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事后,他望着窗外昏沉的月色。
  阿福跟在后面有些紧张,“爷,没事吧?”
  章尧看着宫殿的方向,若有所思,“无妨。”
  无非是想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丑态百出,颜面扫地罢了,这点把戏,奈何不了他。
  ——
  “秦夫人,这是新酿的雪里红梅,取冬日初雪融水,配以红梅花,冰糖,枸杞并几味温补药材,可为女眷暖身,您尝尝?”
  她抬手接过,梅香混合着淡淡的甜意扑鼻而来,她小口抿了一下,毫无寻常酒水的辛辣,反而有一股甜香味儿,甜滋滋的,像极了上好的蜜水。
  秦恭低头看了旁边的温棠一眼,她是酒量不行,但是遇到酒,又总会时不时尝一口。
  “喝一盏就行了。”秦恭说了句。
  温棠点点头,捧着温热的琉璃盏,小口小口地抿着,清甜的酒香让她眉眼都舒展开来。
  秦恭被请去了御书房议事后,方才奉酒的宫人立刻上前,恭敬道,“秦夫人,这边请,请夫人先到西暖阁歇息片刻。”
  周婆子把温棠扶起来,温棠颔首。
  夜色中大雪又起,雪花打着旋儿落在廊檐下几株绽放的红梅上,红白相映,煞是好看,
  只是相似的廊道亭台太多,处处皆是相似的朱漆雕栏,若非有人引领,极易迷失方向。
  带到了宫殿门口,宫人又扭头对周婆子说,“劳烦嬷嬷随奴婢去取件干净暖和的替换衣裳,再添一件厚实的狐裘披风来,殿内虽有炭火,夫人方才沾了寒气,多加一层更稳妥。”
  周嬷嬷因着上次在宫里不甚愉快的经历,心中警醒。她先推门进去,仔细环视一周:殿内陈设简洁,门窗紧闭,角落的香炉正袅袅吐着甜香,确认无异后,她才出来,仔细掩好门,低声叮嘱温棠,“奶奶,您先进去暖和着,把门闩插好,我速去速回。”
  殿内门窗紧闭,暖意熏人,那甜腻的香气似乎也越发浓郁,丝丝缕缕往鼻子里钻。
  温棠解下被雪水浸湿了外层的披风,只觉方才在廊下被寒风刮得冰冷的脸颊和手足迅速回暖,甚至......有些热得过头了。
  她走到窗边想推开一丝缝隙透气,却发现窗似被什么东西从外卡住,纹丝不动。
  无奈,她只好又去拨动门闩,刚将门闩拉开,把门拉开一条小缝,寒风裹挟着雪沫瞬间钻了进来。
  再过了一会儿,门缝一下子变大了,有人推门进来了。
  温棠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连外面的声音都听得不太真切,她纤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扯着领口的盘扣,扯松了衣襟,露出一小片细腻得晃眼的肌肤。
  章尧刚走进这个偏殿的内室,就脚步一顿,看向角落里摆着的香炉,他立刻屏息捂鼻,但是,一丝异香已钻入肺腑。
  他眼神瞬间迷蒙了一刹,随即被更深的戾气压下。
  他面前的帘子突然剧烈地晃动,一个裹挟着奇异甜香的身影软软地跌撞出来。
  女子身上那股混合了梅香,酒气和催情暖香的奇异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章尧不耐烦地皱眉,身后传来了门被咔嚓上锁的声音,心中戾气顿生。
  他伸手就把人推开,怀里的人根本毫无防备,被他一推,便软软地跌倒在地,她拢着胸口衣襟的手无力地滑落,茫然地抬起头。
  章尧看清了这张能让所有男人色授魂与的脸,狭长地眼眸微顿,
  她还真是倒霉,这种时候碰上他。
  章尧又不是柳下惠,看到这个让他以前日日夜夜自渎的人怎么可能没反应,身体几乎是立刻就给出了最诚实,最汹涌的反应。
  香料还在燃着,章尧过去,粗暴地将炉盖掀翻。
  他走回温棠身边,俯身,将她拽起,瞥见她因药力而潮红失神的脸,他随手抓过案上一条干净的湿帕子,毫不怜香惜玉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只让她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此刻水光潋滟,眼尾一片惊心动魄的绯红。
  她张嘴毫不留情地咬了他一口。
  那力道对章尧而言微不足道,一点都不疼,是钻心的痒。
  “松口!”他掐住她的脸。
  他额角的汗珠,开始不受控制地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滚落。
  第46章
  宫门厚重的朱漆在身后缓缓阖拢,隔绝了殿内压抑的争论。
  秦恭步下玉阶,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细雪扑面而来。
  秦恭出了宫门之后,章国公立在一旁,脸色铁青,方才议的正是江南暴动案,牵连甚广,官员,商贾皆不能幸免。
  而这场打着复辟前朝旗号的动乱,矛头直指旧朝旧臣。
  章国公这位曾在前朝位高权重,以清流风骨著称的文臣翘楚,虽在新朝招揽下仍保国公之尊,世家体面,但在许多前朝故旧和新朝臣子眼中,他终究是背弃旧主,屈膝新朝的贰臣。
  那些若有似无的鄙夷目光,如同跗骨之蛆,平日里不显,但此刻在这风口浪尖上,便如芒在背。
  章国公显然也受不了周遭若有似无的打量,猛地一甩袖,转身就走。
  而这一边,三皇子面带温煦笑意,上前与秦恭寒暄,话题先是绕着江南案,三言两语后,又极自然地转到了日常起居,言辞关切,态度彬彬有礼。
  “时候也不早了,秦大人,尊夫人还在偏殿候着你呢,莫要让她久等才是,秦大人还是快些过去吧。”三皇子面色带着一丝不甚健康的苍白,语气温良。
  一直静立一旁,方才在御前颇受冷落的二皇子,此刻终于动了,他扫过三皇子,鼻间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三皇子立刻低下头噤声,姿态恭谨。
  只剩三皇子站在原地后,他看了看他们两个人离开的方向,然后挥手对旁边的侍从说,“这位二皇兄,行事还是这般直来直往,又一次如此明目张胆地开罪秦恭,当真是......”
  侍从垂首屏息,只听三皇子低低吐出未尽之语,
  “当真是愚不可及。”
  不过,既然有人搭好了戏台,他乐得顺水推舟。
  ——
  宫禁深深,重重回廊曲折蜿蜒,朱栏玉砌在漫天飞雪中模糊了轮廓,唯余宫墙根下几株红梅,在皑皑白雪中灼灼绽放,分外刺目。
  周婆子捧着刚从管事宫女处领来的厚实锦缎斗篷和一件簇新的皮裘,步履匆匆地往回赶。
  风雪太大,她得赶紧给大奶奶带过去,免得回府路上再着了风寒。想起去年冬夜出宫后大奶奶就病了一场,周婆子就觉得疏忽了,总是这样,殿内炭火足,暖意熏人,一出来就忘了添衣。
  终于回到熟悉的偏殿门口,周婆子推门而入,口中唤着,“大奶奶,我把厚衣裳取来了,待会出殿门时披上......”
  殿内却一片死寂。炭盆里的炭烧得正旺,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可原本该燃着香的香炉却空空如也,一丝烟气也无。
  周婆子心头莫名一跳,她疑心温棠去了内室歇息,忙掀开垂落的珠帘向内走去。
  ——
  内室之中,温棠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方才开门栓的动作几乎全凭本能,待那门栓滑落的轻响入耳,
  前次的记忆猛地刺入脑海,她狠狠掐住自己臂弯内侧的软肉,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住一丝清明,立刻就想退出去重新锁门!
  但是出来之后就撞进了一个滚烫的胸膛。
  捂住她口鼻的手已然松开,但那灼热的气息和禁锢的力量感仍在。
  那个身影背对着她,坐在离她几步远的冰冷地面上,双腿交叠,双腿看似随意交叠,脊背却绷得笔直。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沉默而危险的距离,
  温棠只觉得浑身像被架在火上炙烤,每一个关节都在发软,那异香混合着酒力,正疯狂吞噬她的理智,手臂上被掐出的紫痕阵阵刺痛,提醒着她危险。
  她咬着唇,用尽全身力气,一寸寸朝门边挪去。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门板,可就在这一瞬,手腕便被攥住,她整个人被翻转过来,抵在门板上。
  “你现在开门,是想让阖宫的人都来看看秦大奶奶此刻的模样?”章尧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汗珠顺着他下颌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滴答声。
  温棠的手被他死死按在冰冷的门板上,动弹不得,他攥得那样紧,指节泛白,过了许久,感受到她不再挣扎,那力道才缓缓松懈下来,却并未放开。
  温棠没办法动弹,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他急促的心跳声在这个死寂一片的地方也格外清晰沉重,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章尧终于再次后退,两个人拉开了些许距离,但那双眼睛却没放过她,如同燃着暗火。
  他抬眼看向逐渐缩在墙角,徒劳地一寸寸向后挪动的温棠,她脸色酡红,眼神涣散,浓密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
  很显然,被酒和香折磨得不轻,她如今的那点微弱挣扎,在汹涌的药力面前,显得可怜无用。
  章尧喉结滚动,克制压抑的喘息,慢慢俯身靠近,声音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沙哑,“每次见我,都如避蛇蝎,我当真长得像要索你命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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