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夏窃神权 第496节
我郝仁三天前管着的时候还好好的,但这三天天后不让我管了,把我关在宫中,就算我有过错,天后没有过错吗?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郝仁最后一句话,再次回到了事情的核心。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处理出篓子的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如何解决问题,没有了郝仁,其他人能够快速稳定下现在的局面吗?
如果有这种良人,郝仁早就没有了活路。
大夏圣上的目光看向天后。
天后第一次从她坐着的宝座上起身,拜道,“这是我的疏忽。”
天后这么说,隐藏的另外一层含义就是她当时在大夏圣上面前立下军令状,要收拢周铁衣的中央银行之权,但现在却弄出了这个疏忽出来。
大夏圣上目光收回,他在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够拆天后的台,轻声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大夏圣上重新看向郝仁,“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火车商会以前你管着,没有出什么纰漏,自然是不错的,但现在商会股票尚未安定,恐伤民本,你可有什么对策?”
大夏圣上一方面赦免了郝仁刚刚的请罪,表示既往不咎,这也隐含了他不会再对郝仁穷追猛打之意,同时也开始询问起郝仁,或者说周铁衣的条件。
郝仁轻舒了一口气,今天朝廷之上最激烈的争论已经过去了,他拱手道,“如今商会动荡,在于百姓们惊恐商会变革所致,即使让草民现在去安抚百姓,恐怕也难以破镜重圆。”
郝仁用了破镜重圆这个词来形容现在天京百姓的心情和朝廷上的局势,说到了所有大臣的心坎中。
“草民斗胆,请陛下批准此策,以安民心!”
郝仁从袖口中拿出一叠写好的策论奉上,大太监薛明浩接过策论,奉到台上,大夏圣上一目十行,不过十几息的时间就看完了这个策论,他沉默了一会儿,对着薛明浩说道,“读。”
薛明浩领旨,开始读郝仁的策论。
《请十亿两白银贯通交通策》。
相比于当初的周铁衣,此时郝仁写的策论更加白话文,近乎于平铺直叙。
但仅仅只是一个开头,就让一直张望着脖子的群臣们发出一声声惊诧之音,顿时让整个大殿就像是充满鸟雀的林子一样。
薛明浩甚至不得不停下来,先朗声肃静,才继续读了下去。
里面的内容其实在第一句话就已经说明了。
那就是拿出十亿两白银来修建整个大夏的交通,这可比之前郝仁传递给市场的《关于天京-东南线三年规划方针》要宏大不知道多少倍。
即使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司律和司民都侧目,看向了不说话的周铁衣,他们想过周铁衣会弄出大手笔,但没想过这一开口就是十亿两!
要知道以前大夏朝不吃不喝,去年朝廷一年白银收入也才两千万两,若这真的批准,那大夏朝廷岂不是五十年不用吃喝了?
当然事情也不能够全部这么计算,因为周铁衣在设立中央银行之初,就曾经保证过能够每年为朝廷直接增加至少一亿两白银的收入。
而今年一开年加上去年的两个月,其实中央银行在周铁衣手中,起到的作用已经远远大于了每年一亿两的财政营收。
按照这样来计算,即使是十亿两,也不过是十年以内就能够做到的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但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今天朝廷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局面,不就是因为天后想要接管‘一亿两白银’的中央银行吗?
现在周铁衣倒好,在这个基础上再乘十倍,天后连一亿两都管不好,如何再取信大夏圣上管理好十亿两?
到时候恐怕哀鸿片野的就不只是天京交易所一条街了。
群臣一边想着,一边认真听着,空口白话,他们也想要知道郝仁怎么让朝廷变出十亿两白银出来。
渐渐地,他们听得有些入神,因为郝仁确实给出了解决办法。
那就是中央和地方双拨款制度。
现在铁路的修建,都是以朝廷和火车商会为主导,除此之外,只有山铜府,汤州府一线是宁王,墨家,公输家修建,北方五省道的铁路修建仍然是朝廷拨款。
郝仁提出的是继续追加铁路国家债券,只不过这个铁路债券只是个引子,拨给地方县府,让地方县府如同开平线一样,修一条最好的经济线路,之后再以这条经济线路的收益作为抵押,向地方百姓筹集资金,也就是地方债。
虽然百官们没有对国债,地方债有清楚的认知,但是他们思考了片刻就明白这本质上还是再次借钱,而且是在借钱的基础上再借钱,以前是借国家的钱,局限在天京,六环机关城等两地,但以后就真的要让地方县府去借钱了,到时候整个大夏朝都在借钱,自然能够凑出十亿两白银出来!
但想到向天下百姓借十亿两白银,即使是司律和司民也觉得头皮发麻,董行书本来觉得自己已经逐渐接受了周铁衣那一套经济理论,是儒家改革派中最开明的,但此时听到要让地方县府借十亿两白银,他仍然忍不住出声道,“荒唐!”
薛明浩被董行书这一声打断,他自然不敢训斥董行书,只能够用无奈的神色停下了宣读,这些神仙打架,他没必要凑上去当炮灰。
董行书也不看郝仁,直接看向周铁衣,“我且问你,若以后还不上这十亿两白银,天下该如何治?!”
周铁衣笑了笑,“若按照我的改革之法,连十亿两白银都还不上,这天下也不用治了,拆了才好。”
“混帐话!”
“大胆!”
“周铁衣你这是失心疯了!”
声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过现在的周铁衣老神在在,丝毫不惧,看向御座上的大夏圣上,“圣上既然让薛总管念出来,就说明这策论自然有可取之处,既然郝仁已经将策论拿出来了,那么采不采纳全凭圣上心意。”
周铁衣直接将皮球重新踢给了大夏圣上。
大夏圣上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若周铁衣真的出一个馊主意,他甚至不会大发雷霆,还会哈哈大笑,但怕就怕周铁衣现在出一个‘千钧一发’的好主意。
而这篇十亿两策就是如此。
虽然粗略一听,这是误国之策,但现在大夏朝已经借了多少白银了?
股市里面四亿两,债市虽然少一些,也有几千万两,因此刚刚大臣们才能够如此轻易商讨今年的计划,稳定局势。
而距离自己想要成圣,至少还要再拖一年半载甚至更长的时间,想要拖这么久的时间,那么安定整个天下就需要更多的银子。
四亿多两都借了,好像也不差这十亿两白银了。
从这个道理上来讲,如今大夏圣上就像是上了赌桌借钱的赌徒,在没有赚够的情况下,借了四十两的高利贷和借一百两的高利贷没什么区别,反正现在不还,也还不起。
但不借这个高利贷,那么说不定才借了的四十两都要马上还回去!
计策本身没有问题,但是出计策的人肯定有问题,大夏圣上不确定这篇策论里面还有什么隐患,同时他需要保证这次的事情出现新的变数。
于是大夏圣上出声道,“无论好坏,策论听完再辩也不迟,薛明浩,继续读下去。”
薛明浩躬身领旨,继续宣读郝仁写得洋洋洒洒的策论,一时间大殿之上再次鸦雀无声。
第570章 君与百姓共治天下
郝仁的策论除了讲十亿两白银怎么借,第二个重要的点就是十亿两白银怎么用,以什么名义来用。
白银是借的大夏百姓的钱,当然不能够让火车商会这种‘民营’公司完全管理,刚好天后不是想要拆分火车商会吗,但郝仁却逆着来,不是拆,而是加。
第一阶段,火车商会增发四千万两白银的股票,这增发的股票由大夏中央银行完全购买,相当于大夏中央银行持有火车商会一半的股权,其中的利润上缴到每年的国库之中,同时大夏中央银行购买的方案是向债市再发四千万两专项债券,从而保证火车商会至少从收益上一半属于国家,剩下一半才是官僚,贵族和一部分参股的百姓。
第二阶段,设立铁道司作为国家司级部门,监管火车商会的营运,防止中间出现贪赃枉法。火车商会管事同时为铁路司的右司长,工部一位侍郎兼任左司长。
第三个阶段,地方要修建铁路的县衙成立地方铁路局,依照火车商会的管理办法,地方县衙派遣局长,火车商会派遣副局长作为技术指导。
从整体上来看,火车商会这次提出的改革并不是没有提出让步,反而给了一个巨大的‘让步’,但这种让步不是分割火车商会的固有利益,而是像吹气球一样,再次**火车商会拥有的财产和管辖权,将周党管不过来的方面分配给了朝廷和地方。
这可以说是朝廷成功获得了火车商会的管理权,也可以说是周党成功通过火车商会,将管理权从中央埋下了地方。
等这篇策论读完,群臣们反而没有立刻出言反对,而都是沉吟起来。
他们不得不承认这好像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既然圣上和周铁衣现在分不出胜负,两人都需要大夏富强来保证自己的圣道,那么核心点反而不是争斗,而是继续让大夏强盛起来,在这个扩张的过程中,权力的争斗可以有,但要在合规合法的途径中进行。
同时周铁衣提出的方案中也没有只想着他和圣上的利益,这增发的股票,地方铁路局对于在场其他百家学说都有十分巨大的操作空间。
这也是大夏圣上看完之后,没有勃然大怒,甚至打断董行书,让薛明浩读出来的原因。
天后与圣上当了那么多年的夫妻,知道此时圣上其实已经被说服了,这个大框架没有问题,但是圣上不能允许所有的变数都被周铁衣掌握。
所以她开口,引出一个头,“这铁路司如何有左右司长,不分正副,此言不妥。”
虽然按照朝廷的惯例,以左为尊,但是正副显然比左右更加明确,即使是九部,也先有尚书,尚书之下才有左右侍郎之分。
周铁衣对这件事倒是寸步不让,“新的铁路司的成立和火车商会扩大,乃是向大夏百姓借了十亿两白银,这火车商会管事既是朝廷之官,也是百姓推选出来的行动人,为右已经是轻了,如何能够为副,此乃朝廷与百姓共治天下,乃儒家,道家,佛家圣人所言,天后此言莫不是与民争利,当然若天后愿意担保这十亿两,也不是不可以商议。”
天后凤目微寒,她敏锐意识到周铁衣这不仅是要争铁路司的正副,同时还是争权出于民,还是权出于上的法理!
若今日同意了此番言论,那么即使不是权出于民,但也不是权出于上。
至少是共治!
当周铁衣提出这个观点的时候,董行书张口欲言,又反复停止。
他知道周铁衣在歪曲儒家的理念。
实际上儒家到现在的‘共治’,大多数时候都是君臣共治,或者君臣勠力同心。
百姓确实是儒家学说的核心,但很多时候,儒家并不认为所有的百姓都有参政之权,因此儒家赞同法家将百姓化为士农工商四个阶层,其中最下的工商是百姓,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参政之权。
而正常情况来说,农也没有参政之权,唯一有参政权的是‘士’,是百姓之中读过儒家学说,赞同儒家理念的‘士’。
甚至可以说这套共治理论是‘君与儒家共治天下’。
现在周铁衣提出的这个观点,就是重新审视‘共治’。
君与百姓共治天下,这点其实儒家是没有资格反驳的,因为反驳了,就相当于儒家站在了百姓的另一面,不承认儒家来源于百姓。
但赞成的话,又会让儒家丧失很多天然的‘特权’,比如代表百姓说话的特权,最直接的就是郝仁这个‘商’在这件事上也可以代表百姓说话了。
所以董行书才反复为难。
就在董行书和天后都因为自身身份,难以找到反驳点的时候,七皇子李昊站出来,拱手说道,“启禀父皇,天后,儿臣有一对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七皇子李昊的身上,对于李昊站出来,他们并不奇怪,他们只是好奇李昊会提出什么对策。
大夏圣上第一次露出了笑意,“讲。”
李昊看向郝仁,“刚刚郝仁管事所讲,都围绕着我大夏铁路,但如今天下之变,又非铁路这一件事物,相反无论是墨家和公输家成立的蒸汽飞艇公司,还是四哥和宁王办理的蒸汽轮船公司,都和铁路一样,利国利民,梳理天下交通。”
“既然事情的本质是一样的,我们今日仅仅处理火车商会显然是不够的,不如同时成立另外两司,分管空中和水路交通,三司合管大夏交通,再将工部管理的天下驰道拨进去,如此大权统合为一个新的部门,为朝廷的交通部,同样设立尚书,侍郎管理。”
如果说周铁衣的提议是向下管理,那么李昊的提议就是向上管理,将部门的权限继续扩大,扩大到九部的层次,那么再设立尚书和侍郎,统一归中央管理就没有问题了。
李昊提出这个办法,让群臣微微颔首,这个办法不难,但是能够这么快想出来,肯定是事先做好了‘功课’的,这个功课不在于如何想出这个办法,而是如何说服周党同意这个办法。
大夏圣上看向群臣,“你们对此策有什么意见?”
四皇子李静站了出来,“儿臣认为七弟之策实乃良策,如今盛世,阡陌四海,贯通天地,天下百姓莫不心向玉京,拳拳之心非唯感恩,亦能助力,倘若使天下百姓能一日于玉京和地方往返,那么天下可治矣。”
李静说出了交通部最重要的一个职能,若天下的普通百姓都能够轻松一日往返玉京山和地方,那么皇权就能够真正下乡,这是以前皇权不下乡,只能够和地方门阀共治的最主要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