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看陈羽芒这一点都不意外的表现,季潘宁觉得很不对劲,就像是陈羽芒承认了似的,“真是他做的?”
“应该是吧。他现在,”陈羽芒顿了顿,摘下手套,对着季潘宁,露出一个淡色的笑,“只希望我高兴,不是吗?”
在一起之后就是这样,仿佛热恋期的爱人,如同这十年从未发生过那样胶黏着。由里到外都是幸福的模样。甚至于陈羽芒不再呕吐,只要邢幡喂,他就能吃下东西。不再那么削瘦,不再痛苦,好像在一起之后所有过往烟消云散。
车行里的人都打趣陈羽芒终于看起来有活人味儿了,甚至会笑了,也变得“鲜活”而“柔软”,不再那么死气沉沉。看起来他还真是很喜欢、很喜欢邢幡。车行里的老员工和新员工聊八卦的时候讲起来,都说陈羽芒等了人家十年了,现在得偿所愿了。邢幡温柔体贴,照顾起人来真是面面俱到,光看着就觉得幸福。
但真的是这样吗?
季潘宁不干涉陈羽芒的人生,她只是不发一言,并有些压抑地目睹这一切。
即便一切都在变好,那种古怪的,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的,微妙的气味。太过浓甜了,只有塑料才能散发出这样不自然又令人头晕的气味。这就是陈羽芒热恋给她的感觉,甜热又好像内里有什么东西烂掉了,表皮再香也难捂住恶臭。
其实两位主角心知肚明是不是?呕吐是陈羽芒看到邢幡视频的后遗症,自那以后无药可医。视频是邢幡的后遗症,是他的过去和目的。又一次背叛,又一次心甘情愿,邢幡举起食物,将陈羽芒抱在怀里喂食饲养,而陈羽芒背负着自己隐秘的过往,乖巧又温顺地,一口一口将恨和爱重新塞回嘴里。
为什么只有邢幡在,他才能吃得下去东西?
或许直到结束,直到心愿达成的那天,或者谁死了……这二人中的某一位,可能到最后都无法知道,对方曾情真意切地爱过自己。
“季小姐。”
季潘宁后退两步,露出一个笑,“邢先生。”
“我来接他离开。”
陈羽芒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刚换好衣服。如十年前那样,邢幡将他照顾得很好,隐隐约约,季潘宁恍然间瞥见陈羽芒十年前的模样,他眼下不再有乌青,嘴唇复现血色,长发光泽漂亮,除了那双枯萎的眼睛。
似乎一切都将要恢复往常。
第37章 37. 真是看不惯
齐研没有撒谎,他说的基本上都是事实。邢幡现在确实去哪里都会带着陈羽芒。
所有人都说这是包养,茶水间里讨论起来没个下限。就算季潘宁在的场合也一样,调侃陈羽芒这事她最擅长了。其实邢幡回来也未必是一件坏事,陈羽芒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况且,现场陈羽芒被邢幡照顾的很好。非常好……他不吐了,能吃饭了,精神了很多。可能这就是爱吧谁知道呢,人家两个看起来都心甘情愿,没有谁强迫谁,生活稳定,再无大风大浪,那就是最好。
“你说陈羽芒命怎么这么好,”谷恬对着电脑上一溜预约到三个月后的单子,一边整理一边对季潘宁说,“你看看,除了邢先生,还有姚小姐。都是忠实客户。说到底如果真是富贵命,这辈子再兜兜转转,吸引的还是那一波人。”
季潘宁弯下腰贴着她,撑着桌子,读出屏幕上的信息;“——两台漆,一台改,全指定陈羽芒来做……她的海鸥不是返回原产国去保养了吗,舍得让我们来做?”这台海鸥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眼熟,但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奔着陈羽芒来的。我看她不在乎什么车,每次来就是拉着陈羽芒说话,说他那场呕吐的戏拍的特别好,希望他进娱乐圈,不知道还以为收了胡导演的钱。”谷恬嫌热,把她推开,“我说咱们也不是什么理发店ktv,头一次听说修车选技师的。”
季潘宁说:“姚小姐当年是陈羽芒未婚妻。”
“哈?”
“没。没定下来,这事儿后来吹了。”季潘宁笑着说:“当年造船厂虽然周转不利,但是有技术有资源,和白星关系一直不错,”她有些感慨,“要是当初陈羽芒没为了邢幡发癫,两家现在合一起,半个华东都是他说了算的。不过也是什么人什么命吧,有人嫌钱脏不肯用,有人物欲低没追求。”
“他物欲还低?”
“生活习惯和消费是两回事。”季潘宁不闲聊了,拍一拍她,“姚小姐的单子能往前排往前排。放今天也行。早点解决吧我看这大千金天天往来跑我害怕。 ”
谷恬说:“排什么?陈羽芒不在。”
谷恬说:“他下午那会儿就被接走了。”
季潘宁见怪不怪,“邢先生把他接走的?”
“不是,一个司机。”她点了两下鼠标,又说,“我看姚小姐好像也在。大概是有什么饭局吧,我也不清楚。陈羽芒没打招呼直接就走了。”
“行知道了——”
“还有齐研。”谷恬扭过头来,“我看齐研也在。戏拍完之后我就没再在车行见过他,今天我乍一看,感觉这人状态特别奇怪。”
姚昭一开始对陈羽芒就没有太多印象。她那时候在首都上初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对生意上的一切更是不太感兴趣。独生女会更专注自己一些,恰她命好,在身边大人基本上都不太正常的环境里,姚剑韦是个正常人。她父母关系稳定,都是高知分子,婚姻有没有爱不好说,但一定忠于彼此,父亲是个有才能的好人,所以才会几次三番出现经济危机。经历过一些事之后,他也成长了不少,或许人要在泥潭里站稳脚总得有这一天。当初那种情况下,他宁愿和邢业霖卷一起也不愿意献祭女儿后半生,说明他确实爱妻女。
但他最终还是屈服了,也并非是在财欲和良心之间做选择,应该说他是选择了‘小我’。
毕竟他不是邢幡。
其实当年那事儿,邢幡留他一命的原因很简单。邢业霖最后倒那一出血霉是他卖给邢幡的,姚剑韦本就被迫牵扯入局,他急着摆脱,急着活命,他是那场斗蛐蛐儿里唯一一个跳出来看局的人,自从见邢幡第一面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做事做人都狠,对自己最狠,由为一根钢针横穿了腹部,就那么……把自己吊着,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十多年过去,一老一少相处至今居然也有些感情了。姚剑韦目视他成长,动过嫁女的心思,但邢幡拒绝了。
他还奇怪。这些年谁也没见邢幡动情动心。现在功成名就只待东风,正是回鑫城享福、谈婚论嫁的好时候,怎么张口就是拒绝。
邢幡说:“有相处的人。”
姚剑韦明知故问:“谁?”
“旧人的孩子,我照顾惯了。”
操他的怎么又是陈羽芒,当年是,现在还是,“被缠上了你知不知道?鬼迷心窍了知道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小心点吧,那孩子我从小看大的,你抱着他睡觉,就是抱着一头做梦都想咬死你的狼。”
邢幡不置可否,只笑着转移话题,“姚昭才毕业多久,她这个年纪不可能喜欢我这样的。这个话题以后不要提了。”
姚剑韦不愿放过:“那你这辈子还不结婚了?”
“我不结婚。”邢幡明确拒绝后,又说,“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件事。你和我讲周五有人来求事,你要请客吃饭,你先告诉我是什么场合。我再考虑要不要见。”
“你要干什么?你要把他也带来?你魔怔了吧。”这小心思…这种事,邢幡以前从来不会过问。之所以问,就是要带人。
“你不愿意见?”
姚剑韦身不正影子也很斜,他也知道那小孩这些年受了大苦,“当年也有我一份。”
邢幡说:“我是主谋。”
是啊,所以真是。“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
但虽然是这么说,邢幡还是带了陈羽芒去。不过不是他亲自去接,委里有事召了他过去,邢幡自然一切以那头为先,他会迟一点到。来接人的是姚昭,她自告奋勇。因为当时在区医院拍戏,所以齐研也在。缪柏恩叫上了他陪坐。原本可以不去的,也不是他该去的场合,但张仁帆让他盯紧陈羽芒和邢幡二人,所以齐研没有拒绝。
姚昭在远处看着陈羽芒,耳朵里也听见四周人嘴里对陈羽芒那些不堪入耳的戏谑,忍不住说:“差点就要嫁给同性恋了。”
齐研听出来她语气中没有鄙夷,只是在感慨,但还是觉得不舒服了一下。“我也是同性恋。”
“你是吗?我看你受迫害不小,”她笑着说,“师哥,你对自己好一点吧。别像陈羽芒一样,这辈子就给男人毁了。”
“抱歉,我不太能懂你说什么。还有,我们不过是在一个剧组受胡导和前辈们指点过几回,也不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不必总叫得这么客气。”
齐研厌烦起来,他实在厌倦身边所有人都围着陈羽芒转,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所有人,所有人都在谈论陈羽芒,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这个名字。齐研笑着说:“医院最后这场拍完就杀青了,有姚老先生开路,应该很快就能过审。这也算全剧组一起跟着沾光。我期待能尽快在大银幕上看到这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