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就喜欢读书人,让下人把酒撤下去。
女眷那边,范云吃着饭看不到但是能听到声音。
就听着娘被一两句话一勾啥都出来了,从小到大的事没落下。
两方人都听不懂对方话里的每一个字,但身后的下人有能听懂转述的,交流还可。
他想装着听不到,有时候又听着那被夸的话红耳朵。
杨淮左转头就问,“姐夫,你从小念书就这么厉害啊。”
范云忙摆手,“没有没有,也是多练字多背书的。”
杨淮左:“姐夫,我不信,不过你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范云看他:“哪不一样?”
杨淮左直接道:“我明明比你还大一岁,可是跟你说话像跟我跟舅舅说话一样。”
范云一愣,对杨府内情况更摸清了些。
小舅子没说像爹,第一说的像舅舅。
或许是父亲只重严厉,或许是何舅舅的偏疼。
真像座师所言,岳母唯一的孩子,跟未婚妻感情比亲姐弟还好。
且船只、马车这一路,也是岳母一家护送。
范云不知,其实屏风内涵玄机。
一方能隐约看到,一方只能看到屏风之上的风景。
他跟小舅子说话的模样,透着耐心的笑容、明亮的眼神,都被瞧入眼里。
下午离开,师娘王氏提点明早就请媒婆来下聘礼。
范云给娘传达话,吴红英问道:“这亲家刚来,不休息一天吗,不如后天我们再请媒婆登门。”
王氏说无需,用越发凉做理由。
十月初的天,树叶已从绿色带着些红色或金黄色,秋风下飒飒响动,像拍着手掌跳舞。
这晚,范云比中举还睡不着,听着打更声一遍又一遍,后半夜才睡。
隔天早早起来,和奶奶一起用毛巾把鹅的毛擦的更雪白,喂的饱饱的更好看。
带上四礼,清酒、粳米、羊皮、丹青。
还有当初未婚妻给的,自个有的全带上。
路上马车内听家人们讨论,说话一个字听不懂,这往后做亲家怎么想怎么乐。
又说江南那边的话真温柔,人也白的好看,就是个儿不高。
范云瞧着家人问他怎么能听懂,说不知为何,能听的懂。
有脑子里的记忆在,信息通着,或许云贵、闵省那边的方言会听不懂吧。
想到这,不由联想到她说话会是什么样呢?
第53章
同媒婆登门下聘,何氏看着准备之物,闪过惊喜。
姑爷这出身,以为不懂这些,如此用心,这一刻才稍稍接纳。
就说会念书的读书人没有笨的,肯花心思倒是个长处。
一对白鹅朝天伸直脖子,嘎嘎响亮着叫。
连筐带同聘礼,都被送去小姐房中。
媒婆口舌频出妙语,两方长辈笑个不停。
定下日子,十月初八来迎亲。
范云被小舅子拽着,两人被王氏叫往内堂走。
房间内是婚服,小舅子催着说试试。
长袍、长袖、宽腰带,黑色儒雅沉稳,再搭配上刺绣花纹,这新郎官服着实好看。
杨淮左骄傲:“我姐的手艺,一针一线从小到大缝制出来的。”
范云点头,“如此精美,都不舍得穿了。”
杨淮左催他,“不舍得穿,那我姐怎么跟你成婚,赶紧穿上试试。”
范云让堂内婢女出去,就见小舅子阻拦,“这她们得看看哪不合适,还得去给我姐说呢。”
他面露为难,小声说那让她们背过身去。
如此范云才换上试试,淮左从旁边目光偷偷瞥。
他和婢女是被安排任务的,母亲让看看身体行不行,婢女这派不上,就得看他了。
范云脱下中衣,这新郎婚服两套,衣襟处搭配在一起更显雅致。
他正低头,一抬头就见小舅子从他的身前瞅向屋顶房梁。
看看身前原来是有些许没对齐,小舅子这被安排个事还怪仔细的。
整理完,宽松舒适,点头夸赞。
杨淮左也完成自己的任务,笑着说合适就好。
倒是婢女说可以再修改些,定下初六送来。
初二到初六,都是要学的东西。
媒婆队伍和花轿排练,即便马匹是被牵着,范云从生疏上不去,到抓着马鞍能坐上。
李思濠他们从旁边指挥的头头是道,但从马上面往下看,就是显的有些高。
上午下午,一次次努力,两日后骑马上越发像那么回事了。
新床得安排童子从床头到床尾的滚,边滚边念福话。
这日上午进宅,下人个个弯腰喊姑爷。
范云笑着说接着忙,点点头走过。
成婚后他二人住在这,可也是她的嫁妆,这些下人都是属于未婚妻的。
要结婚的屋内,到处都是贴着囍字的布置。
长辈们都说男童滚好,早生贵子。
范云直接说那他也想要个闺女呢,宅子内两方人惊讶的看向他。
从小到大的*影响,她们对此比姑爷还坚定。
何氏:“还是男童吧,传宗接代,开枝散叶。”
西西小小年纪是她操心十多年养大,女子最了解女子苦楚。
前面的姐姐那么年轻就走了,杨家就赶忙再娶,之后她嫁了过来。
也因为竹西手握其母陪嫁,才屡遭算计。
王氏也赞同说男童滚床,跟何氏一个说法。
吴红英给儿子使眼色,她觉的云云和儿媳妇的孩子,是男是女她都会喜欢稀罕。
她上前道,“亲家,那就都滚,儿女双全,岂不更好。”
下人江南话转述,何氏缓和的点点头。
范云招手,“小兰,你滚一遍,小五再滚一遍。”
五川是二婶在小兰后生的娃,今年五岁,再合适不过。
家里最小都顺着,到外就鹌鹑,不过最粘着小兰和听她的话。
小兰识字,边滚边背的顺溜,又教着小五,大人们见这一幕,笑的慈爱。
*
初六,小舅子带着人送来喜服。
白天,带着人把宅周围路边的树身都包上红纸。
初七晚上,范云是新郎,这明个就要成婚了,反倒没前几天的乱想,内心平静。
虽仓促觉的不完美,但明个得好好表现,还是得歇息。
他这还有睡觉的心思,长辈们确心扑通跳,说起云云这竟要成婚了的不实感。
尤其是吴家人,当初抱着来自家才五岁,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么多年咋过的。
一天天,一年年的,就这般大了。
妇人们聊的火热,另一边李思濠带头排练着怎么抢门,提前先做些诗词、对子,到时候用。
艾余良明个记礼单的活,他只以为跟后面凑份子的,哪料到接了这个重任。
手腕不停哆嗦,准备好数支毛笔和墨条砚台,多备上几份总是好的。
陈学才、吴玉宁他们则是作为伴郎,明个更是重任。
大川大虎他们也闲不住,下去把马和轿子、迎亲的牌子又看一遍。
还有锣鼓唢呐这些,他们也得看好了。
客栈内灯火皆亮,就新郎官屋子静悄悄。
杨府,亦灯火通明。
清洗后绞脸等一系列准备,外祖母给梳头,关心爱护自己的人都站身边。
见母亲、师娘他们悄悄拿帕子擦泪,杨竹西安慰她们。
早在十三、十四及笄之礼时,她就知道有这么出嫁的一天。
不仅心里平静,还带着笑意。
初次见到的面善感,再加上这些日子从不同人的口中了解到的。
即便无情无爱,也是个好相处的人。
杨竹西笑出声:“娘,外祖母,师母,我现在嫁个良人,你们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
朝廷规定,十五岁不嫁就征收五倍人头税,再十七不嫁,可强制分配。
哪怕爹是布政使,但也止不住对她的贪心之人。
现在这个结果,杨竹西内心只觉幸运。
少年英才,但好似并没有那么傲气,也并不书呆子。
离开那旋涡,可真是感到轻松。
远嫁对于她来说,如同是迎来一片崭新的天地。
何氏声音沙哑开口:“我的儿,盼你成婚后,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杨竹西心中掩下不舍,“嗯,娘亲,女儿会的。”
她脑海里,曾经幼时与生母的记忆,只有零星一点,连面貌都记不得了。
而十多年与娘亲的相处画面,比比皆是。
新娘服饰穿好,发髻梳好,手拿苹果,她还是和婢女检查遍嫁妆单子。
她的钱,一分不落的要握在手中。
远远的鸡叫声已传来,也无变化的翻动单子。
*
寅时(三点)媒婆和家人来敲门。
穿好新郎官服,这次细细看之下,才发现是黑中带赤的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