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咕咚!”
  大碗茶铺子的老板自个儿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声音大得他媳妇白了他一眼恨恨骂道:“没出息!瞧你那样儿,不会还上赶着去给那头送钱吧!”
  “给,给孩子和爹娘端一碗家去吧。”男人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赶忙道,“多端一碗,给岳父岳母送去。这羊汤瞧着着实不错。”
  老板娘细眉倒竖,想发火,可刚吸了一口气,那羊汤的味儿便直直钻进来。她想到了家里的老人幼儿,咬了咬牙:“端!端两碗,都加肉!”
  去都去了,自然要让家里人吃个好。妇人摸出三十文钱,倒是不觉得多肉疼,羊肉价贵,沈家这定价不算离谱,还可称得上一句物美价廉,也难怪这么多人去了。
  也不知道沈记到底是有何秘诀,他家的羊汤吃不出一点儿的膻味,一口下去,只觉出鲜得人掉舌头。唉,秀才娘子是南方来的,那边儿的人富裕,在这吃食上头自然精细。
  这沈家,娶了这么个媳妇,真真是走了大运。
  老板娘的盛赞林芷不晓得,若是听了也只得昧着良心承认是有高人传授方子。系统怎么就不算是高人了呢?系统现在可太善解人意了,她想喝羊汤,当天就抽出了白汤秘制料包。她仔细瞅了瞅,配料表上俱是草果白蔻丁香这样的香辛料,还是打碎了用纱布装好的。
  和某宝上卖的一样,她上辈子那爱自个儿折腾的老爹,就是用的这个秘密武器。回回冬至时,露上这么一手就能堵上母亲大人那张淬了毒的嘴。
  林芷也瞧见了隔壁铺子的老板来买羊汤,她瞅了瞅隔壁清冷的铺面。依稀记得这好像是李氏一族的人,她想起之前来喝羊汤的客人说的话:“店家,你这铺子里要是卖些饼子,就着羊汤吃,那才是过瘾呢!”
  林芷心里有个想法,不过先不着急,问过再说。她到底不是原装的,有些人情世故上还得多请教。
  可她没想到,不等她先去找大碗茶铺的老板,家里倒是先迎来了豆腐坊的娘子。
  豆腐娘子是个很爽利的妇人,见着林芷也不饶弯子,直接说明来意:“秀才娘子,你那红腐乳的方子可能卖给我?”
  林芷听了并不觉得冒犯,反而对这位敢想敢干的嗅觉敏锐的豆腐娘子很有好感。
  林芷做出来的红腐乳除了自家吃,全供给了铺子里头用来做调料。豆腐娘子不过是来沈记看了几回,尝了尝红腐乳的味儿就意识到腐乳绝不是只能作为调料,反而能当成一道下饭的小菜。甚至当机立断来沈家找她买方子,妥妥的行动派。
  林芷对这种执行力超强的行动派很有好感,心里高兴便想顽笑几句:“这方子我是不能卖予婶子的。”
  瞧见豆腐娘子骤然失色的面孔,林芷突觉不妙,赶紧说话:“婶子听我说完,这方子是我从书上学来的。原本就不是我的东西我怎么能卖呢?我会教婶子学会的,只一点,若是有人问起来,我也希望婶子能不要藏私,教上几句。”
  世间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林芷无意与豆腐娘子争生意,家里人手是真不够用,哪能样样都抓在手里呢?若是村里只有她沈家有钱,茶水铺的生意迟早完蛋,沈家的名声也不会好听。
  “婶娘别担心,这红腐乳做起来容易,可颇为耗时。手艺不好或是不想自个儿做的,自会上你那去买。退一步说,就算不买红腐乳,也得买豆腐不是?”
  第36章 柿子和识字
  送走千恩万谢的豆腐娘子后林芷心里却有些闷得慌。
  她有点后悔自己的一时兴起了,顽笑,应该是双方都能从中得到快乐才叫做顽笑。
  她突然想起了沈知衍。这人,倒是对她的顽笑和偶尔的出格格外包容,他算是林芷在这个时代里仅有的几个能够放下防备,流露出几分前世影子的人。
  就是这几分的松快,才让她确定,脑子里的上辈子不是黄粱一梦。
  目光落在院儿里的柿子树上,最顶上那几颗红彤彤的柿子已被鸟雀啄烂了。甜蜜的香味儿又吸引了更多的鸟雀争食,院子里叽叽喳喳的鸟鸣自秋日起就没断过。今年家里事儿多,连兰姐儿都忙忙碌碌,不然,她一早儿就会守在柿子树下,拿着竹竿赶走来偷吃的鸟儿。
  今年的柿子被啄坏了不少,兰姐儿还生了一场气,掉了几颗金豆豆。林芷为了哄她,也为了不让剩下的柿子都进了鸟雀嘴里,只能在脑子里拼命回想柿饼的做法。她记得好像挺简单的,就是去皮和晾晒,哦,对了还要压柿子。
  这一步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一步。晾得大半干的柿子手感挺好,像柔韧的面团子,还是活泼明亮的橙红色,香香甜甜团起来可好玩儿了。
  嗯,林芷决定自个儿去后院压柿饼,今儿就不叫兰姐儿了。
  把后院的几十颗柿子都压成扁圆扁圆的饼子后,林芷心里那一丝丝的小情绪彻底消散了。顺手拿了个柿饼咬一口:柔韧弹牙,还有点粘牙却不会让人觉得黏腻。比鲜柿子更甜,但因这时候的柿子普遍不会太甜,使得沉淀脱水后的柿饼拥有恰到好处的甘甜和干果醇厚的口感。
  完美!林芷美滋滋,哎呀呀,人的潜能果然是无限的,自己这动手实践的能力突飞猛进,头一次做柿饼就成了。
  林芷很满意,捡些出来自家吃和送人。剩下的和晒干的柿子皮一起装罐保存,留着冬日烤火的时候,烤柿饼吃!
  美滋滋的林芷刚准备去前院仓库里找陶瓮,一转头就见着气成河豚脸颊鼓鼓的兰姐儿和眼神中带着一点儿控诉的沈知薇:“嫂子/小婶婶,你居然不叫我们!”
  哦豁,被抓了个正着。林芷正搜肠刮肚准备哄人,李玉香一脸激动的过来了:“弟妹,你说的框子做好了,细沙也备好了,你来瞧瞧可合适?”
  “好了,咱们先干正事。一会儿一起来装柿饼。”得救了。林芷窃喜,这俩小孩是越来越不好忽悠了。
  兰姐儿小声嘟囔:“压柿饼也是正事。”
  “兰姐儿。”李玉香虎脸佯怒,“认字,更是大事。”
  林芷决定教留下来的小绣娘们认字。
  若无意外,这些女孩们日后肯定能靠着绣品卖钱,可她们若是不识字,与绣坊立契时叫人哄骗了怎么办?若是回回都找中人作保,又麻烦又废钱。本就是赚的辛苦钱,何必再叫人从里头刮一层呢?
  还是教她们认字吧,靠自己才是最实在的。林芷本来就想教家里的两个女孩识字,想了想便一起教了。
  长条儿的木板,四周加了板子固定,做成一个不带盖的盒子,不让盒里的沙子漏出去。滤过的细沙加点水放在盒子里头用木片儿抹平,一根细竹竿。这就是小绣娘们的纸和笔。
  一块打磨得格外光滑的木板,沈知淳用皂斗上了三回色,那块板子便和林芷记忆中的黑板十分相像。又备下缠了粗布的石灰块,教具也算是齐全了。
  林芷捏着石灰块,在板子上写下一个‘瀋’字。看众人均是一脸的庄重肃穆,大气儿都不出的样子。便笑着道:“这便是咱家的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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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湿润的细沙一笔一划都更明显,还不会让绣房内尘土飞扬。底下的小姑娘们捏着细竹竿儿跟着上头的林芷手上写,嘴里读。稚嫩的声音混在一起,让这方小院儿里染了几分向上的勃勃生机。
  原先村里人对林芷教女孩儿们学字的并不清楚。来学刺绣的都是家里宠孩子的,细沙板子在农家易得,孩子开口要便给做了。至于她们用来做什么,家里人并不十分清楚,也不甚在意。
  大人们有太多需要操心的事儿了,地里的收成,来年的粮种,过冬的柴火,家人的袄子…这些在农家人心里更重要。
  直到北风呼呼,入了冬。
  乡野间的村户忙碌了大半年,每年也只有在冬日田间事儿少的时候才能歇口气。天寒地冻的时节懒怠两分也无人说嘴,这时候可以睡个通天亮,早起要点灯,可不划算。
  待到天光大亮了,村里的青壮才会从院子里头溜溜达达出门。若是遇见了人,便能凑在一处插杆打诨地说上半日,谁也不像三五月时恨不得脚下生风似的一副急吼吼的模样。
  这时候天天早起去绣房的姑娘们便格外显眼起来。
  族长家,歪在炕上的沈高山见自家的小闺女儿挎着小包朝外走,忙喊道:“燕子!催绣娘那还没停课啊?这时候做绣活儿可伤眼睛,怎还不歇着?”
  “爹,屋里生了火,窗户也是新糊的,绣房里既亮堂又暖和,您可别操心了。再说了,我们上半晌是去认字儿的,做不了多久的绣活!”沈春燕一阵风儿似的跑走了,“不跟您说了,我可万万不能迟了!”
  “嘿!这小妮儿。”沈高山啪嗒了一下烟杆子,随即反应过来,“认字?哦对,秀才娘子是与我说起过要教女孩们认字。怪了,这回燕子怎会如此上心。”
  族长是识字的,他家代代都会送长子去读书。能考得功名最好,考不中那也必要能识能写,族长家是能竞争里正一职的,不读书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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