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听见谢离和那许大酉一唱一和,拉起易临风的袖管抹了把鼻涕,从泪花里挤出个笑容,叫道:“叫花子的酒喝不得,臭死人了,谁喝谁生一头疮!”
许大酉转头怒道:“跟天仙下凡似的一个漂亮妮子,可惜是个瞎的,我这头发茂密的很,你哪只眼见看见生疮了?”
谢离啵得拔开葫芦塞子,顿觉一股异响直扑鼻孔,先赞一声好酒,仰脖咕嘟嘟灌了几大口,砸了两下嘴,哼道:“这题也太容易,这是醉留仙,酒仙老头儿的不传佳酿。”他把酒葫芦凌空扔回许大酉,“腻了,没意思。”
许大酉惊的连架也不打了,奇道:“你还真是个懂行的!为了弄这酒,我不知拜托了多少朋友,几经辗转才到手,本以为世上无人认识……”
他一提起酒就忘乎所以,没防备从背后冒出个黑衣杀手,举刀朝他头顶砍来,林故渊眼疾手快,急蹿跃出,一剑将刀刃格开,力气用的太大,双刃撞击,迸发出一串火星子,许大酉低头躲避,领他的情,回身嘿嘿笑道:“谢了小兄弟!”
这伙人忙着叙旧认亲,打架打的拖泥带水,林故渊喝道:“闲话稍后再叙,先干正事!”
奈何除了众峨眉弟子齐声称好,其他人全都该干嘛干嘛,林故渊又好气又觉得好笑,只好持剑尽力搏杀,连奔带走为众人清扫障碍,生怕他们聊得兴起,被对面杀手钻了空子,一连打退数人,忽然耳畔一阵尖锐哨响,知道是有暗器,回头喝道:“当心!”
正是一只毒镖破空而来,直冲易临风的左肩飞去,这书生看也不看,两肩一沉,展开折扇,伸臂往空中捞去,铛啷拦下了梭镖,反手将折扇转了个圈,那毒镖借势沿原路反掷,树林深处传来啊的一声闷叫,竟是一击即中,易临风嬉笑道:“什么下三滥都敢偷袭你爷爷!”
他和江如月配合默契,不忘方才的话题,挑眉冲许大酉笑道:“酒仙可是我们的人,但凡酒仙酿的酒,他要什么有什么,要多少有多少,你拿这一题考他,实在太便宜他。”
这句话非同小可,许大酉脚步停滞,浓眉紧蹙:“什么叫酒仙是你们的人?那酒仙出了名的神出鬼没,听说早年便已投入魔教麾下,难不成,难不成你们还真是魔教中人?”
谢离想也不想,朗声答道:“废话,要不是魔教的人,在少室山跑个什么劲!”
林故渊心里一冷,在少室山时许大酉话里话外对魔教颇有成见,他生怕这叫花子临阵倒戈,却见他懊恼地连抓头皮,跳着脚把本就脏兮兮的头发抓了个一团糟乱,连连嚷道:“糟了,糟了,我就爱耍个钱,一时不慎结识了几个□□上的朋友,被师兄得知,险些把我一顿乱拳打死,刚老实了一阵,又碰上了魔教的人,这可怎么办?”
说完又看林故渊:“少年人,老子这把年纪也便罢了,你为昆仑高徒,与魔教拉拉扯扯,可是不妙。”
谢离不耐烦道:“要你一起喝顿酒,又不是拉拢你图谋他皇帝老儿的江山,一句话,我这朋友你交不交了?要是交,咱们喝酒去,要是不交,咱们立刻动手,谁死谁活,拳头说了算!”
许大酉听到个“酒”字,双眼顿时亮了,再不犹豫:“妈的,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大不了再被师兄暴揍一顿,能怎样,还能杀了我不成?”展开轻功,倏地飞到谢离面前,“走,兄弟,老子请客!”
“没看周围还这么多碍事的玩意?”谢离抬手一划,“赶紧的,咱哥俩把这里收拾了,白放着咱们俩皮糙肉厚干活的,难道还让姑娘和少年人动手?”
许大酉大笑:“这有何难?瞧着吧。”
说罢灌了口酒,两手叉腰,仰面纵声长啸——
这一声非同小可,称丐帮“浮生歌”,与少林狮子吼有异曲同工之妙,将全身雄浑内力融入一口气里,这门功法使时不能换气,不可持久,一鼓作气喷发而出,气尽则力竭,一天之内不能使第二次,因此极其强劲刚猛。
他这一声毫无预警,啸声震彻山林,直击内心,在场众人只觉胸中气血翻腾,恨不得大叫大嚷缓解体内剧痛,几位内力弱的女弟子当场跌坐在地。
这一手展露了绝妙内力,不仅在场的黑衣刺客捂着耳朵跺脚乱跳,连远处埋伏在草丛灌木之中的弓箭手也都丢盔弃甲,互相招呼:“撤,快撤!”
原来这些黑衣人见偷袭一击不中,早已萌生退意,只是布阵良久,舍不得放弃这块到嘴的肥肉,见高手一个接一个出现,连丐帮也牵扯进来,越发心里没底,生怕事情闹大无法收拾,又被这“浮生歌”唱了个心肺俱裂,自知武功不济,都屁滚尿流的跑了。
啸声结束,山林一片寂静,箭雨尽皆止息,黑衣人死的死,逃得逃,有一两个被震晕了的,此时才悠悠转醒,闷着头手脚并用想爬出去。
易临风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道:“快,快,老大,把他们抓回来,问、问、问个清楚——”
“要你多话。”谢离瞪他一眼,拎起其中一个,将他翻过来扔在地上,却见那人神情惊恐,嘴唇黑紫,早已死了。
林故渊捏起那人下巴,往嘴里一瞧,面露嫌恶之色:“齿根□□,服毒自尽了。”
第114章 高朋之二
他顿生疑惑,蹲在那人尸首旁边,轻道:“这伙人闭口不谈自己身份来路,手段狠辣卑鄙,一被俘虏又立刻吞毒自尽,必是有备而来。”又抬头对江如月道:“江掌门为何会惹了这些人?又为何与门下弟子现身此处?”
江如月命众峨眉弟子互相包扎止血,她已经恢复了冷静神态,双袖低垂,手持一柄秋水长剑,冷冰冰地眺望四面山峦,轻道:“我们不远千里来拜访泰山派周师叔,还未进泰山派地界便遭此伏击,也不知是谁,给了我们好大一个下马威——待见了面,我们可得好好问一问周师叔。”
林故渊心里一动,与谢离对了个眼色,道:“江掌门是特意前来拜访泰山派?”
江若月淡淡称是,仿佛心怀不满,说起泰山派三字时那,脸庞闪过一丝愠色。
她身着一身如烟如雾的薄薄白衣,愈发显得姿容胜雪,清丽出尘。
一名峨眉女弟子坐在地上休息,闻言仰起头,清凌凌地答道:“可不是么,我们峨眉已于半月前下了拜帖,按日子恭恭敬敬前来拜见,哪里料到在半路遭遇埋伏,必定是那姓周的听说我们上门来讨要说法,心里发虚,干脆先下手为强。”
她啐了一口,“这等暗箭伤人、以多胜少的卑劣埋伏,好让人不齿。”
江如月斥道:“住嘴,没有证据证实此事是周师叔所为,不要乱说。”说罢向众人抱剑一礼:“多谢诸位出手相助,多谢许帮主,多谢二位英雄好汉……”她看向易临风,忽然红了脸,轻轻道:“也谢谢你。”
易临风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轻狂性子,此时竟通红着脸,拘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仿佛眼前的姑娘比洪水猛兽还可怕万分,低着头,梗着脖子,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细弱蚊蝇的“客气。”
一众峨眉弟子都是江如月心腹,其中有几个知道内情的,都掩着嘴嘻嘻轻笑。
谢离往易临风膝盖窝轻轻踢了一脚:“没用的东西。”
易临风听见背后取笑,连气都喘不动了,哪还有半分平时的潇洒风流?活生生成了个霜打的茄子,待要装成不在意的样子远远走开,犹豫半天,一步也没迈出去。
许大酉粗枝大叶,一时倒没弄明白年轻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只笑吟吟地摆了摆手,连道不必不必。江如月方才急于杀敌,她又只忙着与易临风清算,此时香汗渐退,仔细打量林故渊,轻轻咦了一声:“是你?你不是昆仑派那位‘小东华’吗?当日在少室山,我们曾见过面……”
林故渊听见昆仑派三字,心里一痛,道:“晚辈所行不端,已被师尊逐出门墙,现在已是昆仑山弃徒了,江掌门若不弃,叫我一声故渊就好。”又道:“当日在达摩堂中多亏江掌门仗义出手,我们才能全身而退。”
江如月问道:“昆仑派弃徒?”
林故渊苦笑道:“这说来话长了,不提也罢。”
接着收敛神情,严肃道:“这伙人埋伏在此,必是早有预谋,究竟谁要置你们于死地,江掌门心里可有数?”
他见江如月似是心存顾虑,微微一笑,指着谢离:“他便是当日在少室山时和我一同出现的那位乔装老者,他与易大哥是过命的兄弟,不分彼此,我与他亦是过命之交,江掌门有话大可直说。”
江如月怎会不知他是何意?羞赧之色更重,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众人虽是偶遇,但相互间有的是失而复得,有的是一见如故,彼此渊源颇深,倒是许大酉爽利,拍着谢离的肩膀高声笑道:“好了,好了,再聊下去天就要黑了,这山里满地尸体,不知是否还有埋伏,实在不是久留之地,不如我们进城找家干净客栈歇脚,今晚叫花子在城中风荷楼摆宴,大家一起喝酒叙旧,各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