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尹宁最终只是摇头。
沈晖星一开始以为他是故意的,故意让他紧张。
最让沈晖星无法接受的是,他看见了那份静静躺着的离婚协议,右下角已经签好了裴寂青的签名。
沈晖星的手悬在纸页上方,指尖不受控制地痉挛。
他的表情在看清条款的瞬间裂成碎片,某种介于暴怒与剧痛之间的情绪从裂缝里喷涌而出,将那张永远冷静自持的面具冲得七零八落。
魏迹看着面前的沈晖星,某个念头如闪电般劈开混沌的思绪,他嘴角微微抽动,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你找不到他了?”
尾音上扬,带着某种近乎残酷的明悟。
记忆如潮水般回溯,某日他和裴寂青的对话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那时的他满心不甘,嫉妒啃噬理智,魏迹咬着牙质问裴寂青:“如果有一天沈晖星也脏了......你也会抛弃他吗?”
裴寂青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说会。
那一个字,轻得像随口一说,却又重如判决。
魏迹的嘴角忽然扬起,笑意越来越深,最后竟化作一声低笑,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几分癫狂的畅快。他盯着沈晖星,眼底闪烁着近乎怜悯的嘲弄:“沈晖星……你做错了事,也被抛弃了。”
魏迹的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仿佛在庆祝这世上终于有人与他同坠深渊。
第34章 有没有可能,寂青只是畏惧你的一切
沈晖星的眼底燃着烈焰, 恨不得将面前的人挫骨扬灰,最好连连骨血都焚成灰烬:“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魏迹眼中露出个嘲弄的眼神,他欣赏着沈晖星瞳孔里炸开的裂纹, 慢条斯理将那句话说了遍:“沈执行官要是没听懂, 我可以再说一次——我说你被抛弃了。”
他忽然笑起来:“和我一样。”
沈晖星听见自己捏紧骨头的声响, 他忽然暴起扼住对方咽喉:“别用你们那发馊的青春期恋爱来丈量我们,裴寂青很爱我。”
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狠绝, 仿佛这样就能焊牢这个事实。
魏迹的瞳孔里燃着倔强, 脸颊因窒息而浮起红,他扯开一抹笑, 嗓音被碾得沙哑:“沈执行官……你今天还打算杀了我吗?”
空气凝滞了一瞬, 下属连忙提醒沈晖星。
沈晖星骤然松手。
魏迹踉跄着后退, 大口喘息,喉间溢出的气流裹挟着低哑的笑,像是终于挣脱了枷锁的困兽。
裴寂青走了——彻底地、决绝地离开了沈晖星。这个认知让他眼底的阴翳散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癫的畅快。
他太了解裴寂青了, 他一旦转身, 就再也不会回头。
所有的誓言、温存、纠缠, 都会被他一刀斩断,连余烬都不留。
既然如此——魏迹抬手擦过唇角,眼底的讥诮再不加掩饰。
既然如此,他便再无需遮掩。
魏迹曾卑劣地想要撕开裴寂青所有伪装,将那些阴暗的、不堪的过去统统曝晒在日光之下, 像一只恶鬼般从沈晖星身边硬生生剜走裴寂青。
他现就是想要看沈晖星崩溃,想要看他失去一切后狼狈的模样——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
可裴寂青望过来的那一眼,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剖开他的胸腔。
那眼神里没有恨, 只有一种近乎悲凉的质问,仿佛在说:你曾经没能给我幸福,如今又想亲手毁掉我好不容易抓住的幸福吗?
魏迹心脏像是被浸在酸液里,又疼又涩。
他们在最微末的岁月里相识,那时的裴寂青,是凛冬里的一簇火,是他荒芜人生中唯一敢触碰的温暖。
即便后来一切都变了,裴寂青依旧是他心头最柔软的那块血肉,轻轻一碰,就疼得发颤。
所以,他终究还是迟疑了。
如今沈晖星竟敢在他面前斩钉截铁地说裴寂青爱他。
这简直像一把钝锈的刀,缓慢地剐蹭着他溃烂的旧伤。
若沈晖星当真给得了裴寂青安全感,他又怎会走得如此决绝?
“爱你?”魏迹低笑出声,眼底浮着一层薄冰,“或许吧,裴寂青当初也很爱我呢。”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魏迹仰起头,“爱的时候,能把整颗心都剖给你,让你错觉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可一旦决定离开……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无论你如何跪在尘埃里哀求,如何撕心裂肺地挽留,他都不会再为你停留半步。
那决绝的背影,魏迹太熟悉了——熟悉到每每想起,都像有千万根细针扎进肺腑,连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魏迹像是倾诉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一样,每个字都裹挟着经年的怀念:“我不知道裴寂青告诉你的是什么——我和他十八岁就在一起了。”
空气骤然凝固。
“你放屁!”沈晖星的指节捏得发白,“你明明来自下城区。“
“当然是裴寂青跟我,来自于同一个地方啊,原来沈执行官这么好骗,难怪寂青选择了你。”
沈晖星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底翻涌起晦暗的浪潮。
他抬手示意,束缚着魏迹的力道倏然松开。
魏迹揉了揉手腕,再抬眼时,眸中盛满虚假的怜悯,尾音微微上扬,像毒蛇吐信:“你还不如我呢?这么久了,你都不知道他的过去。“
“什么过去?”
沈晖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某种即将碎裂的平静。
魏迹的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温柔的弧度,仿佛在谈论某个珍藏多年的秘密:“寂青和我认识很久了,他是裴家的私生子,在下城区长大。”
这句话像一把刀,干净利落地剖开了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沈晖星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闪过无数碎片,梁仪当初提起婚事,那句“裴家的omega从前名声不太好听”,“如今倒是乖了不少,上了个很好的大学”。
沈晖星当时问:“哪个学校?”
梁仪报出的校名的确不错。
“他自己考上的吗?”
梁仪说裴家好像捐了点东西。
初见那日,沈晖星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裴寂青,垂着眼睫的omega,脖颈弯出恰到好处的恭顺弧度,瓷白的肌肤在吊灯下泛着釉色,纤长手指交叠在膝头,连骨节都透着被精心豢养出的矜贵。
“他母亲过世之后,我们日子很艰难,可是他从没有想过离开我,我们最落魄的时候两个人分食一碗清汤面......”魏迹喉结轻轻滚动,“可那时,我们很相爱。”
沈晖星的瞳孔收缩。
这与他熟知的裴寂青截然不同,裴寂青永远衣着精致,那个会为了一颗钻石的切割不够完美而蹙眉的裴家少爷,他应该是虚荣且做作,要穿最好的衣物,吃最贵的餐厅,戴最大的钻石,然后向全世界炫耀他的丈夫,他的一切。
怎会蜷缩在阴暗的角落,与人分食一碗寡淡的面条?
沈晖星想裴寂青分明不是这样,他怎么会陪着人吃苦。
魏迹说:“我们身前这个纹身,就是我们相爱的证据。”
“你说他爱你?”魏迹眼底浮动着残忍的怜悯,“有没有可能,寂青只是畏惧你的一切?毕竟你这么好骗,都怪我出现得太晚,不然寂青根本不用讨好你这么久。”
沈晖星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不信。
记忆中的裴寂青总是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为他熨平每一道衬衫的褶皱,在深夜的书房放一杯温度刚好的红茶,那些缠绵时的耳语,那些交颈时的温存,分明都浸着爱意。
裴寂青一次次亲口说过爱他。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沈晖星的声音淬着寒冰,“如果这件事跟你有关,我不会放过你。”
沈晖星离开之后,执拗地翻遍记忆的每个角落,试图找出裴寂青爱他的证据。
可回去迎接他的却是家中一片狼藉。
张姐带着一众佣人请辞。
张姐的指尖绞着围裙,泪眼婆娑:“……先生,夫人给我安排好了去路,没有夫人……我们实在不知道在这里能做什么了?”
沈晖星额角青筋暴起,暴怒在喉间爆发:“一切都是他做的!你们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给你们安排好了退路,你们对他这么舍不得,怎么不跟他一起走!”
原来那人连厨房帮佣的去向妥帖安放,却独独将他遗弃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