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京营的骑兵们立即感激起庆阳公主来,感激过后自然而然提起了他们所知的庆阳公主的事迹,譬如有人看见庆阳公主平易近人地跟守营的小兵聊天,有人看见庆阳公主在武威慰劳受伤的将士时红了眼圈,有人看见庆阳公主帮一个等不到军医的小兵清理了伤口……
  听故事似的大同伙夫突然插嘴道:“庆阳公主刚九岁吧,她会清理伤口?”
  大齐的百姓们或许不知道当今圣上有几个皇子皇子们又各是什么年纪,但百姓们都听说过皇上登基当天得了天赐贵女的祥瑞之兆,那么只要知道今年是兴武几年,也就知道小公主几岁了,最多有个虚岁、周岁的差别。
  京兵:“当然会,咱们公主三岁时就得了御赐的金腰牌,可以在前朝自由行走,公主清理伤口、包扎的本事就是在太医院学的。”
  “岂止啊,公主还会骑马射箭,听说还学了剑法呢。”
  “呦,那可真厉害了,我骑马射箭刀枪都不行,这才只能当个伙夫。”
  .
  大同是边关重镇,兴武帝将在大同住上三晚。
  路途奔波,第一晚庆阳睡得很沉,醒来都快辰时了,在宫里习惯卯时起床的小公主可很少会睡这么久。
  洗漱完毕,庆阳随特意等她的大哥去给父皇请安,二哥三哥就随他们睡去吧。
  兴武帝也懒得跟老二老三计较起床这点事了,父子三个径自用起早饭来,快吃完时,福安慌慌张张地来报,说三殿下额头发烫疑似染了风寒。
  兴武帝立即叫人去请御医,再带上太子、小公主去了隔壁院子。
  东厢有两间卧房,父子三个赶过来时,秦炳也穿好衣裳守在秦仁炕头了。
  秦仁醒着,瞧见父皇大哥妹妹,扯出一个笑:“我没事,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庆阳心疼地去摸三哥的额头。
  兴武帝很想嫌弃老三的娇气,却又担心这娇气儿子真病出个好歹来,最终只道:“行了,养病的时候随你睡多久,朕不会骂你。”
  秦仁笑得更真心了。
  御医匆匆赶来,一套望闻问切下来,道应该只是普通风寒,开了一副药方。
  兴武帝带走了两个大的,小公主非要留下来陪三哥。
  “再出发了,我跟父皇说,让三哥随我同车。”庆阳安慰三哥道。
  秦仁只敢悄悄跟妹妹说:“其实我更想直接从大同回京,不想去冀州了。”
  庆阳:“……”
  福安端了早饭过来,身后跟着闻讯过来探望的张肃。
  秦仁靠到炕头而坐,虚弱的姿态似乎做不到自己吃饭,福安便端着碗站在炕边一勺一勺地喂自家主子。
  庆阳看了一会儿,扭头打量张肃,见他穿着跟将士们一样的棉衣战袍,皱眉道:“父皇不是赏了你两件袍子,你怎么没穿?”
  父皇赏给张肃等勋贵子弟的都是绸面狐皮衬里的暖和袍子,比棉袍更御寒。
  张肃:“……回殿下,微臣在官驿行走,没觉得冷。”
  秦仁咽口粥,揭他的底:“行军时你也没穿。”
  小公主立即瞪起了眼睛。
  张肃:“……北地风沙太大,微臣不忍心糟蹋了御赐的袍子。”
  庆阳:“少狡辩了,我知道你不喜张扬,更想跟随驾的士兵们同甘共苦。”
  张肃垂眸。
  庆阳可以送将士们姜汤御寒,但皮毛制的冬衣太贵,纵使她是公主她也送不起所有将士,包括父皇。
  三哥睡着后,庆阳派福安去张肃的屋子走了一趟,取来他那两件御赐袍子,再让心灵手巧的沁芳帮忙改成粗布面的,这样既能让张肃暖和,又不会让他在一片粗布袍子的将士们当中扎眼。
  袍子做好,仍是由福安送到张肃手里。
  张肃:“……还劳公公代我谢过三殿下。”
  福安:“……”
  真是的,他们谁跟谁啊,还跟他玩装傻这套!
  第59章
  入住大同的第二天, 庆阳跟着父皇大哥二哥去军营观武时,秦仁在被窝里睡了一整天, 傍晚兄妹俩重逢时秦仁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第三天庆阳跟着父皇大哥二哥微服去大同周边村镇私访,秦仁继续在被窝里赖着,一直流鼻涕,傍晚庆阳回来,发现三哥鼻子下面都擦红了,在秦仁连着擦了三次鼻涕后,小公主不掩嫌弃地走了。
  兴武帝还是疼这个儿子的,帝驾比原计划多在大同住了一日,出发时不流鼻涕不咳嗽只是嗓音还有些异样的秦仁顺理成章地坐进了马车。庆阳有时待在自己车里,有时候去父皇那边待着, 也想去陪陪三哥,兴武帝没让,怕女儿从老三那里染了病气。
  一路走走停停, 冬月初, 大军终于到了这次巡边的终点, 冀州北部重镇蓟州城。因为兴武帝准备在年关前回京,更远的辽州这次就不去了,只让辽州总兵张玠、刺史冯应科前来蓟州面圣。
  距离蓟州还有一段距离,庆阳挑开车帘, 看向隔了几步远的张肃。
  张肃立即催马靠近车厢。
  庆阳:“就要见到你父亲大哥了, 是不是望眼欲穿了?”
  卫国公张玠是四月里奔赴的辽州,世子张坚则在三年前就被父皇调到了冀州边军历练。
  张肃避开小公主含笑的眼睛,道:“还好。”
  他确实想念父兄,但确实也没想到望眼欲穿的地步。
  庆阳很喜欢观察张肃,他越沉稳内敛, 她越想瞧瞧他与平时不一样的神情,然而这次她还是失望了,这人好像真的对今日父兄久别重逢毫无期待似的。
  庆阳好奇问:“你有大笑或大哭过吗?”
  张肃回忆片刻,点头。
  庆阳:“何时?”
  张肃:“……微臣刚进宫为三殿下伴读那年,离家时失态了很久,第一次出宫见到母亲也笑了很久。”
  庆阳:“……那时你刚六岁,不算。”
  张肃:“后来就没有过了。”父亲一直在以身作则,教导他们三兄弟要克制情绪,沉毅端重。
  庆阳想到了张坚、张恒,两人的喜酒她都去吃了,也只有那两次,二人脸上才一直都挂着笑。
  张肃就见刚刚还有些不高兴的小公主,忽然笑得特别开心起来,一边笑一边歪着脑袋打量他。
  张肃不知道小公主在笑什么,垂眸以待。
  一点凉意落在了他脸上,张肃尚未反应过来,小公主惊讶道:“下雪了?”
  张肃仰头,果然看到有零散的雪花自空中降落。
  当帝驾来到蓟州城外,冀州总兵郭彦卿、刺史孙渐以及提前赶至的辽州总兵张玠、刺史冯应科已经率领本地官员恭候多时了,飘扬的细雪微微染白了他们的官帽与官袍。
  虽有雪却无风,兴武帝下车接见百官,庆阳故意让张肃扶她下马,再带着张肃往前走。
  此时众文武官员已经站了起来,庆阳先看到了对面站得靠边的张坚,张坚远远地朝小公主微微颔首,随即目光在亲弟弟脸上扫过,淡淡一笑便算打了招呼。等庆阳在三哥身边站定,终于看到卫国公张玠时,张玠恭恭敬敬地聆听着父皇的话,一眼都没往这边瞅。
  众臣再给最后露面的小公主行礼。
  庆阳笑道免礼,因为已经观察过张家父子,庆阳仔细打量起郭彦卿、孙渐、冯应科三人来,这三人虽远离京城,却也是朝廷重臣,直接决定了两州的文治与边防。
  冀州总兵郭彦卿今年五十出头,是个肤色黝黑面容刚毅的将军,在前朝就是戍边大将,当年兴武帝的义军逼近京城时,前朝皇帝曾要求郭彦卿发兵营救,但当时正赶上东胡铁骑兵临关外虎视眈眈,郭彦卿眼看朝廷大厦将倾,咬牙抗旨,按兵不动继续戍边。
  兴武帝登基后,派官员来冀州招降郭彦卿,称只要郭彦卿肯效忠新帝效忠大齐便让他继续做冀州总兵,郭彦卿痛痛快快地降了,这几年也一直都很配合朝廷的各种政令,三年一次的回京述职他也一次不落,乃是兴武帝眼中的纯将、良将。
  至于孙渐、冯应科这两位刺史,都是兴武帝按照两人往年的政绩提拔上来的能臣。
  君臣见礼过后,照旧先进城安置。
  当日晌午,兴武帝在官驿设宴。
  庆阳照旧坐在三哥身边,注意到对面的邓冲待张玠、郭彦卿都不太客气,一顿宴席被父皇训斥了好几次,而同是平民出身的成国公世子吕瓒一直都表现得谦逊敦厚,既能跟邓冲喝到一起又不会跟着邓冲排挤张玠等人。
  宴席结束,庆阳跟着三哥回了他们的院子,洗漱过后听解玉说张肃三兄弟都跟着张玠走了,庆阳很替张肃高兴。
  另一头,邓坤扶着醉酒的父亲摇摇晃晃地往他们的院舍走去,秦梁见了,主动帮忙从另一侧搀扶,他虽然是雍王世子,但邓冲是他的亲舅舅,做外甥的照顾舅舅也是理所应当。
  进了堂屋,二人将邓冲按坐在椅子上,派人去端醒酒茶。
  一身酒气的邓冲瞅瞅身边的两个年轻人,指着秦梁道:“这酒喝得真不痛快,还得跟你爹喝才行,那么多人,我跟你爹最对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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