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左右都得死。
“……老板。”
齐研弄安静之后从浴室里湿淋淋地出来,张仁帆正瘫在椅子上胡思乱想,没理会他。却没想齐研又喊了他两声。
本就焦躁,此时烦得拿起烟灰缸就往那边摔,“闭嘴。”
“我以为您睡着了,”齐研习惯,没在意这些,陪着笑,又看向角柜上的降压药,迟疑了一下,身体挨了过去,低声道:“想那些也没有用……”
张仁帆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犯贱,脸色阴沉,并提不起什么兴质。
齐研手上的动作没停,他做这些也算是得心应手。自有一套讨生活的说法——让自己逞心如意,是争上游的基本功。
屋子里弥漫着精神消弥的腐烂臭味。其实张仁帆自己心里也清楚,再叫一百个人来陪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他还是困在这里,腹背受敌,寸步难行。
张仁帆似笑非笑地说,“你倒是熟练得很……”
“多少得让自己有点用处,”齐研低着头,“虽然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我也不能看着您难受啊。”
“怕我难受?”张仁帆森森道,“老子最难受的时候你在海岛好吃好喝的享福,真怕我难受,你就该找机会一刀子把姓邢的捅死。”
张仁帆也知道自己是在拿齐研撒气,他见那双眼睛红起来,啧啧两声,“你昨晚上要和我说什么来着,我给打断了。”
“您不是说不想听我讲废话么。”
张仁帆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委屈个什么东西,现在有心情听你说了就赶紧说。”
齐研捂着脸,其实也不疼,这行为更像是一种惹人怜爱的表演,他露出一个笑,认错说不该矫情,“我说……我知道邢幡的动力。”
“什么玩意。前言不搭后语。”
“您之前不是让我留意吗,”齐研从地上爬起来,用纸擦干净手,一边说着,自己也有些紧张,声音发着不仔细听察觉不出的颤,“我……前段时间总是跟着剧组去应酬,邢总长……对大家还是很亲密的。”他有些委屈,“昨天晚上也不让我解释,见了就打……在海岛也没怎么玩,我那几天心不在焉,一直记挂您这件事。”
齐研见他不耐烦起来,立马说重点,“我能确定,人就是邢幡杀的。而且……我知道他的动机。您最近不出门也不见人,所以不知道,邢总……邢幡现在身边有个陪着的人,他走哪都带着呢,这事就与他有关。而且这人……身世也不简单。不管您是要给望江一汽一个答复,还是因此保命……不,不是保命,是要挟邢幡,都可以拿这个人做文章。”
“身世不简单,怎么个不简单法,”
齐研买了个关子,转而说:“方诞在出事的那天,曾经给我打过电话。当时我不了解情况。他说那天晚上他和赵望声被抓走,是因为有人在车行发难。拦着他们不让走。简直就是寻衅滋事,要不是这个人,他和赵望声洗完车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直接走人。”
“你不是在编故事哄我吧?有这事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齐研苦笑,“我什么身份和您去置喙这些事啊。”他说,“就是那个人鼓动邢幡报警,又给您打电话。我还记得,那天您接了个电话就走了,是不是?是邢幡要您办事,将那两个肇事人带走。”
还真是。听到这,张仁帆的脸色已经是及其难看。
齐研没有撒谎,不仅说得通,而且桩桩件件都能对得上。
“我害您干什么,现在您麻烦一身……要我来我不就听话来了。”
“怎么,我还得信你对我有感情?”
齐研说:“您当初给我资源,把我从县城里带出来,我当然念着您的恩。”
张仁帆没有说话。
表情的难以捉摸,但显然是将话听进去了。因为此时此刻看起来,脸色似乎有回复过来,没有刚才那么紧绷着。
齐研脑子却嗡嗡的,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很快,又有种难受和憋闷的感觉堆积在胸口。张仁帆还在等他继续说,他却几次三番想将话咽下去,。
但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出现在海岛上的画面,陈羽芒……陈羽芒面目可憎的脸,还有邢幡那冷漠的语气。
最终一咬牙,齐研嗓子干涩,他强撑着,声音轻颤:“信不信的……都是您拿主意。现在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邢幡是为了讨那位欢心,连您的命都不顾啊。到这份上,冤有头债有主。不管是您,还是赵董。” 他掌心出了汗,用尽了一身演技,笑着说:“别报错了仇,让某些人渔翁得利。”
良久,张仁帆问:“那到底是什么人?”
“……”
“问你话呢。”张仁帆蹙眉道,“干什么脸色这么难看。说正经事又不会打你。”
齐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名字就在嘴巴里滚来滚去,愣是吐不出来,陈羽芒在车行修车的画面梦魇似的,一闭眼就能看见。张仁帆现在精神头眼见比刚才足了,甚至那双阴狠的眼睛神采奕奕,他当然知道张仁帆的打算,这本来就是自己的打算。但到了这一步,为什么……忽然……
张仁帆被他晾了半天,垮下来,恶狠狠地吓唬他,“怎么,说不出来,逗老子玩呢?你小心我——”
“陈羽芒。”
“谁?”
“陈……”齐研的眼神不再飘忽,呼吸也不再急促,等耳鸣小时候,他平静下来,对张仁帆说,“陈羽芒。他父亲是当年鑫烟厂的一把手,也是鑫城首富,听说十年前被逮捕了。”
“陈悟之的儿子?”
张仁帆一愣,表情开始扭曲,忽然大笑起来。白星,邢幡,谁不知道这桩众人嘴里嚼烂了的旧事,当时陈悟之是怎么倒的台,他那个漂亮痴情的小儿子怎么折在邢幡手里,倒着都能背下来。“是他?他居然没死?”
“您认识啊。”
“怎么可能不认识……在鑫城有名有姓的谁不认识他?”张仁帆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沧桑地长叹一口气,因为心上的雾霾消散,又找到生路,他笑意浮现,眼里闪着残忍的光,“那小少爷有名的很啊,真真是个金尊玉贵的祖宗,当年调侃他两句就泼我一身酒,让老子趴着给他磕头道歉呢,你说我认不认识他?但我听说,他后来被人活活玩死了啊,好像就是赵望声那伙人,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说他现在跑去修车了?看来是命不该绝啊!”他啧了一声,又叹道,“但说他命数好吧,兜兜转转,又到了姓邢的手里。这厮也是把无情无义做到极致了,都把人家毁得家破人亡了,还不放过呢?”
“邢幡疼他像疼宝贝一样。我看不像您说的那样……”
“我说你怎么如此积极地要帮我,看你酸的。这就动了心?悠着点吧,你可不知道那张人皮底下是什么东西。”
齐研没有顶嘴。但心里反驳了一下。人人都这么说,说邢幡这吓人那也坏,但说到底,他从来就没见邢幡有过不雅的言行举止,更没见过他做任何出格的事,那人一直都是那么从容得体,说话也温柔,做事勤勉。从来都不拿腔拿调。虽然说看人的眼神偶尔会让他害怕,但比张仁帆这类……不,拿来一起比齐研都忍不住泛恶心。
齐研附和,“邢幡确实是个麻烦,我接触下来,也觉得最好不要招惹。事情的起因是陈羽芒,如果是赵董和您还有坎过不去,至少您能把他交代出去,也当时为自己争取一个辩解的权利。人又不是您杀的,这件事怪给谁都不该怪给您。”
齐研点到为止,见好就收,见金主不仅赞同自己,更琢磨出一种劫后余生的爽利,高昂的情绪肉眼可见。
“照你这么说,那姓邢的对他确实上心。”他眯起眼,“你要是有一个字杜撰,把老子当猴耍……”
于是齐研主动地讨好,又将身体挨了过去,“我不敢的。”
其实现在有条活路摆在眼前,也不需要靠外界刺激转移注意力了,但张仁帆直勾勾地盯着齐研,喉结上下滑动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只是在车行拍摄的部分结束了。距离上映估计还要一段时间。齐研毕竟是主要拍电影的,粉丝大多在20-40岁之间,年纪小的偏少,所以oz知名度再一次上升,生意确实好,谷恬问在考虑要不要开分店,季潘宁拒绝了,
她十分清楚自己工作室的定位。此时此刻要做的策略绝不是开新店,而是进一步提高消费门槛,提纯再提纯。
不过中途季潘宁回了趟家,回来之后一脸严肃地问陈羽芒,“你知不知道赵望声的事。”
陈羽芒说不知道,她说赵望声死了。还有方诞,方诞也死了。
“我知道方诞死了。”
季潘宁问:“……是邢幡干的吗?”
陈羽芒说:“如果是他干的,他会告诉我吗。”
“他干这种事你不害怕?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心?你不怕事情牵连到你?”
“我担心什么,他为了我做这些事,”陈羽芒的语气平淡,“是他自愿的。和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