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马扩随队前行,只见快马之中,奔腾而有序,每骑相差五七步,接连不绝,队伍长达一二十里。
潘邓等人随大王阿骨打在原地等待诸军就位,随后几人上马,跟在部队一两里之外,阿骨打手中有旗帜,指挥两翼骑兵进趋,原野中渐渐有野兽奔逃,如果有野兽从围内向围外跑,四围迎射,若是有野兽从围外向围内跑,得将军先射。
粘罕此军中还有宋人在此,军士们也起了较量之心,每有野兽突围,便拉弓放箭,一击即中,随即奔驰到猎物前,弯腰捡起,其骑马奔腾之姿利落无比,让人惊奇。
董平不甘示弱,随军骑行包围之中,一箭射中,众人皆惊,用女真语嘀咕道:“常言道非五十步不射,这狍离我们尚且百步远,他怎么如此急切?”
呼延庆听明白了他们的对话,说道:“可见他们弓箭射程只五十步,弓力不足七斗,此骑兵若是配上我大宋良弓,必定势不可挡。”
几支队伍呈手掌形,渐渐向中间包围,潘邓跟随大王阿骨打,前至围猎地点三四十里处时,两翼骑兵迅速向中间合拢,随后包围圈越来越小,很快形成二三十匝的包围之势,密不透风。
围内的野兽逃无可逃,只能被击毙,偶然有冒死突围者,也都被围外士兵射死,最后此地野兽无一生还,尽数毙命。阿骨打将猎物全部捕获,又拿虎皮铺在地上,与南使生火烧烤,庆祝一番。
往日都是切块腿肉,生吃饮酒,随后率军离去,今日有使臣,阿骨打少不得也正式起来,叫人生了火后,又找人表演。
“今日南使与我等一同围猎,所获甚丰,如今大获全胜,便一同饮乐!”
烤肉喝酒之际,粘罕命人带了几个俘虏上来,给众人表演搏熊。
潘邓起先还不知这“搏熊”为何意,直到女真人在此地围栏,又用大车拉了一只黑熊过来。
潘邓“……”
那几个被迫表演的俘虏选出一人来,与熊围斗,只把使者几人看得目瞪口呆,那人与熊争斗,却没有什么武器,只赤手空拳,不一会就被黑熊愤怒地拍在地上,甩头撕咬,浑身是血,命丧当场。
女真人哄笑,直说那人不是什么勇士,换人再战。
第二个被拉到场中的俘虏绝望大叫起来,大声咒骂女真人,听其言语是辽国人。
粘罕说道:“宋使来访,尔等若表演得好,尚有一线生机。”
那几个辽人朝这边看来,见果然有宋人,更是叱骂。
粘罕骂到:“连熊都博不过,能是什么真勇士!你等也没有活着的必要!”
粘罕身边一将校耶律铁山却暗自咬紧牙关,十分屈辱,心里面恨起了汉人来。
他本是辽人,因女真攻城,力战不过而投降,女真人见他有勇有谋,便收降做一将官,他们辽将投降是为大势所趋,不得以而为之。可是宋人如今竟然想要联合金,攻打他们!
辽人俘虏的惨叫声接连响起。
耶律铁山看宋朝使者的眼里已经出现了恨意,他们投降是一回事,就算帮助金人攻打辽国,也是在其位谋其事,但大宋竟然趁人之危也想来掺和一脚,宋辽两国是有盟约在的,不帮忙也就算了,如此背信弃义,还说自己是天|朝大国,礼仪之邦,真是无耻!
潘邓看如此血腥的斗兽场面,实在没有什么乐趣,对阿骨打说道:“这位辽国的勇士已经身负重伤了,这个时候叫他去搏熊,实在是眼睁睁看着他送死,不如就让他去呼鹿吧。”
阿骨打说道:“南使难不成是心有恻隐,又想起了与辽国的合约?如果你认辽国是你兄弟之国,便不要与我们联合。”
潘邓回答:“前有百年前辽宋相争,后有耶律延禧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残杀了许多宋朝的百姓,我们与辽国也有深仇,势必要把燕云十六州收回来。”
阿骨打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救这个人,是因为你们之间签订了盟约,彼此还是兄弟,你想要做墙头草吗?”
潘邓说,“国与国之间,我们要收回我们的领土,但我与这位勇士又有什么仇怨?当年仁宗皇帝签下盟约,两国百年来没有战争,我们与辽国的百姓也是普通的黔首,只是大事上面,不由得己身罢了。”
阿骨打闻言倒对这人有些刮目相看起来。
徐观说到:“我曾听闻大王与麾下诸人也曾参与辽王围猎,被迫为辽王表演刺虎,搏熊,若是表演的好,则加官进爵,若是一个不慎,则性命堪忧。”
兀术等人听闻旧事,心中不快,刚想要说什么,徐观又说道:“古语曾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如今我二国联合在即,恭祝大王早日踏平辽国,手下将校勇猛,为大王将辽帝绑来,为您表演搏熊。”
阿骨打听了翻译哈哈后大笑,说道:“既然如此,过两日就派使访宋!”
*
与辽人的谈判十分坎坷,与宋人商谈却如沐春风,阿骨打不再犹豫,终于找了几位使者,打算跟随宋使一同前往登州,之后再去东京面见宋皇,商讨联合事宜。几人临到出发之际,却因一事耽搁下来。
乃是阿骨打心中不能完全相信宋使,要他们留下几人做人质。
使者团商讨一番,打算留下董平与呼延庆二人。
出发在即,阿骨打再次宴请使者团,喝酒到傍晚,潘邓中途出门醒酒,突然听见有人呼唤他,他往那房后走去,只见一人身形高大,面容陌生,正浑身紧绷,两眼直直地盯着他,潘邓直觉不好,转头便走,却被耶律铁山从后抓住,一刀直捅肋间!
第88章 梦回往事
潘邓眼里看见刀光,紧忙闪躲,却还是被刺入腰间,当时惨叫一声,摸向腰间匕首,抓在手中,用尽浑身的气力向前一划,耶律铁山躲避,潘邓转头便跑。
耶律铁山刺入一刀只觉得有层层棉衣,怕是要不了这小子的命,紧忙追赶,饿狼一般将他扑倒在地,举起手中匕首就要向下狠狠刺去。
潘邓被砸在地上,顿时面色狰狞,喉间发腥,只觉腰间刺痛,血濡湿了一片,疼得脱力。
此地本就是阿骨打帐族,周围也有侍卫把守,见此地有人争执,凑近一看是宋使被刺,心下大骇,冲到此地拿了长刀向耶律铁山砍去,刀锋闪过,耶律铁山不得已后退数步。
那守卫拿了手中横刀步步紧逼,耶律铁山气血上头,不躲不闪,径直冲过去,侧身闪过刀锋,一拳击在守卫面门,那守卫应声而倒。
又来一人紧跟其后,抽出横刀来朝他后背砍去。
耶律铁山身穿铠甲,被砍一刀只划破血肉,他惨叫一声,转过身来,将匕首插进面前人的胸口,那守卫也倒在地上。
解决了两个阻拦的,他又冲到潘邓面前,手中匕首一扬,就要将人刺死,一箭破空而来,直穿他的胸口。
耶律铁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停顿了一息,看着近在咫尺的宋使,脚步前挪。
顿时间又有十几支箭将他贯穿,耶律铁山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徐观扔了弓跑过来,两个眼睛发红,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伤着哪儿了?”他看向潘邓捂着伤口的手已经被血染红了。
潘邓这时也有心思表情管理,嘴角微微咧了一下,“不……碍事。”
*
辽人降将胆敢在金人的地盘上行刺宋使,完颜阿骨打大发雷霆,“把他们全都抓起来砍了!”
“大王,不能意气用事,现在把降将砍了,我们以后攻城,要麻烦百倍!”
“全都砍了!我们金人打仗不靠他们投降!以后攻辽不收降将!”
众人得知大王是在气头上,兀术出去按令行事,将几个辽人将领抓起来。
完颜宗望在屋内,说道:“眼下正是出使之际,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咱们该怎么办?”
阿骨打沉默着,一言不发。
宗望说道:“此事难免南使不会怀恨在心,若是叫南国皇帝知道,必然要以为我们并不是真心合作,届时不合作也就罢了,若我两国因此起了争端,倒不如不把他们放回去的好。”
阿骨打说道:“将咱们此地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出,和南使说访宋一事暂缓,等南使伤好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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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团几人帐族之内,潘邓躺在炕上,面色煞白,侧腹被捅了一刀,万幸没有伤到内脏,马政正拿了酒精在给潘正使清洗伤口。
潘邓气若游丝地说着:“我还带了一卷纱布呢,都是干净的,找了没?”
“董平正找着呢,你莫要再说话了,每说一句都要冒血。”
“我这是喘气喘的……和说话有什么关系……”
徐观把他嘴捂上了。
清洗完之后,又敷上了他们此次前来带的金疮药粉,拿干净布条给包扎上,潘邓也不敢再动,万一失血过多,在古代可没办法。
他们这边照顾好伤患,那头就有人前来,告知返宋一事暂停,近日不要出门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