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骄婢 第60节
箭头留下的疤。
她盯着那道疤,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却着实后悔当初没有将箭对准薛恒的心脏。
万一她射中了呢,万一薛恒死在了她手里呢!
可惜没有万一。
走神的刹那,薛恒已是来到她面前。
他握住云舒攥着剪刀的手,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后问道:“想刺这儿吗?”
云舒瞪大双眼。
“刺啊。”薛恒像是在逼她,“刺啊!!”
云舒攥着剪刀的手都在痛,就当她想要扬起剪刀的时候,薛恒将她打横抱起,滚进了拔步床。
剪刀脱离云舒的手掉在了枕头旁,云舒整个人摔在了床上,一时间头晕目眩。她皱着眉,支撑着自己想要坐起来,薛恒却压了上来,再次吻住了她。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云舒急得口干舌燥,混乱间抓住了枕头边上的剪刀,不管不顾地刺向了埋头在她发间的薛恒,然而薛恒就像后脑勺上生出了眼睛似得,在她挥臂的瞬间便抬起了头,接着手一扬,攥住了她拿着剪刀的手。
她一愣,薛恒亦是一怔,喘|息着转过脸来看她,“你真敢下手?”
说完在云舒的掌根处用力一按,云舒痛吟一声,松开了剪刀。
薛恒笑笑,直起身,拾起剪刀甩了出去,只听叮地一声响,剪刀插进了紫檀高浮雕顶箱中。
接着俯身而下,按住云舒的双手道:“好狠的女人。”
云舒眼珠抖了抖,挣开薛恒的手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狗官!我真该杀了你!”
薛恒被扇的头一偏,他面色一沉,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地问:“你骂我什么?”
云舒瞳仁里冒出愤怒的火,“狗官!”她再骂,“畜生!”
薛恒怔住。
他一定是酒劲上头了,否则,为何听她骂他狗官,畜生,他会这么愉悦,兴奋呢?
曾经,他是多么气恼她的倔强,现下,他却觉得这份反抗,抗拒别有一番滋味,他都快要喜欢上这种滋味了。
便将她的身体抱得更紧,更放肆地去索要,看到她痛苦挣扎却无法摆脱掉自己的掌控,他痛快极了!紧贴着她,咬着她的唇恶劣地道:“随便你怎么骂,我都不会放过你。还记得刑房中发生的一切吗?那一晚你也在骂,骂得我着实痛快,令我销魂蚀骨,过足了瘾……”
污言秽语硫酸般灌入云舒的耳朵,迅速腐蚀掉了她的心肝脾肺,她忽然间就感觉不到痛苦了,刑房中发生的一幕幕与现实交叠,幻影似得浮现在她眼前,她依旧反抗无能,挣扎不过,最终被薛恒予取予夺。
掐进薛恒皮肉里的手缓缓松开,云舒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薛恒,像是要将这一幕深深印在脑子里。
察觉到掌下的身躯放松下来,薛恒微敢讶异,却愈发沉沦其中,他畅快极了,意乱情迷,心荡神摇,□□在颤动,灵魂在战栗,在极致的愉悦中冲向顶峰。
密密匝匝的酥麻感令他整个人灵魂出窍,四肢百骸都被淫|浸,一时间忘乎所以,只想将身下之人紧紧抱在怀中,忽然,他敏锐地察觉到一股杀气呼啸而来,随即睁开眼睛,握住了那只攥着金钗的手。
再晚一步,那支金钗便要插进云舒的脖子里。
薛恒骤然清醒了过来,灵台一片清明,“你干什么?”他错愕地盯着云舒道,“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那支金钗距离云舒的脖子只有半指的距离,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薛恒拦了下来,云舒倒抽一口气,面无表情道:“想死。”
听到云舒说想死二字,薛恒从头到脚冷了下去。
他不敢想象,就在他沉醉于他二人的床|笫欢愉时,她竟是默默地摸出了一支金钗,对准自己的脖子,想要死在他的身下。
若这一幕真的发生,他该如何走出这段梦魇?
当日得知她跳崖的消息时,他虽震惊,伤心,更多的却是恨。恨她的执拗,倔强,恨她的不识抬举,恨她的善于伪装。想着若她真的死了,那便一了百了,将她的尸身送回滇州安葬不再管她,若她活着,便叫她生不如死,尝尝背叛他的代价。
可他狠不下心,只关了她两天便将她带回了京城。
他承诺了只要她安分守己,他便好好宠爱她,之前发生的事既往不咎,可她依然倔强的不肯低头,变本加厉地违逆他,抵抗他,甚至想在他的身下自戕!
简直岂有此理!
薛恒的心一点点平静了下去,身上的火却还在燃烧,他用力地箍紧云舒握着金钗的手,质问:“你就那么想离开我?”
“是。”云舒细细喘着气道,“你再问我千遍万遍,我也是这个答案。”
“为了离开我,宁愿去死?”
“没错。”云舒道,“是你逼我的。”
薛恒冷嗤一声,“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他死死盯着云舒的双眼,“死了,会下地狱。”
云舒面无表情地回望着那双锋利的凤眸,“我宁愿下地狱,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愿意待在你身边,受你羞辱。”
薛恒漆瞳一抖,不甘却又恼怒地在云舒面上逡巡了一番后豁然起身,捡起外袍披在自己身上。
“上刀山,下火海?”他侧头盯着衣衫凌乱,半死不活躺在床榻上的云舒道,“好,我成全你!”
天空渐渐明亮,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了。
清晨的阳光温暖而柔和,却无法消融绮竹轩内的冰霜。自昨晚后半夜就开始忙碌的下人垂着头站在院子里,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连接着绮竹轩院门到正屋之间的石子路上,堆满了碳火与各式各样的刀,碳火烧的正旺,刀刃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即便被阳光笼罩着,依旧散发出压抑恐怖的气息。
同样散发出压抑气息的,还有坐在房檐下的薛恒。
他双手捧着一只盖碗,恣意地坐在太师椅上,凤眸微眯,神色淡淡。墨发用银冠高束成马尾,换着一身飘逸的白袍,看起来神清气爽,全然不见昨夜宿醉归来的沉郁,只有上位者把控一切的傲然之气。
不一会儿,收拾整齐的云舒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薛恒轻轻道了句:“出来了。”
云舒脚步一顿,继而站在了薛恒的身后。
她面白如纸,一脸倦容,眼神冷得像冰一样。身上分明穿着件藕粉色的襦裙,却衬得脸色越发苍白,连头上的珠钗玉环都沾染上了一丝冷气,看起来阴森森的,令人害怕。
她身后,跟着文妈妈和汐月两个,她们俱是一副战战兢兢的表情,明明已经按照薛恒的吩咐将云舒装扮妥帖,却像没完成任务一样,生怕被对方发落。
待二人跟着云舒走出房门站在房檐下的时候,更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两股战战。
长刀,短刀,官刀,匕首,乱七八糟地堆放在一起。尚未燃尽的碳火散发着白烟,与紧紧相连的刀芒一起通向敞开着的院门,不止去向何踪。
汐月胆战心惊地去看文妈妈,文妈妈虽然看起来还算淡定,但紧紧抿着的唇角和皱起来的眉毛还是出卖了她慌乱的内心。
昨晚从卧房内传出的动静吓得整个绮竹轩的吓人都没敢睡觉,打砸的声音,拔步床剧烈摇晃的声音,衣柜崩裂的声音,以及女子痛楚的呻|吟。她们守在门外,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生怕卧房的门一开,抬出来的会是云舒的尸体。
结果先出来的人是薛恒,他当时面色阴沉地像修罗,随即唤来左达和左英,吩咐了一番后命她们去伺候云舒,特意嘱咐要将她打扮的漂亮一些。
当时云舒被薛恒折腾的只剩半条命,坐在梳妆台前一直在发抖,她们小心翼翼地给她梳妆打扮,看着夜幕渐渐散去,东方既白。
太阳是出来了,却比夜晚还要冷。
“世、世子,这是什么意思。”汐月下意识地扶住了云舒,壮着胆子道,“这些东西,瞧着就令人害怕。”
薛恒一哂,背身坐着与云舒道:“你的奴婢说害怕,你呢,怕么?”
云舒一言不发。
薛恒讥诮一笑,继续道:“想要上刀山,下火海是么?我成全你,只要走过了这条路,我就放你离开。”
云舒闻言微怔,缓缓抬起双眼,看向那条铺满尖刀和碳火的路。
她目光涣散而冰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却不见任何惧怕之意。
她不害怕,汐月却怕的要命,她紧紧拉着云舒的胳膊道:“世子,不可呀!夫人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在刀子上走一遭,在炭火上滚一遭,事后还有命活吗?世子要三思啊!”
文妈妈看了眼云舒,亦替她求情道:“世子,虽然有错当罚,但这样的惩罚,似乎重了些。”
薛恒呼吸一沉,停顿片刻后说道:“董云舒,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可要想清楚。”
“只要你肯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你若仍执迷不悟,我亦不会再纵容你,走过此路后,即便你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世子,不要啊!”汐月松开云舒的胳膊,急得去晃太师椅,“世子,你就饶夫人一回吧,刀子割在肉上,会痛死啊!”
薛恒无动于衷,低着头,冷漠地把玩着手中的盖碗。汐月劝不动薛恒,便去劝云舒,“夫人,夫人,你去跟世子认个错。世子一向宠爱你,一定会宽恕你这一回的!”
“夫人,夫人你不要糊涂行事啊!”
汐月一边劝一边用力摇晃着云舒的身体,想要将她晃醒似的。然而此时的云舒是那么的清醒,她轻轻握住汐月的手,对着她笑了笑,进而松开她走到薛恒的身旁,“你说话算数?”
薛恒原本松弛着的眉目一震,继而冷冷地道:“自然算数,只是,你要想想清楚。”
云舒哂笑,她已经想的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痛可怕,流血也可怕,可生不如死的活着,更可怕。
她抬起手,将头上的珠钗玉环一支支摘掉,脱掉襦裙,只剩一身雪白的里衣在身上,褪去鞋袜,赤着脚走下石阶。
那道白色身影从薛恒眼前走过时,薛恒眼皮一跳。
他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下石阶,继而站在太阳地里,站在铺满刀和碳火的石子路前。
一院子的下人噤若寒战,几个小厮更是死死地低着头,不敢看云舒一眼。薛恒暗暗倒抽一口冷气,想要说什么却忍了下来,只是牢牢按住了太师椅的扶手。
云舒垂眸看着大大小小的刀片,不知这第一步该怎么走。
但总归是要走的,从正屋房门到院门,少说也有十丈,薛恒费尽心思给她铺出了一条十丈远的刀山火海,她岂能辜负!
便睁大眼睛,打起精神,踏出了第一脚。
洁白小巧的玉足踩在刀片上的瞬间,薛恒的脸蓦然一白,云舒亦死死地咬住了牙关。
她整条腿都在颤,额上直冒冷汗,慢慢地一点点加重力气,直到整个人的重心都加注在踩在刀山上的脚上。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却确实被刀刃割破了皮肉,那种顿顿的痛感虽不强烈,却也令她红了双眼。
长痛不如短痛,很快,云舒便迈出了第二步。
抬脚的一霎,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一晃,险些摔在密密麻麻的刀片里,被割的四分五裂,好在她稳住了自己,匆匆落下第二步,放松了因过分紧张而缩紧的脚趾。
接着是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
她越走越快,失去痛觉似得,大步往前走。薛恒双目紧随着云舒渐渐远去的背影,脸色慢慢变得铁青。汐月则被云舒脚下渗出的血迹吓得三魂出窍,不顾文妈妈的阻拦跪在薛恒身前道:“世子,夫人流血了,夫人受伤了呀!你快让夫人停下!不要再惩罚她了!”
“世子,世子你饶了夫人吧!”
薛恒目光定定,盯着云舒的背影不说话。
云舒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她脚底灌了铅似得,越走越沉,越走越慢,身体也不说控制地左右摇晃,屡屡险些摔出去,都被她及时拉了回来。终于,漫长的刀山走到尽头,再往前迈一步,便是火海了。
她确实有些累,忍不住踩在刀片上歇了一会儿。刀片很冷,粘着她脚底流出的血,触感很是令人讨厌,她低下头去看,却见雪白的裙角落上了星星点点的血水,红梅似得随意绽放,倒也好看。
便笑了笑,扬起头,看了看那两扇大敞着的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