相偎,于是知无不言地答道:“加上前太子,一共四位。”
她思索道:“他们的母亲是谁?”
他则耐心地解释着:“太子与二皇子为同胞兄弟,皆皇后所出。三皇子与四皇子乃皇贵妃所出。”
今夜月色极美,清辉洒落庭院。章韵竹缓缓离开顾陵川的肩头,转至他的面前,借着月华,抬眸望向他。
片刻后,她缓缓抬手抚上了他的面庞,眸中带着深深的忧虑,语气无比认真地叮嘱他道:“你一定要藏好,包括二皇子,你们真的很危险。”
顾陵川心中一怔,没想到仅凭着寥寥数语,她便已猜出了他所在的阵营。章韵竹看出了他的惊诧,苦笑道:“统共就两位有子,太子没了,二皇子若还不迎难而上,便只有待宰的份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只是你,只要没人知道你已经察觉自己是被人下毒昏迷的,便还可继续隐在暗处。否则…………”
她的话戛然而止,不敢再往下想了。
顾陵川的心中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澜,眼前的章韵竹给了他太多太多的意想不到。从见面伊始,她的一举一动便打破了他的认知,每一次相见,她都能让他发现她与众不同的一面,他对她的爱慕一次比一次深,他与她在精神上的契合也一次比一次高。
他如获至宝一般地叹道:“其实,我真应该感谢那个给我下毒之人。若不是他,你又怎么会来到我的身边?”章韵竹听后,哭笑不得,无奈之下,轻轻捶了顾陵川的胸膛,道:“顾陵川,是不是那毒没解干净?你怎么又开始胡说了?!”
她嗔了他一眼,心中却酸涩一片,他对她用心,用情,深到她无法想象的地步,然而,之前的她竟误会他至深。
如今她既已知他在何等险境之中,便对自己从前对他的怨艾感到抱歉,她不知道她能为他做些什么,至少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同样地将自己对他的感情展露无疑。
她双手拉着他腰侧的布料,借力一垫脚,吻上了他的唇。
她的吻可以说毫无吻技可言,毕竟两世之中,他是她第一次动情之人。即便如此,她生疏的吻却依然饱含着浓烈的情,不参杂任何欲望,唯有真心。
顾陵川当然感受到了她的真心实意。他欣喜于她的主动,也深切体会到她对自己安危的牵挂。
他开始回应着她,渐渐地,他试着亲启她的唇瓣,试图探到她的柔软。
她一惊,明显感到有什么侵入了她的唇内,可那一怔转瞬即逝,她很快便沉溺在他柔软的纠缠安抚之中。
原来,这就是亲吻。
她原本抓住他衣料的手渐渐松开,从他的腰间向后挪移,环抱住了他。
而他正用右手托着她的脖颈处,那被白布包裹的左手则轻轻搂着她的腰背,给她以支撑。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热烈,不知过了多久,才抑制不住胸膛的起伏,分了开来。
顾陵川的呼吸依旧有些重,他紧紧搂着章韵竹,将唇贴至她的耳畔,沉声道:“明日我就去信给祖母,国丧之后,我俩立即完婚。”
“嗯……”章韵竹羞涩地应声点头,随后便将头深深埋至他的颈侧。
第53章 风流韵事
卯时,天已泛白。
大周的常朝五日一回,除了如昨日需即刻向皇帝汇报寻常结果之外,顾陵川平时都是前往户部处理公务。
临出门前,他吩咐香墨道:“你空时同砚心打扫一下花径,其余费力的活儿留到下值时,让孟青做。以后除了你们,其他人就不要进内院了。”
“还有……”
顾陵川思索片刻,又叮嘱道:“邻院是以商会名义租下的,你找个管事同你一齐以东家的身份去查一查。她们才住进来几日,人手尚不齐,小雪和福生到底还撑不住事,你去看看,做到心里有数。至于添减人手一事,你思量后拟个单子给章小姐过目。若缺门房或婆子,就以东家的名义,从咱们府里调过去。”
随后,他目光微沉,语气低了几分:“平日得空,多教教小雪,规矩还是一样,外人不得擅入内院。章韵竹府里的人,在精不在多,他不想节外生枝。
辰时,顾陵川抵达户部衙门,随即埋首公务之中。先是与尚书吴大人碰头,后批阅文书,核查各地上报的支出,不知不觉便到了午时。
按往常,若不忙碌,同僚们多在午时正回府小憩,未时再返衙门。然而今日,几位同僚却鲜少离开,反倒聚在一处,低声谈论着什么。
见顾陵川经过,其中一人抬手招呼:“顾大人,您听说了吗?”
“兵部尚书要同太子府詹事家退亲,没想到竟闹到了圣上面前。”
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户部素来是消息最灵通的衙门之一,既对接皇宫内务,掌管财赋,又与各地官员往来密切。如今连同僚们都议论纷纷,这事只怕已是十二分的真了。
顾陵川心中一惊,自太子薨逝之后,圣上虽未在明面上对太子府一众官员进行贬职或调任,但实际上已将其架空。换言之,詹事府的人虽仍保留官职,但已无实权,处于群龙无首,自生自灭的境地。
难道是兵部尚书嫌弃这个家道中落的亲家?
还是太子詹事想借由退亲一事,在圣上面前替太子陈情?
他目光微动,随即拱手道:“各位大人,在下愚钝,不甚了解。这国丧期间,婚嫁皆停,兵部尚书与太子詹事为何偏在此时退婚?这不是对太子不敬吗?”
话音刚落,众人哄笑:“顾大人,果然是孑然一身,不知其中深意哪!”
其中一同僚,故弄玄虚,道:“若只是寻常退婚,哪至于闹到圣上面前?”
“顾大人,你且好好想想,大家都在猜,究竟是哪家的风流韵事,居然能惊动圣听。若是愿意下个注,说不定夜里便能见分晓。”
顾陵川歉然道:“在下还需去一趟御医院换药,各位大人,失陪了。”
顾陵川因公务坠马一事众人皆知,加之他素来以严谨自持著称,且其大伯亦是朝堂上出了名的古板之人,众人倒也不觉他不合群。本就知他对这些风月之事兴致寡淡,便也未多作挽留。
更何况,此事既已闹上皇宫,便非寻常风流韵事,众人心中再如何好奇,也不便再随意谈论,遂纷纷作罢,正正经经地同他拱手道别,不再继续。
那边厢,章韵竹在福生的陪同下前往修言馆。方才刚下马车,便瞧见梁景成策马而来,只见他翻身下马,一派风光霁月,朗声笑道:“在下还想着是否能巧遇章小姐,如今看来,果真是心有灵犀。”章韵竹微微一怔,面上不免露出些许不自在。
梁景成察觉后,立刻收敛笑意,换了正经语气:“章小姐勿怪,在下出身行伍,言语直率,若是冒犯,还请见谅。”
随即,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郑重其事地递上:“在下此行,正是为送好消息而来。不负小姐所托,信已送至太医院邱御医处,这是他的回函。”章韵竹喜出望外,双手接过信,朝梁景成郑重道谢:“多谢梁公子。”
梁景成见她眉眼含笑,心情甚好,忍不住提醒道:“小姐不妨先看看邱御医如何回信?若有需要跑腿之处,在下还能趁机再跑一趟。”章韵竹点头,顺势拆开信件细看。信中言道,邱御医既然得知修言馆由其师弟陈大夫参股,自然愿意帮忙。他会通知京中同僚,推荐有需求的人家前来修言馆就诊,并请章韵竹待馆舍整备妥当、开张时间敲定后再告知。
此外,邱御医在信中还提及,陈大夫性情古怪,竟连自己师兄的住处也语焉不详,害得章韵竹先前白跑一趟太医院。为免日后再徒劳奔波,邱御医特意留了自己的住址,往后可直接派人送信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