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夏窃神权 第497节

  大家都知道李静后面站着的是谁,但是当听到李静这番加强皇权的话,都忍不住看向周铁衣。
  连大夏圣上都看向周铁衣,“周卿以为如何?”
  周铁衣洒然笑道,“圣上这是在考校臣吗?天下百姓若心慕皇权其实与臣想的盛世并无冲突,在谈论那最后一步前,先将路修好,才是对臣和天下百姓最重要的事情,除此之外,皆是空谈。”
  周铁衣将话说的很直白,同时蕴含的意思极为丰富,但皆光明正大。
  董行书轻叹一声,然后拱手道,“七皇子之策老臣也觉得是良策。”
  群臣用略显诧异的目光看向董行书,因为如果纯粹从儒家的角度出发,现在董行书两方煽风点火,搅乱,至少拖延才是对的,因为儒家是在这次谋划之中获利最少的一方,董行书完全可以借助煽风点火为儒家争取利益。
  但是群臣们这么一想,反而明白董行书为什么说话前一叹和周铁衣说这番话的目的了。
  既然周铁衣都光明无碍,那么想要和周铁衣争夺圣道的话语权,以如此小心思煽风点火,即使赢下小利,但是却失了道义,所以董行书没有选择反对,而是在这个时候反而促使大夏圣上同意。
  交通部。
  大夏圣上目光沉凝,不断在心中盘算利益得失,这其实已经是周铁衣让的第二步了,本来到这一步,他甚至可以用‘胜’来结束。
  但是他却总感觉自己‘输了’,无他,因为每一步都在周铁衣的预料之中,都没有出现例外。
  而反过来打破这所有的利益关系,重新定一套新的,能够促使大夏民生交通发展,又能够让各方利益妥协的框架,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像周铁衣刚刚的话一样,圣道之争在于最后一步,至于之前,无论他还是周铁衣,先将路修好,不然连走上去的资格都没有。
  大夏圣上沉吟不语的时候,李昊再次抓住时机,从袖子中拿出一篇策论,“父皇,儿臣另有一策。”
  “递上来。”
  薛明浩连忙下了台阶,从李昊手中接过策论,送呈了上去,御座之上,大夏圣上同样不过十几息就看完了整篇策论。
  策论很简单,就是之前周铁衣提的《官吏一体策》的简化版,《恩科录取策》。
  大夏圣上微微颔首,第一次在读后发表评论,“好策论。”
  这篇策论好的地方不是内容,而是时机。
  他含笑着对薛明浩说道,“读。”
  薛明浩也脸上带着喜意,拿着策论读了起来。
  群臣听了四分之一,就明白这是要摘周铁衣的桃子,但不得不承认,李昊或者李昊背后的谋士很有水平,能够选在这个时间点上出这篇策论。
  既然交通让百姓从玉京山到地方不过一日的功夫,既然新出了一个交通部,和中央银行,从中央到地方新增了无数官位,既然周铁衣想要和李家争夺民心所向,那么李家就用最简单的办法。
  天下什么人不想要当官啊!
  等薛明浩读完,大夏圣上笑着问周铁衣,“这天下何人不想要为官,何人不想要施展抱负,你不当官,有的是人想要当官,周卿,你说是不是?”
  这是周铁衣当日用来呛儒家的话,今日大夏圣上反过来问周铁衣。
  当官的诱惑啊。
  周铁衣并没有因为李昊‘抄袭’自己的策论而轻视,同一个策论,放在不同的时候,作用自然也不同,为什么之前大夏圣上不愿意用《官吏一体策》,不就是担心中央朝廷自己所谓的周党斗完了儒家之后一家独大吗?
  现在周党想要通过交通部深入地方,那么朝廷也可以反过来用《恩科录取策》将地方优秀的人才送到朝廷之中来。
  不过这个‘有福同享’的局面,周铁衣当然不能够自己独享,他专门看向旁边的司民董行书,“是篇好策论,董公认为如何?”
  刚刚还感叹完周铁衣光明正大的董行书好悬一口气没有喘上来,他本来就有道伤在身,被周铁衣这一激,猛烈地咳嗽起来。
  群臣们看到这一幕,无声感叹道,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周家小子即使当了圣人,也一样是混蛋!
  太学院祭酒张事忠既是儒家的人,也是董行书的亲密战友见此状况,连忙上前,取出一块珍贵的紫气七莲暖玉,放在董行书胸口,舒缓董行书的症状,同时对周铁衣怒目而视,“君子为人正,则聪而明,不正,聪而奸!”
  周铁衣轻笑道,“怎么?张祭酒觉得这不是好策论,想要和七皇子辩解一番?本侯倒是想要洗耳恭听。”
  张事忠手掌抓得紧紧的,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揍周铁衣两拳,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周铁衣这番借力打力让他有些失了分寸。
  不辩,那么儒家确实在这篇策论中吃亏,成为今天朝局之上唯一输的人,但若是真的和李昊辩论,岂不是中了周铁衣的计谋,让儒家和大夏圣上起了新的矛盾,让周党隐身,这只会输得更多!
  在小输和大输之间选择,在没有想到赢的办法之前,还要被周铁衣气和拉来当挡箭牌,怪不得即使董行书都要猛然咳嗽了。
  第571章 前怒后惧
  “陛下,臣有异议。”
  不同的声音再次从大殿靠后的地方传来。
  百官侧目,看向这道清俊,爽朗的声音来源。
  王明义身穿朱衣,身材挺拔,拱手行礼,言辞有度,面容虽然比之前略微显黑,但却是那种深入田间地里干活的黝黑,如同春日从地里生长出的带着泥土的青竹。
  王明义之前被回召宫中,已经确定了春耕农事专员的职位,这个新的职位挂靠在农部之下,为正五品,但和当初的督查院院长一样,都是位卑权重,只要是农事耕种相关的事情,都有权直接给大夏圣上汇报。
  “上前来说。”
  大夏圣上不仅让王明义说,而且是上前来说,这就是安抚儒家的手段。
  尽管知道王明义说的事情肯定是要偏袒儒家,但只要说的话不离谱,那么大夏圣上就会同意,因此提前说了一句‘上前来说’,让百官知道大夏圣上的态度。
  王明义上前十余步,走到各位尚书之前,但没有越过各位尚书的位置,不像周铁衣,直接站在司民董行书身旁呛声。
  “启禀圣上,臣于平津渡实践了周尚书的改革之法,但却发现这改革之法中一大弊端。”
  听到周铁衣的改革之法中有弊端,群臣眼中已经显示出了惊喜的神色。
  大夏圣上更是做出了一个身体舒展,往后靠的轻松神色,好像听的不是朝廷政策弊端,而是在听前线大捷一样。
  “有何弊端尽管说,朝廷之上针砭时弊,若说的有理,朕重重有赏!”
  周铁衣一脸的无语,以前这话大夏圣上可没少对他说啊,这一年没有到,自己就已经不是小甜甜,而是牛夫人了。
  有赏自然有罚。
  当时大夏圣上赏周铁衣没忘了敲打儒家,那么今日赏王明义,自然也要敲打周铁衣。
  王明义目光灼灼,看向周铁衣,“周尚书可是认为人心如渊。”
  王明义刚一开口,周铁衣就摆手道,“不用在我面前玩这一套,你想要说的,我大概都猜出来了,你要说就说,不说的话我就给你说了,不过到时候就没有这么好的价码了。”
  被周铁衣打断,王明义认真看向周铁衣的眸子,此时周铁衣全身都是南方丹灵三炁聚集而成,整个人即使在大殿深处,也带着一圈不像是凡人的光晕,那眸子之中,更仿佛倒映着世间一切,洞悉世事。
  他知道问题。
  王明义在心里想道,他不认为这是周铁衣在诈唬他,但即使意识到这一点,王明义也不气馁,知道问题,但是周铁衣没有改正,那么就说明周铁衣的道也并不是那么完美,有错误的地方,这也是自己实践的意义。
  放低了自己的姿态,王明义眼中光辉没有消退,只是更加内敛,然后对大夏圣上的方向朗声道,“周尚书的改革认为人之所欲,即为人之本,有好华服者,才能有锦衣千缎,有好广厦者,才能有高楼万栋,不过好华服者不一定织华服,好广厦者不一定建广厦。”
  王明义先陈述了自己论断的核心,然后继续说道,“平津渡改革,使百姓之田归于府上,建成工厂,而后又招募百姓为工,本是良策,但实施的过程中,臣多次发现有吏上下其手,十亩之田报之于上不过八亩,亦或分发每户十股,吏取其二,而此势若不管制,愈加愈烈,此乃人之所欲,加之百姓所需之上,甚至隐隐有商吏勾结,生出萌芽,此乃周尚书之学说弊端。”
  大夏圣上脸上笑意变冷,看向周铁衣,“周卿,可有此事?”
  周铁衣被问到之后,没有惊慌失色,轻笑道,“十取其二,还行,现在他们还知道分寸。”
  周铁衣这么一说,群臣立马就找到了攻击点,特别是御史台儒家和名家的官员更是火力全开。
  “周铁衣,你这歪理邪说本就不合人道,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你居然还恬不知耻,反以为荣,我辈羞与你为伍!”
  “圣上,此贪赃枉法之辈,必然有人在幕后指使,所得赃款不知去向,臣建议御史台下去严查,定要揪出幕后主使!”
  “这等助纣为虐之辈,一定要昭告天下,让百姓知道正逆!”
  ······
  群臣越发激愤,周铁衣就越发淡然,他身上的光辉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有种要飘然离世之感,与周围恨不得上前吃了周铁衣的衣冠禽兽们形成鲜明地对比。
  看到这一幕,王明义反而在心中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悲哀。
  他找出周铁衣学说的漏洞,是想要集百家智慧,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但现实是当他找出一个漏洞,还没有说其它他经历的好处之后,朝廷上的百家们就开始口诛笔伐,他们口中的正逆到底是为了平津渡的百姓,还是为了朝廷之上的党争,大家心里都清楚。
  相比于平津渡那些鱼肉乡里的小吏,这些朝廷之上的殿臣也不遑多让。
  “诸位,安静!”
  勃然的浩然正气如同一股白色小型的旋风推开,压制住了殿上嘈杂的声音。
  炽热的浩然正气此时好像有一种叩问人心的力量,让百官此时心中的阴郁显现,形成一团团模糊的黑色轮廓虚影。
  百官们微微诧异,看向来源。
  他们诧异王明义的浩然正气之纯正,竟然能够在大殿之上施展开来。
  当时王明义继承了车文远的一个‘义’字,而后在火车商会当学徒的时候,领悟了儒家六品‘浩然气’。
  随后在平津渡进行实践。
  平津渡的局势很特别,因为有神道之乱,所以百姓民心惊慌,但是又因为周铁衣明确提出了平津渡的改革之法,汤州府和宁王府的资源都明显倾斜过来,所以留在平津渡实践改革之法的王明义算是取了一个天大的巧劲。
  儒家五品‘安民’,普通儒家修行,要么到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本来就民心安定,想要以自身政绩让百姓们认可,非得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的苦功。
  要么一个地方大乱,如渊蒙前线的城镇,区区一个儒家六品过去,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方案没方案,如何能够让民心安定。
  唯有平津渡这种局势,好像是专门为儒家修行者准备,由一个小乱走向大治,因此不过半年的时间,王明义才能够顺利进入五品‘安民’。
  但仅仅只是‘安民’,远远不到能够在大殿之上震慑百官的程度。
  金銮殿中有圣上,天后坐镇,除了周铁衣这等猛人,就算是董行书也难以轻易调集浩然正气。
  所以王明义能够做到这一点,说明他的浩然正气很奇特。
  王明义完全继承了车文远的传承?
  不少儒家的人在心里面想着。
  儒家的四品名为‘继往’,承接过往教化之力。
  当日车文远已经临近三品,有些许道统雏形,他将自身的‘义’字传给王明义虽然隐秘,但是儒家都知道,所以王明义继承车文远的道统雏形,能够快速成为四品大家都不奇怪。
  但即使是车文远,也不能够在这金銮殿上直接显化浩然正气吧?
  “圣人遗泽!”
  被太学院祭酒张事忠扶着的董行书这个时候也不咳嗽了,走上前几步,触碰到王明义那莹白纯净的浩然正气,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话说道。
  这顿时让百官们忍不住惊讶出声,今天这朝堂之上的变化原本以为儒家已经山河日下,但突然出现一个继承圣人遗泽的王明义,顿时让局势变得越发有趣起来。
  百官们忽然想到了之前车文远和周铁衣打的赌,虽然车文远的修行不及在场很多人,但是人之将死,或许真的有什么奇特的天人感应,特别是道统这种能够与未来交织的事物。
  车文远不一定看到了所有的未来,但或许他恰好真的看到了一个未来的片段,因此才敢与周铁衣定下赌约。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