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旁边人看了都心有戚戚,再不敢多言了。大名府尹杜充说道:“相公自去做大事,大名府留我等留守,必万无一失。”
张叔夜看了看杜充,踌躇一番说道:“府尹公事繁忙,尚要安抚百姓,我已派李纲留守大名,军事由他统领。”
杜充愣了一下,而后说道:“此也是应有之义,我与李相公自当协力同心,共守大名。”
张叔夜花了一夜时间整军,天明时与李纲交代道:“杜充此人好大喜功,生性残忍,往常皇帝在此,他只做大名府尹,并不打紧。可如今你二人共同留守大名,切记凡事你二人相商,若事有不决,请奏扬州,不可轻断。”
李纲听命,留五千军士守城。八月二十日天明之时,一声号令,大名府城门大开,宋军出城讨伐。
金军原见大名府坚壁清野,城门紧闭,根本没想宋军还要反击,是以并没防范,被突然开城门的宋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军刀兵相见,征战不休,到了傍晚,余有两万士卒奔袭出城,共同随张相公南下。
此时包围大名府的乃是金大将阇母,他见主力军已逃走,并没立即跟上,而是给南下的粘罕禀报军情,并且迅速收整军队,打算在元帅下令之前,攻下此府!随他一道远路而来的士兵也该劫掠一番以充军资,安定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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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叔夜疾驰南下,就怕金军此时已经到了扬州府,把皇帝擒住了,这可是赵家最后一根独苗了!皇帝若身死,社稷真亡矣!届时中原无主,天下大乱,不知还要再乱上几百年,乱世重启,汉族苦矣,百姓苦矣。
他一路紧赶慢赶,还没到徐州之时便已打听到金军踪迹,斥候官骑马来报,“相公,相公!打听到了!金军被截留到了徐州府,乃是沛县与芒砀山两地百姓义军,名叫义勇军的,听闻金军劫掠,自发保卫乡里,与金军抗衡,而后徐州守军守住城池,金军绕路不过,停在微山湖边,已有两日了!”
“唉呀!”张叔夜喜不自胜,“我大宋还有如此义军,真朝廷之福也!如今金军停留在徐州,我大军人马赶上,拖延他两月不在话下,朝廷只再派一队人马驻守淮南,不叫金人渡河,时日一长,金军自不战而败,如此一来,社稷可保!”
如今虽兵马不丰,却还有一拖字决可用,没见那金军在大宋境内再长也不过三四月?时日一长,天气炎热,那群胡人水土不服,自灰溜溜如丧家之犬,回北地去也。
张叔夜大喜过望,遂命大军休整一晚,而后加快脚步,往徐州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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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北方慌乱不同,此时的扬州府却十分安静。
前些日子皇帝车驾到此,城中紧锁,又在四方加派军士守城,城中百姓都看在眼里,因此颇有几分慌乱,不知皇帝为何来到。
官府却没向百姓说金军南下一事,只说皇帝南下巡视扬州,天子出行自该军士守卫,此番戒严乃是应有之义。
再加上随皇帝一同南下的汪相公,与早早在扬州府等待的黄相公都处事不惊,不见任何慌乱之意,修行宫建府邸,还从天宁寺宝刹请来高僧长老,为皇帝以及一班同僚说法。而后几天里又宴饮享乐,是以不光百姓,就连有些扬州府府衙官员都不知战乱将至。
只是百姓依旧有些微词。
他们扬州府离江南只一江之隔,是以江南的时兴物件他们府都能买来,许多人早早看了《江南风尚》前几月刊,对朝堂诸公十分不耻,“……有个赵王爷留下来本是好事,可这皇帝也忒安逸了,不想着北上收复疆土,反而到咱们扬州来巡查,咱们蓝大人有什么好查的?这不没事找事吗?”
“皇帝也是大臣辅佐,我看就是咱们官家旁边那两个相公,整日里不知想什么,等到咱们大宋都给败完了,他们心里就舒坦了!”
一群人在茶馆里小声骂骂咧咧,忽有人说道:“怪了,往常这时候八月刊早来了,怎么到如今还没货?掌柜的,你拿不到货,怎不去催?咱扬州府虽封了,可也不至于连几本刊物都送不进来吧!”
掌柜的听他们说话提到自己,陪个笑脸,“怎能呢?已催了几次了,诸位客官住在城中不知道,瓜洲渡这几日急得直打转,不是咱扬州府封了,是那江南沿岸,全封锁了!”
“啊?”众人还是头一次听说此事,“这是为何?”
一人忽然醍醐灌顶,“该不会此次皇帝下扬州,拖名巡查,实际是为了讨伐那江南潘邓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茶馆里顿时热闹纷纷,从一开始潘邓复活,南上清君侧,讲到后来江宁府开科场,种种大事小事如数家珍,说完还要评论,“我就知道他与朝廷必有一战!”
“乱臣贼子!真有他的!”
“早年间他还打反贼呢,如今他也造反了!”
“嗐,你几个都没见过潘大人,我表叔家的姊妹的家婆的兄弟曾有幸见过潘大人,真仁慈人也,潘大人也是可怜,若不是被钦宗皇帝相逼,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赐死,他又何至于反?这是被逼到绝路上了,不反就得死,反了许能活命!”
“唉,他这又是何苦?英雄气盛也,不知君叫臣死,臣不死不忠?若真被那李贼害死,如今那姓李的也已被惩处,他自自证清白,留得忠臣之名。何必折腾一番坐实了反叛,遭皇帝讨伐,大军压境,真真无可奈何矣……”
旁人听了他的话嗤笑道:“咱们皇帝能打得过那姓潘的吗?眼见着江南兵强马壮,从江南打马到汴京城溜了一圈又回来,他那大军汗毛都没少一根!再看朝廷,叫那金军打得老婆孩子都卖了,真要交战,谁赢谁输还说不定呢!”
茶馆里又是乱糟糟一团,“你们说得不对,都听我说……”
“都听我说……”
“都听我说!”掌柜的高声说道。
众人都看向柜台,不知掌柜的有何高论。
掌柜的拱拱手说道:“此事机密也,诸君千万莫要外传。非是朝廷讨伐江南,我听北面人传信,乃是金军将至,皇帝是逃到咱这了!”
茶馆里顿时鸦雀无声,不一会儿有人笑道:“掌柜的莫要打趣,这金军来了,你怎不跑?还在这儿跟我们喝茶聊天作甚?”
茶馆里一阵哄笑,掌柜的叹了口气,复又说道:“莫说我不跑,便真将此事告诉诸位,又有哪个要跑?”
他以手指着自家茶馆房梁,“这乃是祖父留下,我一家人生在扬州,到我已五代,下面还有儿孙,又叫我跑到哪去?我也想开了,我不跑了,就在这守着了……”
众人见此,这才有些相信,纷纷上前询问,掌柜的也知之甚少,只是听旁人传言,因此也未过多说明。
城内开始流言纷纷,扬州骚动,军民人心惶惶,就连官吏也内心恐惧,纷纷向上询问。
知府蓝璩面对同僚询问,不忍欺骗,只得实情托出,末了又劝解道:“皇帝自有其章程,诸位不必惊慌。”
官吏们又到黄相公府上询问,黄相公十分不耐,“诸位连袂到此,只所为此事?朝廷已有措施,尔等作何慌张!”
第276章 赵构南渡
黄相公官威甚大,把扬州本地小官员呵斥一顿,将这些个小官训得头都抬不起来,然后自去行宫面见皇帝。
赵构此时虽过上了安乐日子,却又有些忧心忡忡,“金兵未退,相公可有章程?”
黄潜善呵呵一笑,“早已安排韩将军带着大军在淮河驻守,必万无一失,陛下不必惊忧。”
赵构听了他这么说,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但还有另一件事,“我等到了扬州许久,也不见那潘邓来信,也不知江南作何打算。”
黄潜善冷哼一身,“他潘邓也不过是个纸糊的,见我朝廷大军来此,早就龟缩江南了!他那润州城沿岸全都严防死守,防咱们防得紧呢!”
“果真如此?”
“此事左右都知,依我看陛下也不过太惧怕此人,他潘邓占据江南,说起来割据一方,实际上江南有何险可守?瓜洲渡到润州府就连半天都不用,我大军想要下江南,那边唾手可得,只看朝廷想与不想罢了。如今肯封他为王,不过是抬举他,也是我朝廷要个喘息之机,待到日后兵强马壮,必夺回此地!”
赵构这才松了口气,又劝道:“夺回此地还要仔细商量,如今朕不想此事,只愿在扬州落脚,莫要再生事端了。”
黄潜善自然明白皇帝所想,又捡着好听的一番劝慰,这才出了行宫。
还没走到家里,就听府衙来人通报,“相公,如今需多百姓偷逃出城去,这该如何是好?”
黄潜善心烦意乱,“走了就走了,管他们作甚!”
如今要紧的不是扬州,而是淮南,也不知韩将军能不能守住淮水,挡住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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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叔夜紧赶慢赶到了沛县,想要和徐州军一起,给金军来个里外夹击,重击金人!却没想他刚到此地,还没站稳,就听说了另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