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友妻 第69节

  可他心里却冷寒一片,没有半点欢欣,他盯着禾衣对他露出来的美好婉柔的笑容,下颌都绷紧了,搂着她腰肢的手都用力了几分。
  禾衣皱了一下眉,眼底的笑意又瞬间淡去,微瞪了他一眼。
  赵霁云这才笑了起来,在她唇上又嘬了一口,推开马车门。
  李齐光站在马车旁,脸上并无多少血色,他从过来到站在这里,差不多已有一刻的工夫,这马车门却始终紧闭着,直到现在,车门才打开。
  他立时看过去,却见到一袭月白华袍的郎君施施然走下来,他容颜俊美温润,皎白如月,见了他脸上也不曾出现愕然,只是如同见到老友一般,温笑着道:“好久不见,李兄。”
  赵霁云如此态度,却将李齐光看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当初已算是交恶,可偏又因为那灵药,他总是自觉低了一等的。
  而这么会儿工夫,赵霁云已经转身伸手去接马车里下来的另一人。
  禾衣今日穿了身浅蓝衫裙,乌鸦鸦的头发上戴了根玉簪,露出来的半张脸凝脂如玉,她的手刚搭上赵霁云,就被人揽扶着腰从马车上抱下来。
  女郎微低着头,依赖地靠在郎君怀里,一阵风吹过,两人衣裾飘扬交缠在一处,赏心悦目。
  站稳后,赵霁云便稍稍松开了一些,俯首对禾衣笑了一下,温柔柔的,似与她低语了什么,禾衣便抬起头来,嗔他一眼,唇角也抿出笑来。
  李齐光站在一旁,恍然看着这一幕,虽是梳洗换过干净衣衫,但心里竟是生出了些许卑怯来。
  这种情绪,从前从未在李齐光心里出现过,他自来坦荡荡与人结交,以善心面对友人,交友也不问贫贱,也正是如此,当初才能不卑不亢结交上赵霁云,那般自然地相处。
  可如今见着眼前这一幕,心底还是生出了难言的情绪。
  有一瞬间,他竟是自问,他因着心中一股气恼就这般来了上京,是否真的是正确的选择?
  禾衣顺着赵霁云的意柔和地倚靠在他身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李齐光。
  上一回见李齐光是在假山的小洞里远远看他,那时看他觉得他虽依然看着瘦削,但精神却很好,但这一回见,却见他面容很是憔悴,人看着更瘦了些,眼睑下一片青黑,显然是赶路没怎么睡好。
  禾衣强忍住心中酸涩,她长情,喜爱雕玉便自小不变,喜爱一个人,也不会轻易移情,此刻见到李齐光这般,自然是心酸难忍。
  只她还是强忍着,对他浅浅笑了一下,柔声:“李公子。”
  李齐光连连后退两步,对禾衣行了一礼,道:“陶娘子。”
  他们这样客气克制,分明如今已是再无关系,却让赵霁云依然有一种他才是外人的错觉。
  赵霁云瞬间难掩情绪,神色阴沉了下来,只很快便又揽着禾衣笑起来,对李齐光道:“有什么话不如进去再说?”
  李齐光没能立即回应,他心中想的却是禾衣娇艳的红唇,他不是没有经过春事的男子,自然知道她唇上的鲜红是怎么来的,他心里乱糟糟的,伤感与难堪并存,却又多了几分茫然。
  “李兄?”赵霁云又温声喊了声。
  李齐光回过神来,再次看向赵霁云,他默然一瞬,也露出个笑来,“叨扰了。”
  第129章 “到时一定请李兄来喝一杯喜酒。”
  上京侯府,自然不是徐州城的赵府可比拟的,但徐州城的赵府对于禾衣与李齐光来说已是那般华美,更别提这侯府,更添巍峨庄重,典雅宏伟。
  侯府的侍女前来相迎,皆是如当日金书那般的品貌,此时正是春日的时节,府中错落着的奇花正是争奇斗艳。
  三人同行,赵霁云时不时偏头与禾衣低语一两句,声音并不重,刚好是让一旁并行的李齐光能听到的程度。
  赵霁云声音温柔:“我娘起得晚,一会儿待李兄事毕,我便带你过去。”
  禾衣一如记忆中那样婉柔,点头应声,还对赵霁云仰脸笑了一下。
  李齐光看着这一幕,沉默安静,心中如饮了莲心茶一般苦,他心中想着,禾衣是否已是爱上了赵霁云?
  旁人或许不知禾衣的性子,他却是清楚的,因着她对他从来就像猫儿一样袒露出最柔软的腹部给她,他知晓她性子里执拗,知道她若是爱人,便会长长久久地爱,很难转移了这份爱,可他也知道她爱人时的模样,正如此时露出的些许端倪一般。
  李齐光心中涩然,他自然不会怪禾衣移情,除却赵霁云那不择手段的性子,他实在是位出色的郎君,不说其他,只说他出身世族,模样俊美,身体精壮康健,便已是极吸引女郎的了。
  若是禾衣已是爱上赵霁云,那他所告知她的,是否会摧毁了她如今的平静?
  李齐光多日不曾好眠,乍然一见禾衣,心中便浑浑噩噩地这样想了许多。
  可当他抬起眼看看四周华美巍峨的景致时,忽然又回过神来,他忽然想到,赵霁云如今和禾衣还未有婚聘,又以何身份带她进府?他日后又可会娶了禾衣?若是他不娶禾衣,她当以何身份自取?且赵霁云这般身份,又如何会娶禾衣?
  越是想着,李齐光脑袋便越是清明,神色也逐渐恢复了寻常模样。
  不论如何,禾衣当知道当日真相,不能被赵霁云蒙蔽,她亦是磊落之人,最是不喜这样喜欢耍阴暗诡计之人。
  正因为她磊落,才会真的因为一颗灵药,心甘情愿陪在赵霁云身边。赵霁云又何尝不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使尽了手段博她的心甘情愿?
  否则,没了这一层关系,禾衣要么宁死不屈,要么拒绝抗拒永久封闭了心。
  想到这,李齐光又咬牙喟叹,好个赵霁云,心黑如此,将他们夫妻玩得如此团团转!
  李齐光再看前边,赵霁云竟是正吩咐侍女带着禾衣先去旁处休息,便忍不住出声:“赵公子!不必让禾娘避让,我这次来寻的人实则是她!”
  情急之下,他也忘记了避嫌,直接喊出了昔日的称呼。
  赵霁云很厌恶这一声“禾娘”,他爱喊她宝儿,喊她禾衣,偏不爱喊这个,这令他总会想起李齐光黏糊的声音,叫人心中酸妒。
  他的面色有一瞬变了,可很快又露出温柔的模样,他偏头对李齐光温声道:“李兄,在下性子狭隘易生妒,不似李兄这般大度,我不喜心爱的女郎与旁的郎君多说话。”
  那一瞬间,赵霁云犹如雄狮捍卫着自己的领地,决不允许旁人踏进来一步。
  李齐光瞬间怔忪,忽的心中悔极了当初带赵霁云回家招待。
  可他很快也回过神来,看了看赵霁云这般紧张的模样,笑了一下,本来还想给对方留有几分颜面,可如此,倒也不必留了,他的目光直直看向禾衣。
  禾衣确实打算要随着铜书去旁处歇息,顺了赵霁云的意,同样也是为了避免自己在李齐光面前装不下去露出端倪来。
  只是她看到李齐光直直朝自己看来的目光,又听到了他与赵霁云一来一回的对话,心里忍不住生出狐疑来。
  李齐光是温和爽朗的男子,既与她那般情况分开,除非她处境难过,否则他不会轻易来打扰,他千里迢迢竟是来找她,一副有重要的话要与她说的模样。
  他想说什么?
  禾衣也看着李齐光,不知为何,心跳得有些快了起来。
  李齐光一声“禾娘”就要说出口,便又听赵霁云轻柔的声音道:“禾衣有孕了,久站不得,需得休息,李兄若实在有话要说,便与我说就是,晚些时候我转告给她便是。”
  这话一出,李齐光怔了一下,硬生生忍住了话,眼里露出惊讶,视线无意识地下移,落在禾衣的腹部,有些恍惚的模样。
  别说李齐光了,就连禾衣听罢都是愣住了,又见李齐光默然怔怔地盯着她腹部,忍不住咬了唇捂住了肚子,但却带着恼意瞪了一眼赵霁云。
  赵霁云一直垂首在看禾衣,见她瞪过来,唇角的笑意倒是真了一些。
  禾衣没有戳穿赵霁云的谎言,事已至此,也没必要戳穿,就让李齐光误以为她慕恋赵霁云,与他过得好就行了。这般对谁都好。
  若是禾衣有孕,那事情又不一样了。李齐光怔然地想,这可是禾衣的孩子,她一直想要一个孩子,若是她如今和赵霁云感情甚笃,又有了孩子,他还要再说出那真相吗?
  这真相是否太过伤人?禾衣又如何自处,又如何对待她腹中的孩子?
  短短一瞬间,李齐光脑子便乱了,原先要说的话,竟是硬生生噎住了。
  空气也因此静默了几息,却是李齐光率先打破了这沉默,他忽然将看着禾衣的目光转而看向了赵霁云,他忽然正了脸色,清秀的脸上交织着诸多复杂的神色,有难过有茫然有失落,却渐渐的被正色替代,他想了许久,忽然问:“那不知赵公子何时迎娶陶娘子,我又何时能讨得一杯喜酒喝?”
  禾衣也没料到会发生这般诡异的场景,更没料到李齐光千里迢迢来上京竟是为了追问赵霁云这么一句,她料想李齐光是不知道赵霁云与公主的婚事才会如此一说,便打算开口说两句话糊弄过去。
  可赵霁云却是在俯首端详着怀里的禾衣,再抬起头时,唇角噙笑,目中似有春水缓流,令人分不清真假。
  他说:“到时一定请李兄来喝一杯喜酒。”
  第130章 “你我的约定,天地不可毁。”
  赵霁云道:“到时一定给李兄寄一张喜帖。”
  话既已是到了这儿,李齐光似乎没多余的话可说了,他强忍住没有去再看禾衣,只定定看着赵霁云,道:“如此,在下便等着了,陶娘子腹中孩儿等不得,还望赵公子能尽快将婚事办了,好给她一个安宁。”
  或许他不该这么冲动,应该再看看……至于还能看什么,李齐光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今日那话是说不出来了。
  禾衣听着这话,一直低着头,仿佛是疲累了倚靠在赵霁云怀里,也没出声。
  只有赵霁云知道禾衣的身体轻轻颤着,他搂紧了她的腰,俯首又看她,眼神晦暗,声音却温柔依旧,“自是不会让禾衣失望。”
  李齐光以为禾衣不理会自己是有孕了身子累,何况她此时也不便与他多说话,便又接着轻声说:“如此,便不打扰了。”
  他仿佛真的只是为此而来,都没有留下坐上一坐喝上一杯茶,便又带着方书离去。
  李齐光转身后,禾衣才从赵霁云怀里抬起头来,她的眼睛湿润,目光追随着李齐光瘦削的背影,那从来挺直的脊背此时有些佝偻,似是茫然,似是颓然。
  赵霁云早在李齐光胸有成竹看向禾衣时,想起了从徐州城送来的那封信,当下就明白李齐光千里迢迢而来究竟要说什么。
  他伸手轻轻擦去禾衣眼角的湿润,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却忍着心中酸妒,声音越发轻柔,“这么舍不得他吗?”
  禾衣收回目光,却是低声说:“李齐光虽性子温朗,但有时却极为较真,你跟他说的话,他都会当真。”
  赵霁云掐住她的下巴,迫她抬头,看着她染着清愁的眼睛,含笑低问:“当真了又如何?”
  禾衣没力气与他争吵,只看着他轻声说:“你我都知道,我不会怀你的孩子,你也不会娶我,李齐光不见到这些不会走的。”
  赵霁云似漫不经心:“他走不走对你来说很重要么?”说罢,他轻轻摩挲着禾衣下巴,“还是……你担心我会嫌他烦,欺负他?”
  禾衣想到李齐光的时想法总是很敏锐的,她自是担心这个,但此时当着赵霁云的面,也不能说出来,免得他牵连李齐光,只也学他四两拨千斤的本事,垂眸轻声:“不是说要去见侯夫人吗?”
  赵霁云却是不许禾衣回避,“我要是欺负他,你会怎么样?”他似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禾衣抬眼又看向他,声音很柔和:“那我便当做你毁去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她当然不能怎么样,她又能对赵霁云怎么样?
  到时自然是认为赵霁云毁了这交易,那她离开也是理所当然了。
  赵霁云听懂了禾衣的意思,他低声笑,他的桃花目翘起,多情又迷人,附在她耳边道:“你我的约定,天地不可毁。”
  说罢,他却咬住了她的耳垂,发泄恨意般磨了磨,禾衣吃了痛去推他,赵霁云却粗着呼吸叼着不放,直磨得那里留下个深深的牙印。
  等他松开禾衣时,眉宇间已经冷静了下来,禾衣却蹙紧了眉头揉着耳朵,抿唇恼烦,此时眼里因李齐光生出的清愁却淡去了。
  赵霁云见此却又笑了起来,“走吧,我娘该是在等着了。”
  禾衣低着头揉着耳朵,不语,赵霁云朝前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来,便回过头看她。
  耐心驻足等待,却是无言的拉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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