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韩信确实喝退了他,但心中并不是毫无波澜。但他从未想过背叛刘邦,更不想自立为王。
他要的是裂土封王,就如同如今这般,汉王许诺让他做齐王。
蒯彻见韩信拒绝,跪在地上求他不要将此事告诉刘元,更不要告诉汉王,他便也没有说。
但……最要紧的是,蒯彻与刘元方才说得,竟然分毫不差!
元究竟是如何得知的呢?蒯彻绝不可能说出去,这是给他自己挖坟墓一样的事情。
而韩信确实没有同任何人再说过此事。
又联系到军中关于刘元是神女的传言,联想到她说自己“生而知之”,韩信的脸色越来越严肃。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女子柔婉的声音响起——
她撒娇一般劝道:“哎呀,都说了是假话,郎君怎么这般严肃?”
几乎是一瞬间,韩信就起了鸡皮疙瘩。
郎、君!?
韩信瞬间回神。他不再想方才的问题,他怎么就被这丫头带沟里去了?
张耳的王不是自己封的,是刘元与汉王的决定。刘元更是同他不和睦,闹了不小的事情出来。
至于齐国,他们压根还没去打齐国呢!
一定是蒯彻自己泄露了风声,这才让刘元知道了,又来说些无厘头的话来敲打自己。
一定是这样。
“郎君,”刘元的眼睛盯着韩信,“都说了是假话,别想啦!我还等着你做齐王呢。”
“你就这么想我做齐王吗?”想到汉王说得话,韩信眼中带着笑意,要不是刘元相助,他确实不会这样顺利。
还不是你非要当齐王?刘元撇撇嘴。
虽然她这样想,却还是说:“当然啦,郎君这般厉害,做齐王最是相宜。”
“到时候,我就是齐王的夫人,这齐国上下的琐碎事务,我来帮你打理。”刘元凑近,见韩信没躲,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好。”韩信晕乎乎,顺口便应承了下来。
等他回过神,也没想着改口,果然,她想要得是这个。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左右他做大王,这些事情刘元不管,也得有丞相管。比起外人,他更愿意将这些交给刘元。
他还想着,以后有一日能去打匈奴呢!
“郎君,”刘元起身,轻唤道,“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韩信也跟着站起来:“以后,还是唤我老师吧。这样……我不太习惯。”
“好的,郎君。”刘元从善如流,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但她压根儿没改。
刘元仰头望天,月亮已经躲到了云里。
其实,她说得这么多话,没有一句是假的。
*
几日后,齐国。
几个大臣拢了拢袖子,顺着王宫殿前的石阶,踱着步子下来。他们刚刚面见了齐王田广,讨论的重点问题是齐国的发展问题。
“听说了吗?汉王已经广发喜帖,邀请各路诸侯参加他女儿与大将军韩信的定亲宴!”
“谁还没定过亲呢?乃公结婚的时候都没这么大阵仗。”
“依着我看,这汉王不过是拿婚事做幌子,他借着这个由头试试手底下人的真心罢了。那燕王臧茶说是投降了,可真要参加汉王的宴会,你看他会不会去?”
“他儿子都在荥阳做侍卫了,难道他还真能不去?”
一阵风吹过,有人打起了喷嚏。
“若我是项羽,定要趁这机会打他个措手不及。”
“都说天下仁德莫过于沛公,我今见识到了。韩信这般功高,他不仅不猜忌,反倒是要将女儿嫁给他!这是何等宽广的胸膛啊!”
“不止如此,从前都说他是赤帝子,斩白蛇起义。我*倒是听到了不少消息,他那女儿,刘元,那才是真正的神女!”
“这话怎么说?”
“你当这汉王如何在彭城一战大败,又如今收服英布、彭越、臧茶、魏豹,连下了魏国、代国、赵国、燕国?难道是西楚霸王项羽不够有实力吗?”
“难道不是吗?”
“是他有刘元这个神女啊!”
这边齐国的大臣没闲着,齐王田广就更不必说。
怎么办啊!为之奈何!
齐王田广急得团团转,他自然是倾向于投降的。
或许最理解他的,便是如今在荥阳种地的前赵王了。赵王歇是受陈余的控制,他田广是看亲叔叔的脸色。
田广是田荣的儿子,正是那个与项羽有仇的田荣。
他叔叔田横是田荣的从弟,如今正是齐国的丞相。齐国的一应事宜都是由他叔叔决断。
赵王歇作为一个亡国之君,换个人可能好吃好喝的供着,但刘元却不同意了。
亡国之君就要有亡国之君的自觉!给他饭吃,给他衣服穿,就已经是最高的待遇了。
至于他整日叫嚷的华服和美人,抱歉,那是没有的。
当然了,对外,前赵王是在荥阳享福呢。甚至有宴会的时候,刘元还会邀请他参加。
至于他的心情如何,那就不在刘元的考虑范围内了。
如今,本该在关中参加定亲宴的刘元,却与韩信一起,率大军压到了齐国边境。
分秒必争啊,分秒必争。
还好有定亲宴这个幌子。
论项羽对齐国的敌意和执着,在楚营待过的刘元最是清楚不过了。
第50章
这一路鞍马劳顿,此时距离历下已经不远,郦食其却依旧精神矍铄。
刘元叹了口气,这老头儿快七十岁了,怎么还一把子力气使不完?
她多次请他坐在马车里,但郦食其却偏偏要自己骑马,甚至一边骑马一边挂着酒壶,时不时拿起来喝几口。
这真得不会出事情吗?喝酒驾马,又是一个七旬老叟,刘元为他捏了把汗。
一番好言相劝不成功,她又联合韩信以势压人,但老头儿郦食其压根不理会他们。
郦食其原话这么说的:“我不过高阳一酒徒,见沛公之时便是如此,你一个女娃娃,还不足以让老夫俯首听命。”
当真狂傲,当真不拘礼节,难怪他对上了刘邦的脾气。
郦食其边喝边唱:“举大事不细谨,盛德不辞让。长公主啊,你莫要拘泥于这些小节!”[1]
好一个成大事不拘小节。刘元表示,她受教了。
既然如此,刘元也不搞礼贤下士那一套了。
她直接派人将郦食其绑了起来,无视他惊讶的表情,这才让他一路老老实实又平平安安地到了齐国。
这会儿子松了绑,郦食其活动了一下手脚:“这风光可真不错。”
“很快就是汉王的了。或许说,是长公主您的了。”
二人一起递上了拜帖,不多会儿就被齐国的使者接见了。
他们赶去临淄,一路所见有些荒凉,远远无法与关中相比,甚至连魏国都比不上。
曾经战国时最繁华的都会,粟如丘山的齐国都城,竟然如此没落。
哪怕刘元对霸王本无恶意,也忍不住感慨一句——都是项羽造的孽啊!
与之相比,约法三章的刘邦,可谓是仁德中的仁德了。
齐国的使者见到二人,心中大惊。这为首的老头须发皆白,举手投足都带着仙气儿,一定是当世大儒。
而站在他一旁的女子更是气质高贵,莫非是传说中的汉王之女?
不一会儿,郦食其与刘元就到了齐王宫里。
刘元见到了田横、田广,还有田光,一个宗室将领。
刘元一眼就认出来了田横。他在最后方,但他的气势也是最骇人的,独掌齐国军政大权多时,手下亦有几百门客。田横一看就是一块硬骨头,难怪最后连招降也不愿意,退守在海岛上,自刎而亡。
他的五百门客也随他去了。
这股子贵族气节,若说项羽第一,那田横可称为第二。
至于田广,不过是个傀儡少年,满脸写着清澈的愚蠢,只有在听到项羽的名字之时,他会一边颤抖,一边握紧自己的拳头。
礼节性的寒暄过后,刘元被请到了上座。显然,她仁义的美名已经传到了齐国了。
郦食其当真有一双三寸不烂之舌。
瞧瞧,郦食其对症下药,一句话就引得田广对他连连附和。
“项羽背信弃义,乃是残暴之人啊!他杀义帝、坑秦卒、屠齐都,乃是齐王您的杀父仇人啊!”[2]
可不是呢!直到现在,项羽依然时不时派人偷袭齐国,只搞得他们人心惶惶。
“项羽是我们的仇人,但这也不干汉王的事吧!难道汉王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田横瞪了田广一眼,冷冷道,“若真是想让我们投降,奉他为主,也该拿出诚意,而不是只用西楚霸王来吓唬我们!”
田横刚愎有余,变通不足,确实是个麻烦。
郦食其与刘元对视一眼,眼中没有对这话的丝毫不满,全是正中二人下怀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