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友妻 第15节
他温润俊美的脸瞬间又阴云一片。
禾衣回到家中时,李齐光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读书,只往日对他吸引极大的书海都仿佛失了魅力,令他心神不宁,他见禾衣回来,忙拉着她在书房的小榻上坐下,“可是玉铺又出了事?”
他回来时听到麦黄悄声与他说妻子回了娘家,便打算出去寻的,只他回来又出去,母亲定要问,便在家中等着。
禾衣看着他,轻声把那大单子一事说了,自然也把赵霁云要帮忙一事也提了。
李齐光听罢揽着她皱了眉头,轻叹声,“云弟为人热忱,实不知你我夫妻二人该如何谢他了。”
禾衣没说话,关于如何谢赵霁云已然是聊过多次了,横竖要把他请来家中宴请一番,此时她不想提这个了,她靠在李齐光怀里,拎着他衣领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熟悉的清淡皂角香气,偏又多了些脂粉味,似有若无的,不浓,却赫然在那儿。
她抿了下唇。
陶禾衣性子恬淡,许多事向来看得开,从不太纠结为难自己,如周春兰那般嘴碎又多事的婆母,她也能温和待之,可面对李齐光,她再性子柔和,也有一些小性子的。
“二郎,你今日究竟是出门做什么了?”她声音轻轻的。
李齐光冷不丁被这般一问,话语一噎,竟是没有立即说话,脸色一瞬也有些苍白,他的眼神闪躲了一下,遮掩住心底的难堪,他猜到或许她知道什么了,虽他去医馆乃家常便饭,但这次却下意识想隐瞒,只低着声儿道:“我不是与你说了吗,是去了书铺买书去了。”
禾衣从来不会咄咄逼人说话,她总是轻声细语的,文静柔和,此刻她安静了会儿,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我回玉铺的路上,瞧见了你与那许玉荷在巷子那儿纠缠。”
她的声音很轻,却也很闷,只她不喜欢藏着掖着,话要说明白。
李齐光不知怎的,听到她这话却是松了口气,笑着揽住她肩膀,温声道:“从书铺出来后,确实遇到了她,她还是求我帮帮她,说她日子过得苦,说她不求别的,只求我把她从教坊司救出来,让我求一求云弟。”
禾衣想也猜到许玉荷如何纠缠的,听到他这样坦白,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
只她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也一时想不明白,她只轻轻说:“二郎,你有事不要瞒我。”
李齐光默然一瞬,才是抱着他艰涩道:“定不会瞒你。”
第29章 “还好夫君认识赵公子呢。”
说罢此事,夫妻两个皆是安静了会儿。
李齐光见禾衣垂着眼睛不说话,干咳了一声,忽然转移了话题,道:“禾娘,你今日抹了什么口脂,比往常所见都红润呢。”
禾衣缓慢眨了眨眼,摸了摸唇瓣,不知怎的,有些刺痛,像是肿了一般,她皱了皱眉,说:“我没有抹口脂。”
李齐光一愣,伸手也摩挲了一下禾衣水润的唇瓣,他倒是没多想,道:“可是今日吃了辣食?”
禾衣想到文惠娘中午做的炖鱼,里头确实放了些辣椒,口味偏重,便点了点头。
李齐光笑,低声说:“禾娘天生丽质,不用那等口脂便唇红如砂,美丽夺目。”
禾衣被逗笑了,抬头嗔了他一眼,抿着唇也笑。
方才这事便也就过去了。
禾衣晚上泡脚后,李齐光照例要为她揉按脚踝上的伤,却见那青紫痕迹竟是淡去大半,只留了点浅浅青色,十足惊讶,“这伤倒是好得快!”
“许是叶老大夫开的药油效果极好。”禾衣低头看了看,柔声说。
李齐光笑:“叶老大夫医术看来又高明几分。”
梳洗过后,禾衣就要去伺候周春兰,李齐光又想起昨晚与今早起不来也一事,心生闷感,没有挽留亲昵一番,何况晚间他还要方书再另煎一副药喝。
禾衣是第二日的早上才知晓昨夜里李齐光让方书熬了药喝,她向来担忧李齐光的身子,往日他每日也喝补汤的,但没有额外的药汤,便立即在朝食过后悄悄拉着他问是否哪里不适。
李齐光看着妻子眉眼担忧的模样,心中酸软,却又赧于说出实情,只顺着她道:“近日下雪,身子疲累,我担忧会染上风寒,便先拿了药喝上几天,压压这股子不适。”
禾衣听了,便想起他过两日就又要去书院一事,皱着眉头道:“还是过两日就要去书院了吗?要不在家里多养两日?”
李齐光揽着禾衣,将其抱在怀里,他病弱之躯,一生便也就这般了,沉浸在书中时能令他觉得自己是活着的,而不是苟延残喘。
他爱禾衣,却不能时常陪伴她,心中愧疚,低声道:“再过些日子便过年了,到时书院会放一个月的假,爹也会回来,到时我好好陪着你。”
禾衣心思灵巧,许多事不用李齐光说,她是懂他的,知道他喜爱读书是为何,若让他不能读书,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如同没有养分的花一般枯萎了。
她爱李齐光,虽然想他多陪陪自己,可更盼他能做自己喜爱之事,盼他能高兴地活着。
禾衣靠在他怀里,拉起他的手指把玩着,轻声说:“你要照顾好自己身体,二郎,你许了我白首之约,别忘了。”
李齐光又怎会忘?当日妻子冲喜嫁给他是受了委屈的,他自要保重身体。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恬静婉柔的脸,忽然有一瞬觉得,在哪里读书不是读呢,是不是捧了书在家中读也行呢?到时禾衣在旁琢玉,而他捧书阅读,抬眼之间能看到对方岂不很好?
只少了与同窗之间的交谈辩论而已。
李齐光又想到自己忽然起不来了一事,忍不住抱紧了禾衣,安静了好一会儿,温声道:“等过了年后,我就在家中读书,每月月中月尾去一两日书院,在家中多陪陪你,可好?”
禾衣听罢,抬眼看向李齐光时双眼莹亮,她笑起来,眼儿一弯,“可是真的?”
李齐光本还有些犹豫,可看到禾衣如此期待欢喜的神色,心中酸软,他定了定心神,点头,郑重道:“真的。”
禾衣立刻双手环住了李齐光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笑,她最是了解他,知他君子坦荡,若许诺必会遵守,他从前从来没这般说过,这是头一回,他是认真说的,必也会照做。
李齐光看到妻子眼中波光流转,软声重复一次:“真的。”他忍不住抱紧了她。
……
禾衣本以为赵霁云今日就会来寻她告知窦千户那边的消息,可她等到晚间,赵霁云都没来,期间她让麦黄跑了一趟玉铺,爹娘也说赵霁云没有来过。
她忍不住担忧是否赵霁云出了什么事,是否是被那窦千户给使了绊子,又过一日一大早,她便遣了方书去了一趟赵家。
方书回来便老实道:“赵五爷家中铺子有些琐事要去隔壁县处理,昨日一大早便出了门,说是过两三日便回来。”
禾衣方才放了心,只李齐光见她如此忧心,在听闻方书的话后,便带着方书打算出门去窦家,禾衣自然阻拦,“龙鳞卫皆是恶犬,你别去,还是等赵公子的消息。”
那赵霁云好歹是侯府幼子,属强权,可李齐光只是书院院长之子,从前又与那窦山没有直接的交情。
“无碍,我谦逊上门拜访,他总不能以武相对赶了我出门。”李齐光如此安抚禾衣,“你且在家等着。”
他决意要做的事,总是没人能拦得住的,禾衣只好眉目忧愁地看着他带着方书出门。
不过半个时辰,李齐光便回来了,他面色苍白,残留几分难堪。
禾衣忙迎上去,李齐光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低声说:“那窦山横行霸道,鼻孔朝天,连门都没让我进,看来此事只能等云弟帮忙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里难掩失落和难堪,禾衣握紧了他的手,逗着他说玩笑话,苦中作乐:“还好夫君认识赵公子呢!”
李齐光看着她便又笑起来,朗声说:“是呢。”
到傍晚时,李家又来了人敲门,方书比谁反应都快,冲去开门,却见外面是李奎明身旁的小厮曹沙,他忙回头冲书房的李齐光喊,“二爷,老爷派人回来了!”
周春兰听到是自己那最爱教书的死鬼丈夫派人回来,激动地都从床上坐了起来,腰伤都仿佛恢复了。
可曹沙却是带了李奎明的信回来,对李齐光道:“老爷让二爷速回书院。”
李齐光打开信一看,信上说李奎明京中友人来信,说是听另一友人便是那先前来书院的大儒称赞过他的才学,便想看一看他的文章,出了些题,要他写了传回去,另有诸多话无法在信中言说,故催他回去。
周春兰知晓后少不得骂了李奎明几句,却也不敢耽误儿子要事,催促着禾衣替他收拾包袱。
禾衣虽不舍,心里却早有准备,第二日一大早,便送了李齐光出门,还给他制了一罐肉酱让他带去,可拌饭吃。
李齐光一走,禾衣心中的离别愁绪总要持续个一两日,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想回偏房沉浸了心情雕琢玉石去,偏还要照料婆母。
中午的时候,有人来家里敲了门,麦黄在灶上做饭,禾衣便自行去开门。
她心里还念着赵霁云去窦家一事,这两日总会想起他,这会儿听到敲门声,几乎是小跑着去开门的。
门一开,外面站着的人身着银白色宽袖长袍,修长挺拔,公子翩然,却是消失了几天的赵霁云。
他似乎不曾料到禾衣开门这样快,脸色微愣,但很快便露出笑来,对着禾衣行了君子之礼,声音温温:“嫂夫人,李兄可在?”
禾衣见到赵霁云,眼神明亮,听到他这话有些奇怪,她以为他是为着窦山一事来的,眨巴两下眼睛,道:“二郎回书院了,可是找他有要事?先进来再说。”
赵霁云却没有进门,眉头微蹙,看了看禾衣,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是欲言又止的神色。
禾衣最近太倒霉了,见他这般神色,忍不住心里一紧,低声问:“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赵霁云看着她,低着声道:“昨日我去了窦家,见了窦山一面,与他说了陶家玉铺的单子由嫂夫人来雕琢一事,我与他说嫂夫人雕琢技艺高超,他同意了,只是说那玉石贵重,依然要求嫂夫人上门雕琢,因着时间急迫,他要求嫂夫人在窦家住下,这般晚上也可雕琢。”
住在窦家?
“怎么可能呢,我是已婚妇人,怎好夜间外宿?”禾衣都怔住了,眉头皱紧了,心里实在厌恶龙鳞卫,这分明是为难人,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地头蛇千户而已,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赵霁云低头看着禾衣恬静脸庞都因着厌恶情绪而皱成一团,无声笑了笑。
等他再开口时,声音更轻柔了:“嫂夫人知晓我的身份,那窦山卖我一份薄面,只愿意将那大块名贵玉料搬到赵家来,让嫂夫人去赵家雕琢,除此之外,再不肯退让半步。”
第30章 横竖,她是要在赵宅住下了。
禾衣呆住了,半天没吭声,就这般在门口僵立着,显见赵霁云说的话惊到她了。
饶是民风再开放,已婚妇人夜宿外男家这般的事情也是极离谱出格的,她又忍不住想,是否世族间相处真不像小民这般拘谨?难不成世族女眷也可去外男家中单独夜宿?
禾衣又想起方才赵霁云说的,去龙鳞卫千户窦山家别说是夜宿就是白日在那雕琢玉石都令她不能忍,可若是去赵家竟是没那样难以忍受了。
好歹,赵霁云是丈夫的挚交好友,再者,玉铺单子上白纸黑字写着,要么按时交货,要么便赔万两银,陶家几口人都卖了都赔不起万两银,只能按时交货。
可禾衣却张不开口答应,心里想着若是李齐光在就好了。
但他却不在。
赵霁云也没有吭声,他便站在门口,居高临下打量着身前女子,看她明净温软的脸庞上秀眉拢起拧出一片愁,红润的唇抿了又抿,看她一双沉静的杏眼耷拉着,睫毛浓浓地垂下来,无处不昭显着不愿二字。
他唇角翘着,可眼底却一片冷色恼意,温润隽美面容也被那寒意浸染。
不愿?李家如此狭小逼仄之地,她住得眉开眼笑,怡然自得,赵府曲径通幽,屋宅宽阔,园中景林迷人,四季如春,她倒不愿了?
禾衣沉思许久,自然也思不出个妥当法子来,赵霁云所说恐怕已是他向那窦山讨来的人情了,她又怎好意思辜负这番心意?
毕竟,赵霁云也不过是丈夫的好友,帮陶家已经是仁至义尽。
想明白这些,她的心便定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邀请赵霁云先进屋喝一杯茶,她轻声说:“此事不算小事,你先进屋来坐一坐,外边天冷。”
赵霁云脸色恢复了温和,轻轻笑着说好,抬腿进屋。
他没带青川,只一人来,禾衣也没看到外边有马车,不知他是怎么来的,但也没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