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林故渊瞥一眼谢离,他和谢离身中孟焦蛊一事万万不能向众人言明,而谢离身为魔教中人,史可追只将他俩关入地牢,不敢杀人灭口,这一重也无法明说;至于他为何与谢离混迹一处,更是说不清楚,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心中纷乱至极,平生又极重承诺,他答应了不揭穿谢离身份,便决不做出卖他人一事,且谢离魔教身份若是暴露,万一少林将他们单独审问,孟焦发作,他心魔难抑……
到时候别说他,整个昆仑派都会成为武林笑柄!
史齐知道他有难言之隐,更是得意洋洋,厉声道:“还是说,其实勾结魔教的是你,我叔父慧眼识破你们目的,害怕被魔教报复,只敢暂将你们制于地牢,而你身旁的魔教细作神通广大,竟能带你半夜出逃!”
第34章 袒护
他抚掌大笑:“是了,魔教行事诡谲狠辣,谁知道你们污蔑山庄,现身少林到底是何阴谋?少林寺群英荟萃,孰是孰非大家自有分辨,岂容你信口雌黄?”
他这句话一出口,在场众人也没了主意,一个个交头接耳,慢慢竟升起了一阵附和之声。
玉虚再坐不住,声音威严冷澈至极:“这位年轻人,你可知道,你污为魔教的是我座下首徒?一切不过是你猜测臆断,若无证据,管你是哪家金枝玉叶,就算是王孙公子亲临,我昆仑一派,再不能容你撒野。”
话语暗含怒气,隐而不发,史齐面无惧色,大声道:“有!”
他三两下脱去上衣,用力掷在地下,背朝众人:“我叔父未曾伤他们一分一毫,我却因捍卫山庄挨他们一掌,若不是我有家传保命医学,晚辈早已命丧当场!至今掌印仍在,这到底是哪家掌法,我们山庄竟从未见过,各位前辈江湖行走,想必见多识广,请替我们做一个分辨!”
他袒露后背,后心处清清楚楚印着一枚掌印,边缘隐隐发黑,他肤色青白,那掌印便显得诡异可怖。
他愈发自如,道:“掌印五指痕迹未消,出自谁手,一对便知。”
点苍派宋不语离他最近,发出一声惊呼。郑湘娘离得稍远,她毕竟未曾婚嫁,对年轻男子赤裸上身不便上前细观,便隔空喊道:“是怎样的功夫?”
宋不语左看看,又看看,犹疑道:“只有掌印,未曾见他出招,倒说不出什么,只是……只是……”
郑湘娘性子极火爆,打断道:“有话直说,支支吾吾让人不痛快!”
宋不语道:“在下确实从没见过这一套掌法路数,既不像少林般若掌和大金刚掌一脉,也不像武当回风掌,更不像丐帮降龙掌……”
他话音未落,在场武当、丐帮、少林寺小僧,七嘴八舌叫道:“你又拉扯我们做什么!”
原来武林有不传之约,谁勾结魔教,谁便是为祸武林,其他门派可携手将其诛之,方才听闻昆仑弟子被污为魔教同党,各正派已有自危之心,又见宋不语将黑色掌印与本门功夫相较,更是骇然,恨不得当场与之划清界限。
许大酉见大家全都倒向史齐,他却记得林故渊和谢离方才飞身替他挡毒镖的恩情,隐约觉得不对,冲丐帮几名小叫花子喝道:“有你们说话的份么!”
宋不听缓缓道:“确实有些像当年化骨绵掌、玄冥掌一路邪门功夫……”
群豪眼中都浮出戒备之色,手按兵刃暗暗退后。
慧念方丈对林故渊点了点头,道:“原来你便是昆仑山的那位人称‘小东华’的林师侄。”
他甚是慈爱,并未因史齐之话而有一丝偏颇:“史小施主已陈情完毕,确实疑点颇多,你还有何证据,大可直言,老衲必为你做主。”
林故渊只觉心头发热,从怀中掏出一只布包,道:“我有风雨山庄史不谏亲笔写给魔教首脑红莲的书信一封,信中记录正是史不谏利用范千休杀害武林同道一事,并要为其邀功请赏。”
“此信是以众英豪性命换来,晚辈一直贴身保存,不敢有一丝懈怠,请大师明察。”
他打开布包,层层拆开油纸,双手呈送慧念方丈。
早预料到路上艰难险阻,将那书信包裹的粽子一般,生怕有一丝闪失,拆开时颇费力气,每打开一层,史齐的脸色便难看一分,慧念方丈展阅信件时,史齐额头已隐有汗珠。
林故渊本以为此信一出,黑白自有分辨,却不想慧念方丈捧信研读许久,露出大惑不解之色,将信件递给身旁的慧泽、慧净两人传阅。
史齐伸长脖子:“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许大酉深恨他方才毒镖伤人,对他没有半分好感,厉声道:“小兔崽子再敢多说一句,老子砍你的人头做葫芦装酒!”
两位高僧捧信琢磨片刻,皆摇头,将信件递回慧念方丈手中,慧念方丈阖目道一声善哉,叹道:“老衲自诩博闻,却不知这信中提及的陌尘君是何许人也?”
林故渊心中咯噔一声,这又是一重原委,江湖人人知晓“红莲”名号,可陌尘君却是他的少年时使用的别号,二十多年前魔教败北隐退南疆,他极少在江湖露面,这名号便只有魔教内部极少人士知悉,且只在极畏惧尊敬时才偶尔提及,武林正道从何处知晓?
这又让林故渊作了难,若同方丈说起陌尘君原委,群豪必然疑惑他为何于魔教之事了解颇多,若也装作不知,那这封书信便再不能作为证据。
为怕耽误会面日期,一路废寝忘餐,未曾有机会将书信仔细研读,更不曾想史齐会在此地突然露面,此时措手不及,甚是被动。
史齐大笑道:“原来仅凭一封没头没尾的信,就想盖棺定论?江湖皆知山庄信件以赤金粉末混合火泥封笺,加盖特制印戳,金光灿烂,贵气逼人,你睁眼看看,你手中这封信有什么?”
许大酉冷笑道:“说了是私通,怎会正大光明?”
林故渊道:“史不谏将此信送与范千休后便一刀杀他灭口,血透纸背,晚辈愿以昆仑派名誉起誓,所言句句属实,请各位明鉴!”
说完用余光斜睨谢离,见他仍冷眼旁观,知他是不肯插手,只好镇定精神,大声道:“座中群豪想必不少人与那史不谏有私交,是否是他亲笔,一看便知!”
史齐想也不想道:“笔迹难道不可伪造?小人行径难道不是你们魔教最为擅长?”
他面向众人,指着林故渊:“他俩编出这一番无稽之谈,必是有备而来,若无山庄封泥,我风雨山庄绝不肯认这一盆脏水!”
他俩怒视彼此,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群豪亦是无从分辨,一时觉得林故渊身为昆仑弟子,声誉极佳;一时又觉史齐温润知礼,背后风雨庄势力盛大,更不会弄虚作假,顿时众说纷纭,或是争执,或是辩论,嗡嗡吵作一团。
三位高僧亦觉为难,史齐大喊一声:“我还有证据!”
许大酉、天哭道人、郑湘娘等人异口同声:“说!”
史齐双眼放光:“他俩混进风雨山庄,被我叔父擒获,我曾亲眼看到他的左臂……”他嘿嘿阴笑,突然闭口不言。
郑湘娘等不得,追问他:“左臂有什么?”
“……魔教黑蚺!”史齐对着谢离呸了一口,阴测测道:“他左臂黑蚺纹身清清楚楚,我虽是小辈,也从父辈口中听说过黑蚺图腾,在场都是武林英雄前辈,这黑蚺之意,不用我多言吧?”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只见那峨眉掌门面容煞白,右手按着木几子,似是紧张至极,手边茶盏倾倒,茶水淋漓而下。
这一席话说完,许大酉、天哭道人、慧念等高僧一众与魔教交手过的武林人士无不大惊失色,目光齐刷刷落在林故渊和谢离身上,史齐志得意满,哪还有半分公子仪态?
史齐转向玉虚:“昆仑派一向名声清白,我们风雨山庄甚为敬重,要说你们昆仑弟子勾结魔教中人,我也不敢相信,但晚辈请问一句,若非倒戈魔教,日夜与魔教走卒混迹一处,是何道理?”
说罢抬手指着谢离:“我所言是真是假,让他脱去衣衫,自然可见分晓。”
林故渊耳中轰鸣,两太阳穴突突乱跳,站也站不稳,脱口而出:“不可!”
郑湘娘道:“为何不可?”
林故渊怒道:“此人是晚辈朋友,亦是昆仑派朋友,达摩殿之事明日将传遍武林,若让江湖皆知我昆仑派邀来的朋友被逼脱衣以证清白,让天下英雄往后怎如何看我们?我门派弟子如何在武林立足?”
史齐面孔扭曲:“不肯脱?那便是心中有鬼!”
林故渊一股倔强之气油然而生,跨出一步,将谢离挡在身后。
正一教广重山人一挥手中浮尘,和缓道:“小师侄言重了,此事事关在场众位同道安危,并非昆仑一派之事,更不至有损昆仑名誉,若他身上并无那纹身,自可证明清白,若他臂上真有那黑蚺图腾……”
林故渊脸色由红转白,嘴唇抖得厉害,广重山人观其神色,将浮尘搭在臂间,淡淡道:“魔教诡计多端我等皆领教过,师侄尚年轻,一时被蒙骗也算不得什么。当初长生老祖只手遮天,正道之中被蒙蔽双眼的,难道还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