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严诊不可思议地挑眉:“怎么会?正常alpha闻到匹配度这么高的信息素,那些烦躁啊焦虑啊,瞬间就会平息,更何况你们这么高的适配度……”
沈晖星沉默地望着他,眼底浮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将这一刻的静默拉得无限长。
裴寂青系着围裙忙了一下午,精心烹制的菜肴被一一摆上餐桌。他坐在长桌一端,目光不时瞥向墙上的挂钟。
直到天黑了,沈晖星还没到家。
张姐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她声音放得很轻:“夫人,要不您先去歇着?”
裴寂青摇摇头说:“不用。”
夜色渐深,窗外的树影在风中摇晃,投在窗帘上的影子像某种无声的嘲笑。餐桌上的热气渐渐消散,油脂在盘沿凝结成乳白的霜花。
裴寂青始终保持着端正的坐姿。
当晨光终于漫过窗棂,裴寂青缓缓起身,目光扫过那些精心准备却无人问津的菜肴,然后端起餐盘,全部倾入垃圾桶,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哀鸣。
第31章 这样可怜的永远就不是我们了
沈晖星彻夜未归。
天光一寸寸漫上来, 就像一场无声的溃败。
裴寂青坐在餐桌前,指尖抵着早已冷透的杯沿,他将前一晚的饭菜全部倒进垃圾桶。
这就是沈晖星给他的态度吗?
——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留, 连一面都不愿见。
张姐下楼的时候, 正撞见裴寂青苍白的脸色, 像一捧冷透的灰,连唇线抿得发僵。
她悄悄退到走廊拐角, 拨通了许泽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压得很低。
许泽说,昨夜沈晖星宿在军部, 他从严诊那儿回来后, 他砸碎了整面窗, 玻璃残渣溅了一地,彻底报废,他也不接从家里打来的电话, 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 无人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
裴寂青听到沈晖星去了严诊那里便觉得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像是有根细而冷的针顺着脊骨缓缓爬上来。
他拨通严珂的号码时:“珂珂, 你哥回来了吗?”
电话那头的少年嗓音还带着未褪的朝气,却掺进几分困惑:“回来了,裴哥你怎么了?你们的语气好奇怪,我哥也好奇怪,回来一直在念叨说捅大楼子了, 干嘛多事,造孽之类的话……这会他睡觉去了。”
“珂珂,”裴寂青忽然唤他,窗外的天光将他的影子削得单薄, “我平时对你好吗?”
“当然好了。”严珂不假思索的应答。
裴寂青真正做到了爱屋及乌,沈晖星身边的一切人他都对他们都很好。
他把严珂当成自己的亲弟弟那样对待,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客套。
“你能去看看你哥哥那里,有没有关于我的东西?对我很重要。”裴寂青睫毛垂落的阴影掩住眼底翻涌的暗潮,“只看一眼,绝不会伤害到你哥。”
严珂的迟疑凝滞成漫长的空白。
“裴哥,”严珂的嗓音裹着忧虑,“真的不会伤害到我哥吗?”
裴寂青保证:“不会。”
电话那端传来纸张翻动的簌簌声,严珂的呼吸忽然凝滞了一瞬,声音压得很低:”裴哥,我哥这里有一份信息素适配报告......”
少年顿了顿:“没有你的名字,但也是柑橘类。”
裴寂青的指节无意识扣近:“时间呢?”
“昨晚10:07。“
“数据呢?”
“百分之四十三点二。”这数字从严珂唇齿间滚落时,带着某种近乎残酷的精确。
原来比预想的还要低——他与沈晖星的适配度甚至够不上及格线,沈晖星是如何起疑的?此刻的调查又进行到哪一步?
无数念头如冰锥刺入太阳穴,裴寂青却只是将手机攥得更紧,指腹在屏幕上压出指痕。
“谢谢你,珂珂。”
通话切断的瞬间,手机从掌心滑脱,砸在地面发出钝响。
那声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来回碰撞,像某种精心构筑的假象终于碎裂的声音。
裴寂青回头看着自己精心打造的房子,目光一寸寸抚过这间精心构筑的居所——每一处陈设都恰到好处,每一寸空间都浸透着缱绻的用心。落地窗外的天光斜斜切进来,将他的影子钉在光洁的地板上。
突然有寒意从骨髓深处渗出,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慢慢蹲下身,双臂环抱住自己的肩膀,指尖深深掐进臂弯的衣料。
他的影子在地板上蜷缩成小小一团,与这间完美得近乎虚幻的房子形成鲜明对比。
许泽抬眼时,裴寂青提着便当盒站在廊下,指节被冷风吹得泛红,却仍固执地维持着得体的姿态。
“夫人,”许泽喉结滚动,“长官不见您。”
裴寂青唇角弯起一个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他轻声说,睫毛在眼下投落一片青灰,“我知道他很忙,就看一眼,很快走。”
许泽的沉默在走廊里蔓延,半晌才艰难开口:“夫人,这次......不一样。”
话尾几乎化作一声叹息,沈晖星身边的人都如此,对着裴寂青就忍不住心软。
“长官让人去查......”许泽顿了顿,“几年前那场车祸了。”
裴寂青点点头,指尖在食盒提手上收紧又松开。他说知道了,走廊尽头将他单薄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像是要断在某个看不见的深渊里。
人心总是固执得可悲,不见棺材不落泪。
事到如今,连辩白的缝隙都不再留存。
那场多年前的车祸,本是裴家为取裴寂青性命而设的杀局。可在外人眼中,裴寂青始终与裴家血脉相连,他们的罪恶相互绑定,骗婚的真相若被揭开,裴寂青便要被永远钉在道德的刑架上。
沈晖星竞选统帅的时间越来越近。
一个星期后,沈晖星终于回了一次家,军装笔挺的轮廓在暮色中割出一道冷硬的线,胸前的徽章折射着寒光,将他整个人镀上一层疏离的金属质感。
裴寂青恍如隔世看着他问他吃了吗?
沈晖星径直越过他,军靴踏在楼梯上。
“沈晖星,你不能这么对我,”裴寂青的嗓音突然撕裂了寂静,“我们结婚五年了!”
脚步声戛然而止。
沈晖星转身时,楼梯间的阴影将他眉眼切割得格外锋利。
“五年?”他冷笑,每个字都裹着冰碴,“你也知道我们结婚五年了。”
整栋房子陷入死寂,唯有沈晖星压低的声线在回响:“裴寂青,你把我当了五年的傻子,你是不是看着我这些年被你耍得团团转,你特别得意。”
裴寂青的嗓音像被砂纸磨过:“很多事,我也是身不由己的......这么多年,我已经很努力地补偿你了。”
“身不由己?补偿?”沈晖星唇齿间碾出的字眼裹着锋利的讥诮,“在竞选结束后,我会让律师联系你。”
裴寂青仿佛没听懂这句话:“什么?”
他向前踉跄半步,声音突然拔高:“你要跟我离婚吗?”
楼梯间的吊灯将沈晖星的背影拉得修长而决绝。他没有回答,只有军靴踏在台阶上的闷响,一声声,仿佛将五年的光阴踩得粉碎。
沈晖星刚沐浴完的水汽还未散尽,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睡袍上洇开深色的痕迹。突然一双手臂环住他的腰际,裴寂青的脸颊贴在他后背,温热的吐息透过单薄衣料传来:“老公,你的信息素很乱......我可以安抚你。”
沈晖星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那交缠的十指,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裴寂青腕骨:“我不需要。”
“老公......”那呼唤里带着破碎的尾音。
“我说了我不需要你!”沈晖星的拳头砸在裴寂青耳侧的墙壁上,震得作响,alpha眼底翻涌着暴风雪,“所有事情等竞选后我会一笔笔跟你算清楚。裴寂青,百分之四十的匹配度——你怎么敢招惹我的?”
裴寂青眼眶泛红,泪光在睫毛间颤动却倔强地不肯坠落:“可你过去的信息素......一直很稳定不是吗?”
“你以为都是你的功劳吗?”
“没有吗?”
沈晖星:“百分之四十,你觉得我靠这点可怜的适配度,我早就跟应忱一样住进精神病院了。”
“我知道是我骗了你......”裴寂青的指尖掐进掌心,“可这么多年,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心动吗……”
“心动?”沈晖星打断他,“你嘴里有过真话吗?”
他后退半步拉开距离:“你就是个骗子。裴家的账我会一一跟你清算,裴寂青,你怎么敢。”
裴寂青抬手抹去眼角湿意,目光执拗地望进他眼底:“真的......一点转机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