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许大酉将半截破裤管向上一提,冷笑道:“鬼刀门又如何,敢出言侮辱我中原武林,先问问老夫手中这根打狗竹棒!”
说罢呼叱一声,从座中一跃而起,竹棒指向洛长风,林故渊一直盯着那中年汉子,忽然灵光乍现,惊道:“是他,是风雨山庄那史齐!这人是史齐乔装!糟糕!”
他飞身而出,大声道:“许帮主不可!其中有诈!”
那“洛婆婆”左手一扬,从手心嗖嗖飞出几只黑镖,许大酉是敞亮汉子,未加防备,半路躲闪,已经失去先机,飞镖冲他手、腿等裸露部位飞旋而去,林故渊杀到中间,长剑递出,叮铃铃一连击落三只黑镖,可那“洛婆婆”使暗器手法绝佳,另两枚飞镖在空中倏然转弯,林故渊心叫不好,提剑去拦,哪来得及?
却见一道黑影在许大酉面前稳稳落地,冷光一闪,两只黑镖已被他夹在二指之间,谢离将黑镖放至鼻下轻轻一嗅,冷笑道:“血封喉,你家主子舍得下血本。”
第33章 蒙冤
说完将黑镖当啷往地上一掷,掀起衣角擦了擦手。
这一场变故只在瞬息之间,殿中群豪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炸了锅,许大酉见那飞镖黑中透蓝,寒光隐隐,知是淬了毒,抬头怒骂“洛婆婆”:“你这老太婆什么来路,好生歹毒!”又看向林故渊和谢离,眉头紧皱:“你们两个崽子又是谁?为何躲在佛像后偷听?”
林故渊还未作答,不远处响起一声清亮呼喊:“故渊师弟!”
说话者正是闻怀瑾,焦虑神色一扫而空,大喜过望:“果然是你这臭小子!一路好让我担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事,我就说你一定能按时赶来!”
随着闻怀瑾这一声惊呼,昆仑派上下才反应过来——这突然现身殿中,一身江湖打扮,满面仆仆风尘的年轻人竟然就是平素最端重守礼的林故渊,顿时个个诧异。
玉虚也不由面露讶色,林故渊将长剑收回鞘中,缓步走至昆仑派座位,持剑向玉虚深深一拜,恭敬道:“弟子来迟,辜负师尊嘱托。”
玉虚见他全身而来,一颗心这才落入腹中,碍于众弟子在场,不便将偏袒之情表现出来,淡淡点一点头,道:“误了行期,险些耽误大事,还学着鬼鬼祟祟听壁脚,你此番下山可是长进不小。”
说罢朝身后弟子一努嘴:“你且归位,回头再来领罚。”
林故渊却没有动作,道:“弟子尚有一事,请师尊稍等片刻,待弟子了却此事,再来陈词缘由,向师尊请罪。”
说罢将长剑负于身后,大步走回谢离身边,挺身面向殿中群豪,那假洛婆婆神色慌乱,而史齐假扮的异族汉子竟不见了,再往后寻找,只见大殿门口人头攒动,一人正鬼鬼祟祟的猫腰往外挤,原来那史齐见情形不对,正要趁乱溜走,精铁拐杖早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林故渊微微一笑:“史家公子,要往哪里去?”接着聚气丹田,朗声喝道:“这是风雨山庄庄主史不谏家的大公子,名叫史齐,风雨山庄私通魔教,在百乐镇设局劫杀赴会英豪,抢劫门派拜帖混入无遮大会,意图不轨!”
他这一席话清清楚楚,顿时人声若沸,议论大起,那史齐更是慌张,弯着腰拔腿就跑,谢离一声暴喝:“一群蠢货!愣着做什么!还不拦住他!”
群豪这才反应过来,霎时数十条人影从四方跃出,纷纷纵身直追,只听铮铮切切数声响动,各色兵器把史齐围了个水泄不通,丐帮弟子更是愤恨难平,不出片刻已将他和洛婆婆当场擒获。
史齐做贼心虚,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与林故渊四目相对,见已无路可走,突然眼露凶光,厉声道:“哪来的乱吠野狗,你血口喷人有何证据!”
林故渊冷笑:“证据?你敢不敢摘下眼罩,卸去伪装,让在场群豪看看你的真面目?”
史齐毕竟是风雨山庄少爷,见惯了大场面,这时已经镇定心神,大喊一声:“众位枉称英雄好汉,只听一面之词,与绿林土匪有何区别!谁敢对我不敬!”
丐帮弟子却不管他是谁家少爷,七手八脚把他的眼罩、头巾、外衣,连同络腮胡须扒个干净,哪是什么异族汉子,可不就是个面容英俊的年轻公子?
林故渊居高临下,冷冷道:“你有甚可辩?”
史齐身着月白中衣,被一众丐帮弟子押着双肩,挣扎两下,发现并无用处,抬起头来,在林故渊和谢离之间来回打量,这一看突然看出端倪,惊讶道:“是你们?你们竟还没死?”
他眼珠一转,脸上慌乱神情尽皆消散,哈哈大笑:“我当是谁!原来是潜入我山庄的魔教细作!”
魔教细作二字一出,众人皆是讶然,奇怪这两拨人竟互相污为魔教,史齐困兽之斗,分外神勇,大喝道:“我叔父一眼看出你们是魔教中人,一时仁义才没将你们当场处决,只将你们打入山庄地牢,谁料你们逃出山庄,混入少林无遮大会,说!你们魔教到底有什么阴谋!潜藏达摩殿后偷听我们谈话,又有何阴谋!”
众人更是一头雾水,听见他说出什么潜入山庄、什么打入地牢,显然是互相认识,还渊源颇深。
史齐见群豪有所松动,心头一计接着一计,怒斥道:“对!我就是风雨山庄大少爷史齐,我虽乔装,却并无恶意,我一早已拜入青海鬼刀门洛婆婆门下,我们风雨山庄光明磊落,鼎鼎大名谁人不知?只是山庄一向不涉足江湖中事,此番少林群英荟萃,叔父为让我见见世面,又不想……又不想……”
他原想说又不想让人知道我身为山庄传人,弃家传武学而改投他派,让外人怀疑家传武功不精,但转念一想,此时天下高手尽在眼前,这番说辞毫无分量,还有班门弄斧之嫌,便咽了下去。
许大酉追问:“又不想什么?”
片刻间史齐已想好说辞,道:“父亲和叔父原不想让我来,实在拗不过我想一睹武林英雄风采的一片赤诚才应允。来时父亲对我说‘少林寺群雄毕聚,到场的都是真英雄、真豪杰,视名利金钱如粪土一般,我们风雨山庄一向与官府交往甚密,虽不是那等趋炎附势之流,但树大招风,难保不被小人猜忌,传出些无稽可笑的说辞,你以山庄公子身份前往,在场英雄怕会因此低看了你’。”
他微微低头,似是情真意切,道:“因此才乔装易容,绝非什么意图不轨,请在场英雄明察!”
他知道武林人士大多清高,最爱听别人恭维他们豪迈洒脱、淡泊名利一类话语,因此在这番话里将自家风雨山庄比作追名逐利一族,自己低伏作小,却将众人捧得飘飘然。
这一席话甚有分量,群豪竟被他绕了进去,浑然忘记了他阻止少林毁去降魔杵一事,疑虑虽未全消,却都暗想:风雨山庄宦海浮沉难免俗气,但教出的儿女却甚是懂事,这后生说话恳切,恐怕此事真有隐情,倒是方才夺镖那人长相粗鄙丑陋,鬼鬼祟祟躲在佛像背后,不像甚么好人。
这么一想,看史齐的眼神也不再咄咄逼人。
林故渊哪料到被他反咬一口,形势急转直下,登时满脸通红,他与强辩一道不甚精通,拿眼看向谢离,谢离平时极为聒噪,此时却抱臂缄口,只笑吟吟地看他,不知心里作何想法。
正一教的广重山人与玉虚子一向交好,深知林故渊在其心中分量,看他受窘,便淡淡道:“小师侄不必恼怒,方才这位史小公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既然你们互称魔教,有何证据拿出来便是,在场都是前辈,自然能公正判别。”
慧泽念诵一声南无阿弥陀佛,点头道:“此事极是蹊跷,风雨山庄和昆仑派都属名门正派,从未听闻与魔教有所瓜葛,你们两方如能证实,我少林一派第一个出来主持公道。”
林故渊走至三位高僧面前,深深一拜,便将他和谢离怎样在百乐镇投宿不成,和真正的洛婆婆等人被带至风雨山庄,怎样被下迷药、亲眼所见众人被搜走拜帖,又怎样发现史可追勾结魔教、暗修密室、杀害无辜、修炼魔功,最后将他们关入地牢一事作简略陈述。
他不能言明谢离身份,因此陈述不甚流畅,有几处显是牵强,史齐何等伶俐?边听边把他的破绽记个大概,强忍着等他说完,立刻喝道:“胡言乱语,颠倒黑白,编的如此离谱,还说你不是魔教细作!”
他一连串发问:“你说你撞破我叔父修炼魔功,还放走了一名护院家丁和他亲妹妹,那我问你,证人何在?”
林故渊道:“自然已前往安全之所,难道等你们灭口?”
史齐道:“你说你与我叔父在地牢谈判,所谈何事,他可曾伤你?”
林故渊道:“他用软骨散封我内力,并未曾伤人,至于所谈何事……”
他语声一滞:“自然是以各种手段让我不准说出地宫中事。”
史齐道:“那他可曾下毒?可曾威逼利诱、可曾用其他手段?照你说法,你当时身中软骨散动弹不得,又知晓我叔父重大秘密,我叔父为何不杀你灭口,为何让你全须全尾的逃出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