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可没想到,他居然还对通灵辟邪之术如此了解。
  柳鹤眠笑着凑上前,“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在下柳鹤眠,初次见面时便觉得我们定是同道中人。”
  敢同扶光如此攀谈的人,倒是少见。
  孟姝在一旁憋笑,不料扶光看了她一眼,对上眼神后,她倒是不怵,反而朝他得意地扬了扬眉。
  扶光没理她,彼时身旁有太监路过,朝他拱手问好:“扶公子。”
  “原来你姓扶?”柳鹤眠道。
  孟姝轻咳了咳,拍了拍柳鹤眠的肩。其实这个家伙,也并不是什么恶人。
  “我叫孟姝,他是扶光,我们是进宫为贵妃娘娘治病的医者。”
  原来如此。柳鹤眠笑道:“那这样看来,我们还能共事一段时间。”
  孟姝讶异:“你要留在昭华宫?”
  原来他领命入宫除祟,不仅要在昭华宫做法,听柳鹤眠说,接下来的几日还要去往各宫,于初十为宫内做一场大法事。
  “可你又不会驱邪,倒时候如何交差?”孟姝双手环胸,翘首以待地看向他。
  这倒是个问题,不过他早已准备好了。
  柳鹤眠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自己的布包,“我虽不会驱邪,可我会看风水,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更是不在话下,就连算命都略通一二,倒时候再做做样子不就好了,反正他们也看不出来。”
  说着,他还朝扶光抛了个眼神,“只要你们不说,保证没人知道!”
  原来他这么厉害?孟姝轻笑:“既然如此,你费尽心思进宫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银子了。”柳鹤眠理直气壮。
  宁宣帝出手阔绰,挥挥洒洒便是赏金百两,若非柳鹤眠兜内实在窘迫,他也不会出此下策,冒着杀头的风险。
  原来如此。孟姝笑着摇了摇头,跟着扶光一同踏入了内殿中,柳鹤眠紧随其后。
  这还是柳鹤眠第一次正式拜见楼璇兰。
  许是皇恩雨露,楼璇兰今日竟没在屏风后接见,而是坐在了内殿的青鸾凰座上,待柳鹤眠向她请安后,便笑着让崔九赐座。
  可尽管她极力掩饰,孟姝还是瞧出了一丝不对劲,这种神情自方才柳鹤眠做法时楼璇兰便有过。
  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宁宣帝偏爱贵妃是后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照理说,身为皇妃,能得陛下如此殊荣,哪怕不欢喜,也不可能露出此等愁容……
  难不成是宁宣帝与楼璇兰之间发生了什么?
  孟姝垂下的眼眸一闪,说来也奇怪,昭华宫上下都说楼璇兰有多得宠,可自她入宫几日来,却未曾见过宁宣帝亲自来看贵妃。
  身旁的柳鹤眠笑了笑,接过宫女递上的茶水,旋即眼珠一转,不露痕迹地打量四周。
  过了一会,他似发现了什么,暗戳戳的点了点孟姝,低声道:“这殿里玉石金器,都是上好的西域提供,想来这位贵妃娘娘真真受宠。”
  孟姝闻言,抬眸看了一番,她知晓楼璇兰平日所用器具定是不俗,只是没想到如此稀罕,每年西域所供的珠宝玉石不过寥寥,如此珍宝,楼璇兰竟数不胜数。
  崔九见柳鹤眠和孟姝正在低声说些什么,还以为是哪里伺候不妥当的地方,问道:“孟姑娘和柳大师可是有何吩咐?”
  孟姝笑着回应:“没什么,只是见娘娘的这尊金鸾摆件很是贵气不俗,这便眼馋多看了几眼。”
  楼璇兰听她提起这些,稍稍打起了精神。
  “本宫母国地处西域,富产珠宝玉石,这些东西,一些是来时所带,剩下的,便是陛下赏赐。”
  “当年陛下喜好珍宝,多有西域商队进京进贡,其中最有名的那支队伍名唤‘大漠明珠’,就来自楼兰,为首的领路人叫做秦阿蒙,是陛下的座上宾。”她笑了笑,似在回忆,神情美好。
  一听到“秦阿蒙”三字,孟姝瞬间警惕起来,扶光面色淡定的静静倾听间,眼底悄无声息地划过一道暗芒。
  “说来也怪,这些年的西域商队倒是少了不少,就连那支‘大漠明珠’都杳无音信了。”楼璇兰道。
  “那秦阿蒙不过是一商人,究竟有何能耐,竟能得陛下如此青睐?”孟姝顺势抛问。
  楼璇兰听了,却笑着摇摇头:“不一样,秦阿蒙商队所带的珠宝玉石,远比其他的玉石成色更好,在阳光下还隐隐泛着红絮,西域人都将其唤作‘红丝玉’,陛下一开始也是青睐于此玉。”
  “原是如此,孟姝倒是跟着娘娘开了眼界。”她笑着拱手。
  说到玉石,楼璇兰难得兴致高了起来,话匣一开,正要再说什么时,突然感到头脑发昏,脸色一白。
  “娘娘,没事吧娘娘!”崔九急忙搀扶道。
  孟姝见了,知楼璇兰情况不妙,连忙起身,上前帮着崔九将楼璇兰扶往寝殿,走之前还特地给扶光留了个眼神。
  第62章
  银针解穴,再用以孟姝提前备下的汤药,楼璇兰的面色渐渐好转,头也不那么晕了。
  屋内一片安静,而她正静静地倚坐在榻边,情绪低迷,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娘气血虚弱,是解忧渐入肺腑所致,我虽已用银针为娘娘化解了性命之忧,可再这样下去,怕是会落下病根。”孟姝替楼璇兰擦去了嘴角的药渍,将碗放到一旁,有些担忧道。
  楼璇兰抬头,闻言一笑,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虚弱:“你不必担心本宫,我自有分寸。”
  “只是孟姝有一事不解,”她抬眸:“娘娘金尊玉体,又得陛下青睐,为何要将自己置于此般田地?”
  沈褚礼如今已是太子,日后等其登基,楼璇兰便会是我朝太后,按道理,并没有什么值得她这么做。
  楼璇兰一愣,眼底浮现一抹悲伤。
  许是屋内只有她和孟姝,自己又大病一场刚得医治,楼璇兰的戒备心也少了不少,神情远比先前放松。
  她转头看向窗外,绿草茵茵,花团锦簇的皇家后院,处处透露着尊贵浮华,而她,就如同这笼中金雀,囚在这琉璃高墙不说,就连眼前看到的景象,也只是笼主人想让她看到的。
  “孟姝,你爱过人吗?”她突然道。
  孟姝一愣,神情有些错愕,楼璇兰见此却笑了,抬手轻柔地抚上她的头。
  “爱与自由,皆是难得可贵之物,而我,就是那个失去了两样的倒霉人。”
  她明明笑着,面容却苦涩,目光悠长地投向远处,仿佛隔着经年的时光,在缅怀过去的自己。
  “我生于楼兰,长于大漠。在我还未出嫁前,我是母皇最小的女儿,那时的我自记事起,脑海里便是孤烟落日的大漠,是飞扬广袤的黄沙,是高高堆砌的象牙塔。”
  可自和亲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宛如一只折翼的鸟,从遥远的楼兰跌跌撞撞地来到这里,被人装进精美的笼子里,穿上最华丽的衣服,扮上不像自己的笑容,顶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号,成为帝王的附属品。
  楼璇兰还记得她刚到宫里时的场景,在那金碧辉煌的宝殿上,众人坐在高位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仿佛在审判一个无足轻重的物件。
  她虽也是大漠的公主,在王宫里长大,可这里和楼兰一点都不一样,处处透露着陌生和疏离。
  她想回家了。前几日的夜晚里,楼璇兰夜夜都在以泪洗面,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推开了她宫内的大门,而此人便是宁宣帝。
  虽说是和亲,可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异国帝王。
  宁宣帝长相儒雅,沈褚礼最像他。
  在楼璇兰无助害怕的日日夜夜里,是宁宣帝看着她,走向她,最后牵起她的手,打开她封闭的心扉。
  至此,楼璇兰成为了宠冠后宫第一人,甚至被宁宣帝破例封为贵妃,赐住昭华宫,楼璇兰的心里从此也住进了一个人。
  后面的话楼璇兰没再说给孟姝。
  天真烂漫的王国公主以为,宁宣帝深爱着她,就如同她爱着他一般。
  在她心里,那不仅仅是一国天子,他风光霁月,儒雅温柔,是她心里的英雄。
  可直到那一夜……
  想到此处,楼璇兰的泪簌簌落下,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失仪。
  孟姝有些心疼地看向她,拿出手帕替她轻柔地拭去了眼角的泪。
  虽不知楼璇兰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依此情况来看,她与宁宣帝之间怕是早有罅隙,什么盛宠不衰,皆是外人假象。
  怪不得,这几日下来未见宁宣帝踏入昭华宫半步。
  可楼璇兰是一个温柔强大的女子,爱人背离,纵使会让她心痛难忍,却不会磨灭她向生的意志。
  在宁宣帝与楼璇兰的裂缝下,定还隐藏着什么,或许这才是导致楼璇兰自甘下毒的真相。
  孟姝看着她,忽而轻叹一声。
  “想必这些事情,太子殿下是不知情的吧?”
  楼璇兰一愣。观她神情,孟姝便明白,她今日或许是第一次向他人诉说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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