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小佐领到摄政王 第159节

  德亨对叶勤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将今日之事说给叶勤听,叶勤一会子脸色铁青,一会子咬牙切齿,直骂徐潮:“老匹夫,老滑头,老狐狸……”
  德亨说完,不由问道:“阿玛和徐尚书有什么过节吗?”
  叶勤没好气道:“天天没事儿干,就盯着老子的钱袋子,你说你老子跟他什么过节?”
  德亨:“…您以前说的户部…不会就是在说他吧?”
  叶勤:“就是他!”
  德亨“呵”“呵”笑了两下,无语道:“还真是精于谋算的老狐狸啊。”
  叶勤背着手在地上踱步,好一会,才道:“太子只是要钱,咱们以前对上了,我主动退两步,太子也很好说话的,且太子是君,等日后继位,这织染局不还是他的?做什么要将银子给户部,吃力不讨好。”
  还有那个徐潮,他是死是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叶勤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要答应徐潮和他联手。
  从叶勤的身份和立场来看,他说的并没有错,且是这个时代所有宗室的寻常想法。
  但德亨不一样。
  织染局自是要保住的,但他是先将粮仓之事放在前头,解决粮仓之事同时保住织染局最好,若是不能,那就保粮仓,暂时放弃织染局。
  德亨不能想象,如果不能按时发下禄米,最底层的那些八旗官兵会怎么样。
  人都是向上考虑的,叶勤如今站的足够高,他自己又不指着那些个禄米过日子,自然不会低头向下看。
  这就是德亨佩服徐潮的地方。
  以小见大,徐潮能以尚书之身,跟个书吏一般奔波在粮仓中,只凭这一点,他就胜出这个时代官员许多了。
  德亨道:“但那是以前了,前几日儿子不是才得罪了太子吗,太子如今指不定怎么恨我呢,子不教,父之过,皇上给您看的那些折子就是证据。”
  叶勤扶额,瘫做在椅子上,道:“你救了一个范三拔,得罪了太子,觉着这买卖划算吗?”
  德亨:“买卖不是这样算的。范三拔是个活生生的人,人生而有尊严,这是跟牲畜不同之处,看到他那样受辱,是个人就不能无动于衷。且,他还与我做事,算是我的奴才,我若是视而不见,还怎么做主子呢?”
  “呵,我可是头一回见你这样做主子的。”叶勤讽刺了一句。
  这哪里是做主子,这是养儿子呢。
  哦对了,别家老子养儿子都没他这样尽心尽力的。
  但算了,儿子这样有情有义,手底下的奴才只有更忠心的,等日后儿子能单独出门办差了,有这样的奴才护着帮着,他这个做阿玛的瞧着也能放心些。
  叶勤道:“既然你已经跟徐潮联手了,那就这么办吧。唉,银子是好东西,不光咱们自己看着好,别人看着也好呢……”
  面对叶勤这种甜蜜的烦恼,德亨嘿嘿笑道:“既然银子这样多,要不,儿子帮您消耗消耗?”
  叶勤忙拒绝道:“可别,我拢共就这么点子银子,已经被徐老儿搂了一遍了,剩下的我还有大用,你就别凑热闹了。”
  德亨奇怪:“您是有什么大计划吗?”
  叶勤搓手笑道:“正要跟你说呢。这不范三拔退了,范氏手上的生意散了许多出来……”
  德亨奇怪:“不是说是让范毓芳接手了吗?怎么还会散出来?”
  叶勤嗤笑道:“范毓芳可没范毓馪能干,那些商贾店家很有些不服范毓芳,范毓馪人虽然龟缩在承德,但他在承德一吆喝,北到俄罗斯,西到青海,东到盛京都能响应。范毓馪说了,今年范氏商行的货物会低价转给我,这可不少,光茶和布这两样,就能赚足以往三年的利,我打算全销给东洋人,换铜锭和银子回来。”
  怪不得太子会盯着上你,原来到手的范毓芳是个银样镴枪头啊。
  德亨不由好笑不已。
  不过:“做铜锭的生意,那您岂不是又和太子对上了?”
  叶勤:“范毓芳是范毓芳,我是我,我贩我的,他贩他的,做什么要对上?不是你说的从东洋人那里搂金银?你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咱们府上就能有一座金山银山了。对了,府里的银库可能会不够用,你记着挪出两间来……”
  德亨是说过,东洋人那里没好东西,但唯有挖不尽的金银铜矿,咱们跟他们做生意,其他的都不要,只要金银铜锭子。
  显然叶勤是记到心里去了。
  但是:“阿玛,您是不是忘了,儿子刚才说过,督察院有御史提议禁海,且给您按的罪名,有一条就是出关大宗米粮……”
  叶勤:“这是污蔑,我可是听你的,从来不贩卖粮食和盐铁给外洋人的,这是死规矩,我都跟皇上说了,皇上说他知道。”
  “再者,你不是也说了?像是徐潮这样的人是不赞同禁海的,你放心,就算禁,也不会这么快,不影响我做今年的生意的。”
  “儿子你别说,四贝勒正经挺有生意头脑,有他做指点,傅鼐定价那叫一个狠,再有苏朗在旁敲边鼓,咱们联手,其他商贾不敢跟他们做生意,那些洋人被压得嗷嗷叫,也只得答应了。”
  傅鼐是镶白旗人,胤禛旗下的佐领人,苏朗是镶黄旗人,叶勤佐领下人,他们各自的主子不能出京,他们就代为在外奔走,算是主子的耳目和腿脚。
  叶勤继续道:“四贝勒眼光也好,去年,底下的奴才们按照他选的布料和瓷器的花样去织染、去烧,出品后果然淡雅出尘,素而不浮,华而不俗,一拿出来,那些洋人都抢疯了。今年我特意聘了几个画师,专门照着这种画风又画了许多个花样子出来,已经送去贝勒府让他挑选了,等选出来,今年的织坊和瓷窑就该接新活儿了……”
  德亨听着叶勤的絮叨,神思飘远,想着什么时候,他也能出京一回,不管是去北面的俄罗斯,还是去南面的南海群岛……
  他都不挑的。
  徐潮动作很快,他在清点完旧太仓这一个粮仓之后,没有再继续亲自督促清理剩下的粮仓,而是洋洋洒洒的写就一篇奏疏,然后让巴音签字画押,在宫门关闭之前,亲自送到了康熙帝的面前。
  当然,户部满尚书希福纳也在,他是被徐潮给从家中叫来的,因为徐潮能从叶勤手里抠出银子来,希福纳就多给徐潮三分颜面,他在他家大门口叫他出来,希福纳就出来了。
  然后上了徐潮的马车,就没再下来。
  希福纳身上还穿着便衣呢,虽然见皇帝不算失礼,但也不成体统不是?
  但没办法,徐潮将事情说的太吓人了。
  粮仓里的粮食,居然全部被偷换成了沙土!
  天老爷,徐潮小命不保,难道他这个从工部转过来的尚书,还能得了好?
  也别管什么体统不体统了,走吧,咱们一起进宫,将这事儿尽快报上去,能减少些许罪名也是好的。
  于是就这样,户部两位尚书,就跪在了康熙帝面前。
  可是巧了,太子胤礽也在。
  这两年康熙帝总是将太子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办事务,看着很有托付大统的意思。
  结果,等到徐潮跟康熙帝一禀报,只在旧太仓和南新仓里发现了掺了沙土的粮袋子。
  希福纳顿时觉着自己被骗了。
  但徐潮充分表现出了他的忧虑:“臣虽然来面圣,但户部吏员仍旧在加紧清点剩余粮仓,保不齐城东其余四仓是否还有掺杂,兹事体大,臣一发现,不敢耽搁,立即列了名目来面圣,这是旧太仓清点出来的粮袋明细,还请圣上过目。”
  康熙帝接过徐潮的折子,打开一看问道:“怎么还有正白旗的佐领巴音?”
  徐潮垂眸道:“正是佐领巴音帮忙,老臣才能在今天就快速清点完旧太仓,进而清点南新仓,否则,皇上恐要明后日才能拿到臣手上的折子了。”
  而到那时,消息走漏,您还能不能拿到臣手上的折子还要两说呢。
  这是徐潮没说出口的话,但康熙帝想到了。
  在京城眼他的皮子底下,粮仓居然被硕鼠偷了,这让康熙帝如何能忍。
  康熙帝厉色道:“给朕查,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样胆大,看他有几个脑袋够朕砍的!”
  徐潮叩首:“老臣遵旨。”
  希福纳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徐潮谢恩了,他还不能。
  就像康熙帝说的,敢动粮仓,能有几个脑袋被砍的?
  换句话说,敢动粮仓的,那就是不怕被砍头的。
  你想啊,不怕皇上砍头的,那得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他敢查的吗?
  希福纳:“皇上,这……是不是先清点完粮仓,确定了数目之后,再议查?说不定,其他粮仓都是好好儿的呢?”
  不管是哪位爷,他先放出消息去,赶快将其他仓的亏空给补上,等再查,那就雷声大雨点小,诸事万吉了。
  徐潮只是低头垂眸,对希福纳的话没有任何质疑。
  康熙帝问徐潮道:“徐潮,事儿是你发现的,你来说,是现在就查,还是等京中所有粮仓都清点完,再查?”
  徐潮道:“老臣是希望其他粮仓都完好的,所以,希尚书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今日知道此事儿的,不止老臣,还有…德公爷。”
  康熙帝纳闷:“德亨?他跟你撞上了?”
  徐潮:“正是老臣叫住了德公爷,德公爷义气,才派遣巴音佐领帮忙……”
  徐潮将他遇到德亨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这一点他没有半点隐瞒,因为众目睽睽之下,他跟德亨在一起且说了话的事儿是瞒不住的,所以,徐潮说的很详细。
  详细之下,他跟德亨所说的话就用春秋笔法给模糊过去了,这样,虚虚假假的,康熙帝能印证他说的话,却又不能完全印证出来,这就行了。
  徐潮继续道:“臣看德公爷十分的意气,保不齐会不会有御史上折子参核。是查是清,还请圣上裁决。”
  康熙帝看了眼太子,问道:“太子认为呢?”
  胤礽笑道:“也不差这一晚上,不如等明天看看,会不会有御史参核吧。”
  康熙帝:“……也罢,你们两位跪安吧。”
  等出了宫门,希福纳对着徐潮一甩袖子,兀自离开了。
  徐潮看着希福纳远走的背影,咳声叹气的摇头叹息,面上更加忧虑了几分。
  但心里,他已经打算好明天找谁参本了。
  徐潮不知道的是,等康熙帝遣走太子,他就让御前侍卫赵昌暗中调查去了。
  德亨以为,至少要经历一番查案风波之后,闹几次凶杀之后,粮仓之事才能有着落。
  但其实快的很,德亨几乎没有什么感觉,甚至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就有了结果。
  参与粮仓之案的大小官吏中,着四品以上的官员一年之内想法子补齐亏空,一年之后,是杀是流是降,看亏空补齐的程度,再酌情处理。四品以下的官吏,抄家问罪,该斩斩,该流放的流放,抄没的家产,弥补粮仓所失。
  叶勤被参的案子也有了结果,叶勤迁宗人府左宗丞,织染局一分为二,一归内务府,一归户部。
  归内务府的,还是以前的织染局,功能单一,只专门生产上用之织品,只是内务府之下一个小小的织染部门。
  归户部的,则是整个买卖运转体系,以及其附带的大笔资产。
  徐潮,终究还是拿到了他想要的。
  德亨得知之后大怒,觉着徐潮骗了他,说好的不算计他的。
  但他又后知后觉的发现,徐潮的确没有算计他,他算计的是叶勤啊。
  徐潮徐尚书,他仍旧是个清清白白守信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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