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友妻 第49节
赵霁云看她一眼,却是凑了过来,低声朗读:“《红梅记》,好看吗?”
禾衣生怕他会阅读书里的内容,忙将话本合上,以极快的速度压到枕下,才是用平淡的语气道:“不过平平。”她顿了顿,抬眼看他,以等待他开口的眼神看着他。
她知道铜书必是去找了他的,他这会儿过来,也定是要提一提避子汤药的事的。
赵霁云低头与她对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垂着眼低声说:“没有避子汤药那般的东西,只有花楼里的花娘才会用那等寒凉之物,极为伤身,以后很难有孩子。”
他在孩子两字上重重说了声。
禾衣顿时僵住了,她确实不知道这些,她呆愣着脸,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肚子,脸色有些发白,轻声说:“怎会没有呢?那上京女郎们……那般后如何避孕?”
赵霁云自然不会告诉她鱼鳔此物,晦暗的床帐内,他的脸也变得晦暗,他道:“为何要避孕?有了便生下来,你不喜爱孩子吗?”
他没回禾衣那一句,温温柔柔这般说着。
禾衣一下激动起来,身体都撑了起来,含着春意的脸一下白了,唇瓣都在发抖,“当初你没说过还要孩子!”
赵霁云搂住她撑不住的身体,低头看怀里的人,以一种古怪的,慢条斯理的语调说:“我要你,孩子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是你的孩子,我要不是很寻常?”
说着,他一只手按在禾衣手背上,隔着被子与她一起放在她肚子上,笑得温柔:“或许,昨夜里孩子已经在里面了。”
禾衣脸色白着,赵霁云的诡辩让她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呼吸急促了几分:“我不想要你的孩子。”
赵霁云忍了忍,脸色却终究冷了下来,只声音还是那样轻柔:“我的孩子难道不是你的孩子,你难道不想要孩子吗?”
她怎么不想要了?她成婚两年,自是盼着自己能和李齐光有个孩子,那是正经成过亲行过礼光明正大出生的孩子,她很想要。
可她和赵霁云算什么?无名无分,还是这般背德凑在一起的关系,如何能生孩子?孩子生下来如何自处?
禾衣捂紧了肚子,没有力气去挣脱赵霁云的手,她只能用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看着赵霁云,轻轻的,却是字字清晰地说:“可我不愿意生你的孩子,赵霁云。”
第89章 “尚可。”
赵霁云呼吸急促了几分,眼神一点点沉下来,脸上笑意再无半点,只直勾勾盯着禾衣。
禾衣以为他又要发疯,或是阴阳怪气说话,就像他那一日发脾气将桌上的东西都甩在地上一般,她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可赵霁云只是冷冷看着她,好半晌后,才是开口,那声音低柔似轻喃:“哪怕要你喝给花娘喝的寒凉药物?”
他在花娘两个字上说得很重。
禾衣抿了抿唇,此时心情敏感,竟是听懂了他的意思,赵霁云是在问她,哪怕是像个妓女一样喝那种汤药也不想要他的孩子吗?
她白着脸色,唇上也无一丝血色,她看着他,声音很轻,也很坚定:“嗯。”
只说这一个字,便耗费了她所有自尊心,她再说不出别的,或许在赵霁云眼里,她本就是这样下、贱的人,对,他曾经就这样说过她。
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委屈,鼻子也有些酸涩,她不明白,她成了亲对自己的丈夫好,何错之有呢?她娘对她爹也很好,她周围的妇人们都是这般的。
赵霁云点了点头,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眼睛,俊美的脸上是再柔和不过的神色,“你要喝,喝就是,横竖我有什么身份能阻止你呢。”
禾衣松了口气,只是心里却没有好受多少。
铜书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药。
禾衣的目光自然地朝着铜书手里的药看过去,或许是因为刚才赵霁云的几连声的问让她恍惚了一下,仿佛此时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孩子,而她马上就要扼杀掉这个孩子一般。
没有女郎能坦然面对这样的事情,至少她不能。
“娘子,汤药熬煮完了。”铜书有些紧张,走到床边了,便如此说道,她没有说这汤药是谁开的,也没有说怎抓药这般快,她还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赵霁云。
禾衣便默认是赵霁云早就准备好了,方才那一番对话许是为了再次羞辱她的。
她点了点头,挣扎着要从赵霁云怀里起身,却被他按住了,她抬头看他,赵霁云却是神色淡淡地从铜书手里接过了汤药,他用调羹轻轻搅了搅,温柔道:“还有些烫。”
禾衣没做声,只是垂眸看着那碗汤药,与普通的褐色汤药不同,这碗汤药如茶汤一般清澈,淡黄色的颜色,闻起来也没那么涩苦。
“你还有机会再考虑一番。”赵霁云低声在她头顶说道。
禾衣眼睫轻颤,伸手想去接汤药,意思便是她不会再考虑了,现在就能喝。
赵霁云却没给她,而是又无声搅拌了一会儿汤药,一时之间屋子里只有调羹轻触瓷碗的声音,铜书也早就退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赵霁云拿调羹舀起一勺汤药喂到禾衣唇边,她低垂了视线,没有犹豫便张嘴。
汤药入口,微温,清淡的味道,并不如何苦涩,可禾衣吞下去后却觉得嘴里哪一处都留下了苦涩的余味,她想她会一直记得这种味道。
禾衣见赵霁云没有继续喂,又抬头看他一眼。
她不知自己的眼神,赵霁云却知道,女郎微红的眼里带着恳求与难堪的伤感,他哂笑一下,又喂她喝了第二口,轻轻问:“味道如何?”
禾衣闭上眼睛,她并不想哭,可鼻子瞬间酸涩,再眨眼,眼睛便湿润了,她不想让赵霁云看到,低声说:“尚可,不苦。”
赵霁云听到她竟是认真评价了一番,都要气笑了。
他确实是笑了出来,再说不出一个字,就这么一勺一勺喂禾衣喝完,禾衣自然也没再说话,垂着眼睛安静喝完。
赵霁云等她喝完还体贴地拿出帕子擦了擦她唇角的药汁,禾衣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睛,低声说:“多谢,我有些累了,想……”
没等她把话说完,嘴里便被赵霁云塞了什么,甜滋滋的味道瞬间在口中蔓延。
是杏脯。
赵霁云温柔问她:“甜吗?”
禾衣好半天后,才慢吞吞地咬了上去,厚实的果肉,蜜汁浸润得透,入口就是甜,但又带着一股果子本身的酸,中和了那股子腻,她点了点头,依然如实说:“甜。”
这话说完,她重新感觉到困倦,原先攒着的气力都在方才用尽了。
赵霁云看她困倦疲累的模样,没再多说什么,松开她,将她重新放下,又伸手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坐在床沿看了会儿,看到她如此若无其事还能酣然入睡的模样,胸臆之间又积攒出一股气。
他渐渐气得脸发了青。
赵霁云俯下身,听着禾衣绵长的呼吸声,忽然俯下身,用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不想生我的孩子,我偏要你生我的孩子。”
禾衣已经睡死过去,平静而柔和,给不了赵霁云半点反应。
赵霁云从屋中出来,铜书立刻恭敬转身福礼,院子里并没有见到那黑瘦小丫鬟麦黄。
“给她熬煮的是什么?”赵霁云淡声问。
铜书恭敬道:“是人参茶,放了当归、远志还有桂圆肉和冰糖,管家说这般有补气血的,今日匆忙,管家说晚些时候去找大夫问询一番可有旁的调理女郎身体的补汤。”
这话说得隐晦,可当时铜书就听懂了,管家说的调理身体便是让陶娘子的身子调理得更好一些,对怀孕也有好处。
赵霁云平静点了头,看了她一眼,“你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铜书:“奴婢知道。”
赵霁云离开了含玉院。
却没想到,禾衣昏昏沉沉又躺了两个时辰,眼瞧着天黑了,麦黄便进来看看自家娘子醒了没,没想到娘子却在床上浑身发烫,竟是发了烧。
她一下惊了,赶忙叫了铜书去请大夫。
铜书不敢对陶娘子的事掉以轻心,吩咐一个腿脚快的小厮出去请大夫,便赶忙去明德院找五爷。
可五爷却不在,自然的,青川和青石也不在,金书微微皱了眉,道:“五爷从含玉院回来后换了一身衣服便出了门,我也不知五爷去做什么了,许是有应酬,先前五爷收到过一些帖子。”
铜书忙说:“那等五爷回来便立即告诉五爷一声。”说完她就要走,却被金书拉住了,她回头看过去。
金书依然是端丽模样,看了看她,低声道:“不过一个陶娘子,你也不必如此慌张,昨夜里五爷才与她成了事,今日却没有留下来陪着她,可见心里也没多少陶娘子。”
铜书皱紧了眉,忍不住辩驳:“五爷不让陶娘子避子。”
金书抿唇,“不避子而已,陶娘子成婚两年未有子嗣,许是本就不能生。你难不成不知道五爷与公主殿下已是订了婚,那般高贵的女郎才是我们真正的女主人。”
铜书却不想与金书多说,甩开她的手就往含玉院回。
金书在明德院里站了会儿,忍不住想起了如今满园子的娇媚女郎,心中迟疑一番,还是忍下了去找那公主府吴嬷嬷的念头。
倒不是别的,五爷最恨背叛。
却说吴嬷嬷这几日想找赵霁云却每每得到他出去应酬的消息,没办法,便亲自出面很是敲打了几个看着最是妩媚娇浪的女郎,只这些个女郎都油盐不进,脸皮厚如三尺,一时也让吴嬷嬷奈何不得,只能一边写信回上京,一边盯着,也是忙得不行。
这日傍晚,她在园子刚敲打完那会唱戏的小浪蹄子,浑身疲累地打算回去歇上一歇,便见一小厮拉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匆匆路过,立时就警惕起来。
心道这赵五郎每日神出鬼没,大年初一这一日都不见踪影,那这匆匆上门来的大夫是来看谁的?
莫不是还有女郎被藏着掖着?
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吴嬷嬷越想越不对,悄悄打算跟上去。
第90章 恼她不解风情
徐州城有一处藏在巷内深处的风月之地,瞧着是雅致茶楼,名书墨馆,里头的花娘自小被细心教养长大,熟通男女之道,最是会伺候人不说,还如贵族千金般懂琴棋书画,品貌皆有,在这儿梳拢一个美娇娘没个千两银不成。
如今虽是年关里,可不缺那浪荡寻欢的公子哥,书墨馆中灯火通明。
赵霁云年前才搅和了上京皇子们的计,保了赵家军免被污蔑,今日便应了帖子,来了这书墨馆充当温雅散漫的纨绔。寻常人只道他是那上京侯门郎君,俊美豪贵,鸨母自是铆足了劲要让这贵族郎君今日做那散财童子,将藏着掖着的两位一清一艳的美人都推了出来。
潘文隆是徐州城头一号的纨绔,今日自然也来了,不止如此,身边还带了个打扮温婉如良家的女郎,却是许玉荷。
她依偎在潘文隆身侧,娇柔婉约,一点不像那时给禾衣写信时那般惧怕潘文隆折辱玩弄她、吓得跑去找李齐光求救的模样。
“赵五爷!”潘文隆见赵霁云来了,热忱起身,笑着招呼,还指了指怀里的人,“可还记得她?”
赵霁云着广袖长衫,容颜温润隽美,一进来便引人注目,潘文隆一起身,其余人也跟着看过去。
许玉荷紧张地起身给赵霁云福了一礼,却说当日禾衣和李齐光和离后,她便也悄无声息地拿了包袱离开了李家,周春兰本就对她厌烦得很,见她走也就是骂两句,自然不会去找她回来强留伺候自己儿子。
而许玉荷离开李家后,便去求见了赵霁云,赵霁云自是不会见她,但随手让青川将她从教坊司赎了出来。她心里倒是肖想过赵霁云,想着留在赵家哪怕做一个侍女呢,纠缠了一番青川,最后被驱逐了出去,兜来转去便寻上了潘文隆,靠着一身任其折腾的媚功,打了赵霁云的名号,留在了他身边做了个小妾。
如今潘文隆当着赵霁云的面提起她,若是他道一句不记得,那日后她在潘家尚可的日子便是到头了。
赵霁云笑着看过去,似是端详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记得。”
潘文隆的脸色果然一变,眉头皱了一下,扫了一眼许玉荷,瞬间冷淡了下来,松开了环着她的手。
许玉荷心里一慌,脸色一白,抬头朝赵霁云看去,咬了咬唇,却不敢在此时多嘴硬攀关系,只隐忍了低下头,心里却有些恼意,她想到了被赵府拒之门外的狼狈,也想到了那陶禾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