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友妻 第31节

  赵霁云听她示弱,脸色却不见好转,幽幽冷冷看着她,将她衬裙掀开,便看到两条骨肉匀停的腿,膝盖处两团红肿,但因着冬日穿得多,没擦伤,他又挖了两团药膏,粗鲁地揉按。
  他生得温柔隽美,但身形却不似李齐光单薄,禾衣被她拢在怀里,避无可避,强忍着被触碰的不适和疼痛。
  “陶禾衣,你这身体如今是我的,若是让我知晓你因为李齐光受伤……”俊美的郎君终于开口,他声音温润,轻柔如呢喃,可那话语里的寒意却让禾衣不敢动弹。
  她乖顺地靠在他怀里,虽心中焦急,却没有出声让他调转车头,看着他缱绻的眼漆黑冷冽地盯着她,她点了点头,干涸的唇瓣翕动,“对不起。”她再次说道。
  “青川。”赵霁云一边整理禾衣衣裙,一边喊了声。
  青川领会到五爷的意思,便立即调转了车头。
  禾衣再次松了口气。
  马车很快在李家门前又停了下来,麦黄就在门口等着,刚才她出来就见娘子摔在地上被那赵公子抱进了马车里,她当即呆住了,半天没敢动,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等她回过神来,见那辆马车停靠在路边不动也不敢上前去,只敢等候在门前。
  这会儿见到马车在门前停下,她紧张地等候在旁边,却见赵五爷抱着娘子下了马车。
  “娘子……”已经见过先前那一幕,这回麦黄心里有了准备,怯怯出声。
  禾衣看到麦黄那双纯真疑惑的目光,虽方才在街上奔跑追赵霁云已经抛去脸面,可此时依旧自觉污秽难堪,忍不住想下来,又想着方才的事,顾及赵霁云,不敢轻举妄动,只抬眼去看他。
  她妙目红肿,含着泪与祈求。
  赵霁云轻轻一笑,将她放下来,禾衣低着头整理衣摆,随后抬起脸儿,依旧如往昔般柔和地看着麦黄,“我们进去吧。”
  麦黄心惊地看着自家娘子苍白的脸,无意识地点头。
  禾衣抬腿走了两步,却没听见身后动静,回头,赵霁云站在那儿,风姿迢迢,温雅翩然,眼含笑意看她,但眼底却没甚笑意。
  她顿了顿,衣袖下的手攥紧了,又回身来牵他袖子,低声道:“五郎,进来吧。”
  麦黄大骇,浑浑噩噩,却一个字儿不敢多说。
  禾衣带着人到了屋里,周春兰与李奎明都凑在床前,哽咽着与李齐光说话,李齐光十分虚弱,却是轻声安抚着两人,那场景如交代遗言般,绝望悲戚。
  李齐光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一眼就看到了禾衣,枯瘦灰白的脸上立即露出抹笑来,目光柔柔看着她。
  周春兰也顺着儿子目光回头,看到禾衣身后还跟了个锦衣华服的如玉公子,顿时就要开口说什么,却硬生生隐忍住了,只一双眼期盼渴望。
  禾衣忍不住要快步上前,却想到身后跟的赵霁云,硬生生忍了下来。
  “禾娘。”李齐光声音极哑,轻轻喊她,禾衣忍着泪过去,听他轻叹一声,道:“对不起。”
  旁人听不懂他这话,禾衣却是懂的,他是在说不能守了白首约,对她不住,她深吸了口气,才轻柔地说:“你会好起来的。”
  李齐光了解自己的身子,对此只看着她温柔地笑。
  和离是要对方签字并按手印的,这事绕不开李齐光,禾衣知晓自己此时说出这话难免有落井下石之嫌,与当初许玉荷之举无异,可她今日必须拿到和离书。
  便让他以为她是薄情寡义,她了解他,他这样温良,听罢或许还会温柔一笑,直接同意了,毕竟他当自己快要去了,临终前放了她归家他不会不愿。
  禾衣眼眶湿润,打算开口的工夫,李齐光看到了赵霁云,他惊讶于他会过来,却又有些为友人的关切而展颜,“云弟。”
  赵霁云却是先看向一旁的李奎明,还坦荡行了个师生礼。
  李奎明没怎么教过赵霁云,只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受下了这礼,却实在没心情寒暄。
  赵霁云看向病榻上短短几日不成人形的李齐光,还宽慰道:“李兄的病不日便能痊愈。”
  李齐光却是笑了一笑,不愿多说此事,他虽早已对死亡有所准备,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到了此时也只能坦然面对。
  赵霁云目光悠然地扫过前面低垂着眉眼的禾衣,皎月般温润的脸上似有赧色,轻声:“禾娘来我这儿求了药,那药是太医院已故院使所制,有起死回生之效,李兄服下,身子应当能康健个七八。”
  此话一出,周春兰便挺直了身,呼吸急促起来,却因为太激动张了嘴巴说不出话。
  只听那琳琅如玉的郎君接着笑着说:“我经不住她的祈求,便允了她,只要她应我一事,还望李兄成全。”
  禾衣听到赵霁云喊她禾娘二字时,便是浑身僵麻随之发抖,面如土色,她以为他只是想站在这儿亲口听她与李齐光提和离,不承想他竟是这样疯!
  他……他是要李齐光被羞辱气死吗?
  第58章 这一瞬间,她明白了所有。
  冷不丁知晓挚友赵霁云有能救他的灵药,李齐光都怔愣住了,病久了的脑子反应有些慢,可缓缓的,心底却簇生出一股喜意。
  周春兰是李家情绪最外放的人,听到赵霁云这般说,便激动得脸都红了,忙不迭点头,“成全,一定成全,禾娘一定应!”
  李奎明到底是年长之人,又是中过进士的读书人,只凭着三言两语,再看看禾衣的反应,隐约察觉出什么来,只他是斯文人,只眉头皱了一下,没有立即出声。
  李齐光坦诚交友,自认为已是十分了解赵霁云这个好友,认为他与自己性子极像,都是温和仁善之人,既如此,手中若是有能救好友的灵药,当然愿意拿出来。
  因为如果今日是赵霁云身染重疾,而他手中刚好有能救他的药的话,他是愿意拿出来的。
  可李齐光也知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人与人交往不能只得到他人给予却没有回报,所以,听到赵霁云说要禾衣许下一事时,觉得很是寻常,可又有些觉得古怪,便再回过神来后问道:“云弟想让禾娘应下何事?”
  问出这话时,他的脑中还想着为何要禾娘应下?若是需要禾娘应下的事,他不能替禾娘做主,得她自愿才可。
  赵霁云偏头看了一眼禾衣,看到她苍白发抖的脸色,眼底阴沉沉的,但却很快扬起唇角,轻声叹了口气,“我想禾娘与你和离。”他的语气依然那样温柔,可这话却像是一柄冷锐的刀,一下刺破所有的粉饰。
  李齐光愣住了,凹陷的眼空茫茫,显然不太理解这话,他盯着赵霁云,濯濯如春柳的男子站在那儿,与他不同的挺拔,很是温雅如玉,但他说了什么?
  他的目光游离了一下,轻轻在禾衣脸上点了一下,声音轻得像立即会散去,“云弟,我不懂你的意思。”
  赵霁云看着他,又重复一遍:“你与禾娘和离,我便赠你灵药。”
  他分明是温着声儿的,可那话语里的冷意与深意却直剌剌扑面而来。
  李齐光终于听懂了,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不敢置信,一口气上不来,血气上涌,急急侧过身来,“噗——”一口血吐了出来。
  “二郎!”禾衣无力惊惧的身体在此刻也回过神来,一下往床上扑去,可身后却有一只铁臂揽住了她腰肢,阻止她往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扑去。
  她回头,泪眼朦胧里,看到赵霁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一瞬间,她明白了所有。
  为什么赵霁云要跟着她来李家,他要当着李家人和李齐光的面,斩尽她与李齐光未来的任何可能,让公婆不可能再接受她,让李齐光亲眼看到她选择了别人并亲手签下和离书。
  但她不明白,赵霁云究竟是什么时候又为什么对她有这样的心思。
  “二郎,二郎!”饶是周春兰,在听到赵霁云方才的话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话都说不出来,这会儿看到儿子吐血,都顾不得别的了,忙扑过去,慌得不行。
  李齐光吐出了那口血,反而觉得舒服了一些,可旁人眼里只看到他枕边洇开的血,以及他大口喘气仿佛要死过去的模样。
  禾衣浑身发着抖,喉咙里都发不出声音了,想逃离身后禁锢着她的怀抱,可赵霁云的手却越收越紧,他身上的香气像是迷雾,将她困住,扼住了她的呼吸。
  她挣脱不开,她不能挣脱。
  李齐光抬起脸,去看苍白颤抖的禾衣,自然也看到了将禾衣搂在怀里的赵霁云。
  他有些浑浑噩噩地对上了赵霁云的脸,那张俊美温润的脸此刻却是冰冷阴鸷的,在此时此刻,李齐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桩他知道但总是忽略了的事。
  赵霁云出身侯门,是权贵出身,定远侯掌军十五万,是守卫山河的定海神针,他的母亲出身崔氏,亦是名门世族,他与他不同,李家不过是寒门,他爹勤勉读书才考中进士,却因着厌倦官场而辞官,如今也只是一介夫子。
  这样的出身,他自然是高傲的,他李齐光何德何能能交如此挚友?
  男人之间,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懂那隐藏着皮囊下的心思。
  李齐光忽然明白,赵霁云为什么要和他做好友。
  他觊觎他的妻子。
  并如此大胆、如此对他不屑一顾,此时此刻毫不掩饰他的意图。
  他笑了,突如其来的怒意令他苍白的脸染上红晕,他喘着气,忽然起身推开周春兰,指着赵霁云抖着唇瓣道:“无耻之徒!”
  李齐光总是清朗温和的声音此刻充满怒意。
  禾衣从未见过他这样生气过,她脸色惨白,觉得那四个字仿佛也砸到了她身上。
  赵霁云却笑了,坦然点头,“李兄谬赞。”
  周春兰已经回过神了,她看着儿子这般模样,心里害怕,但飞快转身,看向赵霁云,“方才你说只要二郎和陶禾衣和离,你便会赠那灵药,可是真的?”她根本不在意陶禾衣还做不做她儿媳。
  李奎明却皱紧了眉,喝斥周春兰,“你住嘴!”
  周春兰却不管,道:“女郎多得是,二郎若是身子好了,哪家女郎娶不到?你个死鬼莫要说话!”
  李奎明还是拉住了周春兰到外面去,知晓儿子定是不愿他们看到如此狼狈的一面。
  周春兰不肯走,可几日来的身体也憔悴不堪,挣扎不过李奎明,只是粗声喊着:“和离!二郎,你别犯傻,一定要和离!说不定她早就和人勾搭上了……呜!”
  她被李奎明拖了出去。
  可是屋中平和的氛围早就被撕开了,李齐光的妻子被赵霁云抱在怀里,而李齐光只能躺在床上无力地看着,他心中愤怒,却不是气禾衣,气的是赵霁云如此无耻,拿他的病胁迫禾衣委身于他。
  他再清楚不过禾衣的性子与对他的情谊,她绝不会背叛了他。
  李齐光喘了两口气,坐直了身体,不再看赵霁云,而是看向禾衣,他看着她笑,声音很轻:“禾娘,你不要为了我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第59章 “你要选我,还是李齐光呢?”
  他像是交代遗言一样说:“我对不住你,身子不好拖累你,平日里喜爱读书常居书院不能总是陪着你,也对你不住……禾娘,我死后,你便归家,将来寻个可心的郎君再成婚生子,却不要因为我被迫委身。”
  李齐光声音温吞,或许是身体疲累,他说得很慢。
  禾衣泪流满面,“你,你不会死,你会活着!”
  李齐光却笑了笑,“禾娘,没有选择的人生很苦,我这一生便就这样罢,你却不同。”
  禾衣开始挣扎,赵霁云抱紧了她看向李齐光,面色阴沉,居高临下看着他,这样一个病重濒死之人得知有康复的机会,不该是求着离开陶禾衣,跪在地上吃药吗,他竟到了此时还在迷惑陶禾衣。
  赵霁云笑了一下,再不理会他,全然没将他放在眼里,偏头看怀里的禾衣,他的手轻轻抬起禾衣下巴,迫她抬头看他,“你要选我,还是李齐光呢?”
  他在笑着,温柔极了,可那双缱绻的会骗人的桃花眼里却是幽沉的颜色,仿佛在对禾衣说——
  “我只给你这一次选择,选择了就没有后悔的机会。”
  “禾娘……”李齐光忍不住出声。
  赵霁云忽然回头看他一眼,阴沉沉的,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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