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宁知序用力捶打衣服,看她笑得灿烂,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总觉得这笑容里有另一层意思,湖面风轻轻吹,他赶紧说:“你快回去,不要再吹风了,锅里的热着的饭吃了吗?还有一副药待会熬给你喝。”
  “啊……”
  说到药苏静蘅面露难色。
  那东西是人喝的吗?她的舌头真受不住。
  “我想听你唱歌。”
  她耍赖皮道。
  “唱什么歌?”
  “就我刚才唱的那首。”
  “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
  “为什么一定要我唱。”
  “因为我梦里好像也听见你唱了。”
  “不是你娘唱的吗?”
  “你们都唱了。”
  宁知序说:“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我唱了我就喝药。”
  “……”
  宁知序跟她谈判,“你喝完我再唱。”
  “成交!”苏静蘅说,“那你快些,我先去吃饭了,待会熬药,早点吃完你早点唱给我听。”
  宁知序:“……”
  一首歌而已,为什么这么兴奋……
  他将衣服洗完,趁着天色好挂出去晾晒,苏静蘅在屋里乖乖吃饭,吃过饭自告奋勇帮忙熬药,很快灶屋里弥漫着阵阵药香,她不喜欢,干脆出去吹风,但没吹一会,又被宁知序推进屋里。
  等药熬好了,凉了一会,鼓起勇气一口闷掉,虽然苦得几乎要掉眼泪,但为了自己的尊严,还是强装镇定,一口气吃了好几块桂花杏糕,然后跟宁知序说:“快唱!我要听!”
  宁知序在局促不安中羞愤开口,随便唱了几句,音不成音,调不成调,唱完脸就像个熟透的柿子,谁料苏静蘅不仅没嘲笑他,反而夸他唱得不错。
  他的脸于是更红,还故作没事地说:“行了,答应你的话我做到了,从现在开始你要听我的,不许贪凉,不随意喝冷水,不许不穿外衣就跑出来吹冷风,家里没什么事,今日你只在床上躺着休息就好,我在家陪着你。”
  躺着?那多无聊!
  苏静蘅现在小病初愈,昨夜烧了小半夜,今天起来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身子特别轻盈,睁眼一直陷在兴奋里,感觉这几年脑子就没这么清醒过。
  她想跑来跑去,上蹿下跳,上天入地,哇哇大叫,才不想躺在床上睡觉。
  但是直接拒绝宁知序肯定不行,自己若是说“不”,他定要苦口婆心劝她,然后时时刻刻盯着自己,啰啰嗦嗦说一大堆话让她注意身子,多加休息。
  “好,不过我想在外边透透气,倦了就回去歇着。”
  檐下燕巢还未搭好,她哪都不去,就在门口看两只燕子时不时衔回干草泥土在房梁上动工。
  宁知序要编鸡笼,他说等路晒干了就进城买几只鸡鸭回来,送两只给宋阿奶和元渺,她们两家昨夜帮了大忙,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今日编好鸡笼围好鸭圈,来日再搭个驴棚,就能把驴引回家了,顺带买个石磨,要小一些的那种,自家用就够了,要是实在忙不过来,还有村里的大磨坊能用。
  至于驴,到时候暂先养着,若哪天磨坊扩建,说不定能送去磨坊做苦工,若是不需要,养着也费不了多少钱,他身上攒的那些东西够养两个人带一头驴了。
  清早忙了一会儿,看着日头顶在东边山尖上,算算时辰,宁知序带着先前编好的竹篮背篓与苏静蘅绣的帕子去村子里,先送这些当作谢礼,顺便从宋阿奶那里拿些药。
  回来准备做午食,苏静蘅给他打下手,吃饭的时候宁知序忽然想到在她屋里窗子下面看见的东西,便问:“你洗过衣服为什么不晾到外边?放在屋里晾不干,还容易有味道。”
  “什么衣服?”苏静蘅疑惑。
  宁知序放下筷子双手在腰间比划一下,说:“腰带吧,我看着像腰带。”
  “没有啊,这些我都是晾在外边的。”
  宁知序说:“那我看见的是什么?”
  他十分疑惑,放下碗筷拽着苏静蘅进她屋里,然后指着窗户前挂着的月事带说:“就这个,嗯,好像确实和腰带有点不一样。”
  苏静蘅感觉脑袋腾的一下炸了,宁知序还用手拨一拨,然后拿起她的月事带翻来覆去地看,道:“你这个上面的花纹真好看,什么时候给我也做一个?”
  说着就往自己腰间围,苏静蘅眼疾手快抢过月事带,把他赶出去:“这不是腰带,不许问,走,去吃饭!”
  宁知序愣住。
  怎么突然就急起来了?
  不是腰带那是什么?他在宁府这么多年,也算比寻常百姓有见识吧,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衣物。
  好奇心上来却不能问,差点没把他憋死。
  两个人回去吃着饭,中间李和薪端了碗鸡汤来,说是家里炖的,元渺叫他送来给苏静蘅补身子,一路拿布巾包着,送过来一点没凉。
  东西送到后他破天荒地约宁知序进山,才下过雨,过几天菌子冒头,正巧多采些回家烧菜吃。
  苏静蘅私心希望宁知序能答应,可他又知道他的性子,跟亲近的人在一起不拘小节,与不熟的人在一起却甚是腼腆。
  她以为他会拒绝,然而李和薪问完,宁知序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连李和薪都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样干脆,挑挑眉梢,说:“既然如此,到时候我来找你,你莫要赖账爽约。”
  “不会。”
  第二日山路仍有些泥泞,到第三天晒了两天太阳才勉强能走路,宁知序一个人推车进城,依规矩先去瑞芳斋见齐惠,送上帕子和竹篮器具,而后去药铺拿了些常用的药材备着。
  本来应该直接去市上采买,谁知路过首饰铺时多看了一眼,里面公子小姐嬉笑声不断,他犹豫一阵,还是提步进去。
  店掌柜见到年轻公子进店,热情围上来,没问他要买什么,先一通天花乱坠的夸奖砸在他脑袋上,宁知序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听得眼睛直发光。
  等说了来意,是要为娘子挑一支发簪,不要太华丽,也不要太素,那店掌柜便笑呵呵地拿出一对花蝶簪给他。
  粉白杏花上停着一只青玉蝶,蝶须上嵌着一对白珍珠,拿在手里随着动作晃动,看起来十分俏皮可爱,他一眼相中这对花蝶簪,问:“这怎么卖?”
  掌柜的知道有戏,卖了一通关子,告诉宁知序这簪子工艺非凡,整个洛城只她一家售卖,且这簪子只有这一对,绝对不会在别的姑娘家身上看见一模一样的款式,说得宁知序恨不得立刻掏钱将簪子买下。
  掌柜见他下了决心要买,终于伸出手比了个“八”,说:“八两。”
  “八两?”
  嘶——
  宁知序愣住。
  掌柜以为他是嫌这簪子贵,马不停蹄继续飙口水介绍。
  八两银子这个价格确实有些尴尬,普通人家不会花八两银子买一支簪子,而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亦不会买这么便宜的簪子。
  她看宁知序一身山民的装扮,看起来并不富裕,所以才把这簪子拿出来,因为这大约是能给他的最贵的簪子了,若是能卖出去最好,卖不出去,只能换更便宜的给他。
  宁知序心里有些混乱,并非不愿意买。
  只是身为宁家二公子,小时候用的东西都是洛城最好的,后来即便落魄,受的也只是宁府里面的苦,不曾和宁府外边的百姓有交集,他对珠宝首饰这些东西的价值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上次进城将自己许久未用的发冠当掉还当了二十八两银子,连原价的二成都不到,这八两银子的簪子在他心里实在是配不上苏静蘅。
  但时过境迁,从前的宁二公子再风光,那也是从前,现在作为一个普通人,八两银子是一个壮年长工几个月的收入,他不能再以宁家人的身份看待这八两银子……
  “……”
  算了,买了!
  宁知序浅浅思考一下,还是二话不说掏出银子就要买。
  败家就败家!
  三叔给的那些钱在苏静蘅那里还没花完,这次进城她给自己拨了一两的款,用来采买家用,但他自己上次当的那二十八两还没花,花了八两还是二十两,这二十两就够他和苏静蘅用的了,这还要犹豫什么?当然是给她买啊!
  掌柜的一看他突然如此豪横,呆在原地,倒是店小二反应快些,接过银子将掌柜的拍醒,然后说:“公子有眼光!咱们这对簪子还有一个配对的发冠,不知公子要不要瞧瞧?公子佳人成双对,玉簪配玉冠,戴着出去旁人都知道你们是一对!”
  “发冠?”
  宁知序闻言兴致十足。
  掌柜的去柜子上拿下个木盒给他,里面的发冠和花蝶簪的样式不大一样,但是都是杏花蝴蝶花纹,勉强可以看出两个有点关系。
  自己买不买无所谓,不过若是非说这俩是一对的话,他倒是也可以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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