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现在好了,潘大人回来了!
  苏州府喜气洋洋,明府尹和宣抚使府上官员也都出来迎接。潘邓在汴京城这段时间,苏州府官员也没闲着,自苏杭宣称潘大人北上勤王之后,江南封锁,苏州更是将寒山寺码头重兵把守,张清带领大军出征,果断地拿下了江宁府。
  彼时主公刚刚造反,官员虽都打定主意立身江南,却又心中没有多少成算。加之潘大人在造反之后即刻北上勤王,离开了江南一地,是以苏州府官员一直心中不甚安定。
  如今得知潘大人并不在汴京立身,而是勤王之后便带大军回归,心中也安稳了,共同献计如何坐稳江南一地,再向北向西略地。
  几人在潘邓府中席地而坐,各自面前有一小案,潘邓虽是主人,却也没坐主位,而是和众人坐在一块,几人把小桌凑得近近的,闲来共品烤扇贝。
  泥炉烤架在明府尹面前,是以明翰海拿了竹夹翻烤,众人聚在一起,由他分食。
  明瀚海说道:“大人虽于前朝宣府江东两浙两地,然而对我等来说,两浙始终亲于江东,主公在两浙一呼百应,而江宁府前些日子才有赖张将军神威,纳入我土。依属下之见,江南东路彻底归顺还需时日。”
  袁常棣说道:“大人在江东德高望重,两地归顺只在须臾之间,如今要紧之事,是江东以后。”
  林朔也说道:“拿下江宁府后,江东一地便尽归主公所有,江宁府到苏杭一带十分富庶,可利用这一带的富饶,当即便形成割据局面。再从江宁府向长江上游进发,进攻江州,获得江州之后,再沿着赣江南下,占领洪州。”
  他手指沾了酒水在桌上比划,“……此两州地貌是类似于簸箕的地形,南东西三面都是山,北面簸箕口朝向长江,中间是赣江冲刷出来的沃土,只要勤于耕种,又是一个鱼米之乡。”
  众人都点头,潘邓看着林朔在小桌上画的那条长江接着往上游走。
  获得了赣江平原之后,再向长江上游前进,征服荆州,获得两湖盆地,这样就占据了三大粮食基地,足以养活数量庞大的军队,这时江东势力与北方争夺的将是四川盆地和淮河平原。
  关胜一直不语,听到这之后也拿手在那桌上比划,他手指长江北面的北面,说道:“我也曾读过三国,都说得河北者得天下,没人看好江东,咱们若是在一味长江以南谋划,如此一来,岂不是弃了大好局面?”而那河北如今被董平占领,长此以往,此人侵略土地,他们江南怕是局势不佳。
  林朔笑着说道:“将军岂不闻得关中者得天下,又有得中原者得天下?时候不同,局势也不尽相同了。谋事在人,我主此番起事,千年之后安能没有得江东者得天下?”
  众人听了这话,畅怀大笑,共饮尽杯中酒。
  潘邓也笑着说道:“只要占领北方的不是大宋皇室便可,凡事都可徐徐图之,如今要紧事还在江南之地。”他们的这个基地如今还不甚稳固。他又转头看向袁常棣,“常然在江宁府可好?”
  袁常棣放下手中扇贝,拱手说道:“江宁府当初太上在时便是盘剥得最紧,主公来江南之后,多派人相助,军民百姓都有香火情,因此此地并不顽抗。家兄去了之后,江宁府衙盛情相迎,如今已在着手准备三月考试,新选人才了。”
  潘邓点点头,又看向林冲说道:“常言道知己知彼,如今赵构在大名府一地,我等身在南方,最忌消息不通。我记得卢员外是大名府人士,便派他北上行商,传递消息吧。”
  林冲领命。
  说话之间,李迁在门外请见,潘邓叫他进来,李迁凑近之后说道:“大人,徐大人来了。”
  潘邓一愣,过后才想到是哪个徐大人,叫李迁在他议事的时候请见,那必然是师叔!是以新烤好的扇贝也顾不上吃了,连忙到门口去迎。
  他当初没在汴京城找到师叔之时,就料定师叔准是来苏州府找他了,是以叫人探查,果然得知师叔就在常州,只因苏州城严封死守,才没进来。
  他当即叫李迁带人把师叔接到苏州来,本想着回来之后就能想见,却没料师叔并没和李迁一同回归,而是绕路去了江西,到今日才回来。
  潘邓面带笑容,见了师叔,刚想上前抱住,却见师叔满面冰霜,十分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才收了微笑,讪讪站住了,小声叫了句:“师叔……”
  徐观冷眼瞧他,进了堂内。
  屋里人正一边喝酒烤扇贝,一边用眼神余光往外瞄,徐观冷哼一声,转头看跟在后面的潘大人,“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潘邓赶紧好言好语,上前小声说道:“这是哪的话?我府上还不是观哥儿府上,哪有‘来’这一说,观哥只说回家来了,家里何时不能回呢。”
  潘邓觑着,见师叔默不作声,便拉着他的手臂往屋里走,一同坐到自己位上,又拿了明府尹新烤好的扇贝,借花献佛都放到师叔桌前。
  徐观见众人桌上一片狼藉,不去吃他们吃剩的烤扇贝,自坐直不语。
  潘邓想念师叔许久,如今可算见到人,心里的担忧也放下了,目不转晴看着观哥儿,见他与往常相比有些不同,人消瘦了许多,面上还蓄须了。
  而且看着蓄了挺久,颌下都有一缕了,潘邓看得新鲜,觉得旁人不论,观哥这番模样倒是也挺好看,十分儒雅。
  潘邓心花怒放,微笑着上手微微拽了一下,徐观冷若冰霜,把他手抓住,狠狠一拍,啪的一声,堂里人都看向他两个。
  潘邓把手缩回来,愣了一下,心里明白师叔生气,也不言语,低头把手背在衣服上蹭蹭。
  林朔见此深吸一口气,把筷子放在案上,手里拿的扇贝壳也放下,坐直了冷脸看向徐观。
  徐观冷哼一声,起身拽着潘邓的手腕把他往府里后院带去,留下一堂人面面相觑。
  林朔气道:“他便是主公同门,也忒托大了!”如今他们主公可不光是他范家门生,更是板上钉钉的江东之主!
  林冲跟在潘邓身边的时日久些,说道:“徐大人平日里是好性子,如今这样不假辞色,可能是他两个有什么事没说准。”
  明翰海叹气,自觉能猜中十分,“还能是为的什么?定是因为潘大人当初说反就反了,没和他师傅师叔商议呢。”
  林朔说道:“那也是时势所为,关主公什么事?他要是为这事怪罪主公,我看也不必做个同门了!”
  袁常棣笑着摆手,“我几个哪里用得着‘皇帝不急太监急’?星稀兄一年有半年在外,不似我常在苏州府,总是待在主公府上见得多。你们不知,徐大人是出了名的耳根子软,便是天大的事,不过主公三言两语,他就从善如流了。”
  明府尹也笑着说道:“何止,还任劳任怨呢!哪回徐大人来了,就见潘大人清闲了,写文章批折子,布告示理诉讼,田间地头哪哪都去。此人不来还好,如今来到苏州府,我看呀,怕是注定要辛劳半生了。”
  众人哈哈大笑,又饮了一杯,明瀚海从那装了冰的桶里又夹出几十枚鳆鱼来,放到泥炉上烤,主公不在,他们自喝酒了。
  *
  徐观一路把潘邓拽到后院,又拖到屋里,关上了房门,发狠似的吻他。
  潘邓少见师叔如此,被摁着亲了许久,慢慢喘不上气来,欲把他推开,想说两句好话,叫观哥儿别气了,却又被抓了手按在墙上,叫人似啃似咬地吻他,亲得潘邓已尝到血腥味了。
  潘邓无论如何挣扎都被他镇压,泥人也有三分血性呢,他推拒不成,一个铁头冲撞,把徐观的脑袋撞晕。
  徐观被他撞得剧痛,却也没松开他,箍得更紧了。潘邓又伸手去拽他胡子,徐观又气得擒住他手拍了一下。
  那力道多大呢!潘大人手背都红了!新仇旧怨,潘邓转身就走,要出门去。徐观从后抱着他,潘邓又用胳膊肘拐他,两人撕撕扯扯,都默不吭声,潘邓两脚扎了马步踩地,死命地往前走,徐观抱着他的腰往回拽,脸贴在他脖颈上,顺着衣襟往下流了几滴眼泪来。
  潘邓就扎了马步没动了,他缓缓转过头去,小声唤道:“观哥儿……”
  徐观不叫小师侄看他,依旧把脸别过去,潘邓回身来抱住师叔,手抚上他的背,哄道:“莫哭了……”
  徐观也拿起他通红的手,凑到唇边亲了几下,又把他那发红的手背贴在自己脸颊上,眼泪滴落,潘邓心里真似油煎火烧一般,“都是我的错,观哥儿,你要恨我,打我撞我怎样我都认了,别存在心里面,生出病来怎样好?”说着把脑袋伸过去,叫他撞回来消气。
  徐观心里更恨了,把他拽到塌上去,报他一撞之仇,把小潘大人撞得哀叫连连,到第二日清晨腰酸背痛。
  潘邓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徐大人勒在自己腰上的手,叹了口气,把徐大人惊醒,又将他拽回来秋后算账。
  一直到第二日下午两人才见和好,潘邓唯恐理亏,先发制人说道:“师叔不去你那小主子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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