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自此自己和童氏兄弟就被发往孟州牢城营,那张衡张顺兄弟比他几个还要惨些,直接被潘邓发往登州沙门岛,自此再无音讯。
他自到了孟州牢城营中,因为人勇武,受了管事看中,叫他做个文书。后管事老而去职,他便成了节级,把童氏兄弟救出之后,本欲在孟州城安乐后半生,却没想他兄弟三个自小在浔阳江上过活,哪里受得了在这泥土地上讨活路?被关押时还好,一旦自由,夜间都仿佛能在耳边能听到浔阳江水声,十分想回江上去。
是以兄弟三人商议一番,告别老管事后离去。可他三人一路都走到扬州府了,听说了潘邓在苏州驻军,两浙江东都归他管,愣是没敢下江南。
童威当时还劝慰他,“大哥,左右扬州府也有运河,够咱弟兄讨生活了,咱别回去了,那姓潘的小心眼,再叫他逮着咱可怎生好?他现在可不是府尹了,是宣抚使了!两路二十四府,都归他管!”
事有无奈,只能如此,是以一直到了蓝府尹托孤,他兄弟三人才重回江州,也是十年来才重回故土。
可如今刑通判托他往苏州府走一趟,这该如何是好?那潘邓听了是他来送信,莫说江州一事,怕是连他自身性命都难保!
刑名扬看出了李义士为难,他自己面上神色也暗淡下来,说道:“此事机密,需得找信得过的人做,人非但要可信,也要有本事才行,我看李义士是个中豪杰,又是重信守义之人,没想却也不愿为某走这一遭……”说着坐在椅中,低头不语。
李俊哪里听得了他这样说?犹豫几息,最终还是牙一咬,心一横,“既然通判信得过我,某愿为通判执使。”
刑名扬顿时转悲为喜,“如此一来,多谢义士!”
李俊转而说道:“只是望通判千万与我照顾好蓝小衙内,我身边还有兄弟二人,且请一并来府中看护衙内。”
刑名扬哪里有不答应的,“此乃应有之义!”而后当夜便写了书信,叫李俊趁夜离开江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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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当晚走后,邢通判也要开始着手府中兵防一事,首要就是坚壁清野,然后集结城中青壮,固守城墙。
皇帝欲到江州来,还引来了金军侵略,江州的富家大族最是心慌,他们先是暗地里联合,到刑通判府中求说和。但江州府做主的最终还是一府之尹,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康大人不松口,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一点办法也无。
一计不成,又寻他法。这些富家大族组织起来的家人青壮,原本是用于保卫乡里的,但康大人决定坚壁清野,要征用各家力士用来守城,各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把自家家人献出去守城便是,只因此时大家的目标是一样的,都不愿金军攻破江州。
只是关于青壮的分配上,江州府孔主簿官和兵马都监胡成起了分歧。胡成身为武官,自想立得功名,这个时候能够杀退金军,保卫皇帝,加官进爵是妥妥的,因此他执意要先练兵。
却没想孔主簿已先一步把征过来的青壮集结成几对队,都到江州府城内用来修园子了,如此好让皇帝来了之后住得更加舒适。
想那几十里之隔的南康军好歹还有个出了名的周公爱莲池,他们江州却没什么有名的园子,实在可惜!不趁现在修一个出来,如何叫朝中大臣高看江洲一眼?
这才是该干的正事!
可被拉去修园子的人都不傻,如今这样紧急时刻,怎能做这种没用的事!没见那新一期《江南风尚》中是如何写扬州难民的吗?金军真要兵临城下,靠着这些个园子能阻挡铁蹄不成!
是以富户大族和江州百姓愈加不满,这园子虽被康大人紧急叫停,可积压下的矛盾无法清除,江州府内气氛愈加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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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皇帝一行人正在逃难,他们身后金军紧追不舍,长江南北沿岸的各个州县都十分紧张,生怕遭逢金军铁蹄。
谁不知道那些个胡人行军打仗都不带粮食的,那大军兵马嚼用是哪来的?全是靠着边打仗边抢来的!真要是遭到这群人围城,那还有得他们老百姓活命?是以各个城池都城门紧关,生怕被这一群野狗盯上。
事实上他们的猜测并没有错,金军的情况的确紧急,粘罕率军攻破扬州城时,他手下的部将只有八千人。精兵疾驰南下,已经到了要是三天没有粮食可以抢,或者是打了败仗处境就很危险的地步了。
但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金军依然是战无不胜,因为宋军已经被吓破胆了。
赵构一边慌不择路,一边也看了新一期的《江南风尚》,里面的皇帝被金军追得十分狼狈,难民口中还说皇帝定是亡国之君。赵构两眼通红,狠狠地将刊物扔到地上,冲着群臣发火,“为何要到这南方来!”
汪伯彦拿出帕子擦擦额头上的汗,“陛下息怒,如今天下只有这南方才是好地方,金军寻常不会攻到这里……我等若不来这南方,难道还待在汴京大名吗……”
道理倒是这个道理,汴京已经历过两次围城,北方确实不安全,可谁又能想到金军能一直追到这么南的地方呢?
黄潜善上前安慰道:“如今金军虽然紧追不舍,但他们有一个致命缺陷,待暑气渐盛,彼北狄之人必难耐酷热,自当退去……”
赵构气得牙痒痒,“你早上个月就这么说了,他们到了现在现在还没走呢!如今才只腊月,要等到天热,我尸骨都凉了!”
赵构心急如焚,“……那金军一路上烧杀抢掠肆意妄为好不快活!他们杀的都是我大宋的子民,抢的也都是我大宋的粮仓!务必设法使其停下,我等不能再如此仓皇逃命了!”
此时突然有士卒奏报,黄相公让其来见。
他们此行被金军追击,沿途州府又大门紧闭,是以也难以补给,中途遇到大船,便隐藏身份向其采买粮食和酒水,却不料这士卒眼见着出去不久就回来了,显然并不顺利,诸公皆问为何,那人吭吭哧哧说道:“那,那几个江西人好生可恨!他们只说不收太上钱币,称之为,称之为亡国之钱!”
众人皆吃惊,赵构更是满面通红,气得把案上几本书全划拉下去,带着瓷杯瓷壶碎在地上哗啦啦地响。
堂内噤若寒蝉,没一人敢吱声,不一会儿又有急报,那斥候官进入堂内,虽察觉出气氛微妙,但事情实在紧急,也不容他察言观色了,急急说道:“不好了!金军沿途放出警告,说各州府谁若是打开城门放御驾进城,待到他们攻破城池的时候,就是屠城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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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形势危如累卵,却没给苏州府带来多大的慌乱。
进入腊月,苏州便一片热闹景象,张灯结彩之余,上工了一年的百姓最关心的事莫过于今年的年终奖会有多少银钱,这年假又会放多少天?
年底将至,府中各工坊也开始总结年终报告,又纷纷邀请潘大人莅临指导。潘邓先是去了肥料厂参观一番,而后便去了苏州军工厂。
凌振带领着主公参观工厂,一边说道:“这震天雷是去年所用,经了主公北上勤王,与那金军一战,杜将军回来与我说,这战炮威力够大,就是拉着它作战颇有些不便,不如守城来得爽快。那次之后小人便想,这作战‘机动’为第一要事,怎可本末倒置?年初又听闻作院新出精铁,特研制新战炮,名为霹雳炮,此炮更轻便,射程也更远,威力巨大,稳定性高,今特呈于主公之前,以供验看!”
潘邓挑挑眉毛,“这霹雳炮便是之前指挥在信中所说?”
凌振自信满满,“正是此炮!”
潘邓便说道:“军工厂又有新武器,乃是我苏州府大事,该叫几位参军以及府尹前来,共同验看。”
武松便叫随行人等去叫诸位官员到苏州府南虎丘空旷处,待到人齐了,凌振才挥了小旗,点火试炮。
只见几个训练有素的梁山军推着炮车疾驰到隐蔽处,一人指挥,几人听令,随着红旗划落,一声声炮响炸在耳边,数息过后,伴随着震耳欲聋之声,山摇地动,土丘暴裂,足可见此炮威力巨大。
潘邓拍拍手,“好!”
袁常棣也笑道:“恭喜主公得此利炮!从此往后当所向披靡!”
众人看此炮,也都满脸欣慰,后凌振又演示了军工厂中新制的蒺藜火球。此物依潘邓看有点类似于前世的手榴弹,扔出去后便会爆炸,从内部弹射出铁蒺藜,对金军骑兵来说乃一大利器。
又有突火枪,乃是以竹筒为枪身,后点燃火药便可发射出箭头,形制已有些像前世的手枪了。
众人便在虎丘看了军工厂这一年来的成果,待到夜晚回府之时,有衙役通报北方有人来投,明瀚海接见此人之后又连夜引荐给了主公。
彼时潘邓已要和亲亲师叔一同安置了,听了有人来又穿上衣袍到外间迎接,他一边往外走,迎面走过来一人,笑容明朗,言语亲切,“白日里已听闻虎丘阵阵炮声,恭贺主公得此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