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林故渊和谢离这一路本就为了打听泰山派动向,听江如月话里的意思,此次遇袭与泰山派牵连甚重,当即应允。
江如月和易临风正浓情蜜意,满腔相思之苦无处诉说,哪里肯分开?也都答应下来。
略略休整片刻,江如月将剑往肘后一藏,落落大方道:“我们先行一步,带众弟子前往城中医馆取药疗伤,今晚风荷楼见面。”
说罢转身就走,易临风站在谢离背后,远眺江如月一行的婀娜背影,一副望穿秋水的凄苦表情。
先前出了那样的事,他想暗中护送,苦于不敢脱离谢离的指示随意行走,满脸苦色,谢离故意激他:“姓易的,你要是敢走,我再不把你当兄弟。”
易临风当真一动不动,嘴唇翕动半天,垂目道:“全凭左掌教吩咐。”
“吩咐个屁!”谢离恨铁不成钢的往他头顶拍了一记,“我不让你讨老婆,你就一辈子不讨老婆了?滚去追吧,好好护送,小美人们若少了一根头发,我活剐了你。”
易临风双眼发亮,顿时活蹦乱跳,连说了几个是字,甩开轻功,跑出几步,又折返回来,活像个唠唠叨叨的老妈子,话里有话的接连嘱咐:“这山里不安全,你们俩早些进城落脚,别不管不顾的脱了裤子往树丛里钻……”
“滚滚,快滚快滚。”
易临风笑嘻嘻地跑了。
谢离连连摇头,林故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清浅笑意,谢离转头看他,“笑什么,你看人家两情相悦,也惦记上了娶老婆不成?”
林故渊挽着缰绳,道:“怎么,不许?凭咱们的交情,到时候我请你喝杯喜酒也就罢了,左掌教可要随份厚厚的礼金。”
他的侧脸甚为俊秀,比起江如月的美艳绝伦,更有一番男儿的刚直孤冷之气,浑身上下唯一一点温度全凝在眼里。
谢离被他的眼角一扫,顿时魂飞天外,一大筐的话全憋在了嗓子里,翻身上马追了上去,回头冲吊儿郎当的骑毛驴的许大酉打了声呼哨:“老东西,先走一步!今晚备好酒菜等着老子!”
他与林故渊并肩而行,故意道:“方才你跟那江掌门说的都是什么话,谁要跟你当过命之交?”
林故渊低伏马背,发尾轻甩,冷冷道:“你不与我过命,与谁过命?易临风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家早没影了,左不过是我这古板无趣,武功低微的傻子还陪着你……”
谢离转过脸来,来来回回打量林故渊,从他那棱角分明的下颌,修长白皙的颈项,薄而宽阔的后背,再到他握着缰绳的瘦长手指和那一双长腿……
黑眼睛里浮出戏谑笑容,咽了口口水,道:“是是,我不仅想与少侠过命,还想跟你推心置腹,耳鬓厮磨,想跟你深入浅出,欲仙而欲死……”
“闭嘴——”林故渊小腹一酸,险些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待进了城,天已经透黑,春夜潮湿,虫鸣气润,谢离让客栈小二开了两间上房,亲自往林故渊的厢房检视,往茶壶添注热水,刷好沐浴木盆,又啰啰嗦嗦地叮嘱:“你愿意凑热闹就来,不愿意就在房里休息,泰山派的事我帮你打听着,必定一字不漏。”
林故渊知道他是体恤自己生性喜静,但一路与谢离相处久了,瞧着他率真热烈,渐渐觉得能有一些意气相交的朋友兄弟也是可贵,倒不像从前那般孤冷难近,轻道:“这事多半与我们昆仑山有关,我怎可安心甩手不管,让你跑前跑后。”
又轻轻笑道:“放你独自去吃喝玩乐,谁知道你要跟那老叫花子喝成什么鬼样子,到时吐一地污秽,我再不帮你收拾。”
他刚沐浴完毕,湿发披散,换了轻薄常服,只以衣带系住腰身,露出一隙玉色胸膛,鼻梁窄挺,清隽端素,气度如那凉雾青松一般,眼里却自有一段温柔笑意。
谢离看痴了过去,不知不觉走到他跟前,张臂把他搂进怀里,笑道:“好一位家规严明的小娘子,我喝酒你也要管?”
林故渊被他点提醒,啊的一声,心中一荡,反思自己方才所言,真如妇人埋怨自家汉子只会吃酒耍钱一样,顿时面红耳赤,偏头不敢看他。
他自是羞愧难当,只得掩饰道:“城中、城中到处是泰山派眼线,我是怕你酒醉误事——”
谢离变本加厉地揶揄他:“你管不管我几时回来,与何人见面,有无戏弄人家嫂嫂,是否赌钱,输了几个——”
林故渊一字也答不出来,听他说的不堪,更是羞恼交加,谢离欺到他跟前,分别握住他的两只手,用满是粗茧的手把玩他的修长手指,越握越紧,十指紧扣,只是哑声乞求:“你心里装的全是别人,你倒是也管我一管,我愿意有人管束,愿意被你管着——”
林故渊想到他近日作天作地,登时明白:“原来他是要气我,让我痛苦难挨,再去管他求他。”心中却也不由酸楚,默默道,他明明知我心意,却故意在我最难的时候冷落我,欺辱我,害我心神不宁,寝食难安,他却怨我不肯管他。
第115章 高朋之三
他幽幽道:“你若不想去,自然不会去,你若想去,谁的话能进到你的耳朵里,我什么也许不了你,又如何能管你?”
他声音渐低,小腹一股灼热真气突突乱走,他一时分不清是蛊毒作乱,还是真情流露,慌乱着想推开谢离,身子却软绵绵没有半点力气,更是气血翻涌,呼吸急促,咬着嘴唇,冷白的脸庞如蕴了胭脂一般。
谢离与他额头相抵,低沉嗓音响在耳边:“你生气了么,你生气,又憋着一口气,不肯先低头,是么?那你不如找处无人山谷,将我用铁链死死拴住,让我不能去为祸四方,不能奸、淫好色,你只远远看守,不让我碰你一下,既能让你我日日相见,又成全你的清白名誉,免得说妖人引你堕落。”
“你,你现在还说这些混账话——”林故渊再难自持,情动不已,双臂攀住他脖颈,将身子依附过去,二人轻轻抱在一处,呼吸间皆是方才沐浴的药皂气息。
谢离冷笑道:“你争气些罢,满城眼线,这可是侠义道的地盘,仔细再让你师门看见你在我怀中是这副样子——”
林故渊不料他半点情面也不留,不由惊惶失措,分寸尽失,几乎要流泪,只是阵阵低喘,谢离却又搂他入怀,轻拍他后背,温柔道:“好了,好了,哎,我这天生的贱骨头,何苦又惹你。”
二人闭目调息,渐渐放松,气息匀净,终于是神志清明,方才一场混乱如不存在一般,松松地抱着对方。
月上枝头,云移风动,草木萧萧,二人都不再说话,一动也不动,窗外的月光映射进来,照的两人如玉石一般。
林故渊伏在谢离肩上,枕着他的绢凉黑衣,细想方才谢离那番话,不知为何并不生气,叹道若真被困在一处地方,我们出不去,外人进不来,再不担心什么门派规矩,正邪之分,世俗偏见,只我们两个在一起,他望着我,我望着他,他只能陪我说话,只能与我玩笑,只能哄我高兴,谁也不能拆散我们,那真是神仙也不如的日子……
却又忍不住自嘲,这人说的好听,若真把他囚进山谷,他性情如此跳脱不羁,只怕是要闷死了他,不出三天便要嫌弃我乏味无趣,挣开铁链,甩下我逃之夭夭,从此再不回来。
谢离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林故渊看着他那张沉郁的脸,从心里浮出一些悲凉的欢喜。
原来真像陆师兄所说,喜欢一个人,又让他知道了,那便是把手中兵刃给了他,让他欺辱嘲笑,随意打骂,我却只有喜欢他这一条路可走,至于他如何想,如何去做,何时要舍了我,另投他人而去,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一番情潮偃旗息鼓,两人再不敢放肆,各自回房打坐休息,一身热汗渐渐退去,又到了跟许大酉等人约好的时辰。
此地名唤浥城,是前往泰山的必经之地,风荷楼是浥城最大的一家酒楼,金碧辉煌,排场极大。
果然如那老叫花子所说,二楼早已为众人备好雅座,许大酉拄着一只铁拐杖,举着酒葫芦,一口接一口的自饮自乐,还未入席就喝了个半醉,赤红着脸膛,招呼大家落座。
谢离望着桌上鸡、鱼等菜品,笑道:“自西往东一路走来,只见逃荒避难的百姓不计其数,竟不知如今我们国力如此昌盛,连叫花子都请得起客了。”
说罢拎了块炸得酥焦焦的肉放进嘴里,鼓着腮帮子道:“丐帮出手阔绰,在下佩服,若往后在江湖混不下去了,还望许老英雄收留——跟着老英雄潇洒快活,天天烧鸡就酒。”
许大酉嘿嘿嘿嘿挠头直笑,连道:“可不能说出去,若让我师兄知道,就算他老人家远在千里之外,也要放下帮里一切事物,先赶来揍我一顿。”
原来在这一带盘桓数日,他早听到消息,今夜一位本地乡绅的儿子在此摆宴待客,那公子是个草包,平日里专爱纠集一群年纪轻轻的流氓恶霸,正经事一件不做,专门欺男霸女,极为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