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这条路的尽头是大平台,平台上是几大箱烟火。
  鹤尔的兴致一下被点燃,她仰着头虚空挣脱了下,等旁边人点头,猛地窜了出去。
  烟火被排排列好,像剥皮的粽子,在冬日里摇尾乞怜。
  她脱下手套,将压箱底的仙女棒从里面拿出来,鹤柏此时已经走了过来,瞧她有意思,弯腰将她手里的仙女棒悉数点燃。
  炸开的星火滋滋作响,她展颜欢笑。
  近处的天空窜上几束烟火,时不时把夜幕划开,鹤柏抱着手臂,倚靠在栏杆上,视线所及皆是露笑的少女,和一系列电影桥段似的。
  她会回头,将手里的小棒分给他。
  他也会想,新年其实也不错。
  -
  放完烟花,鹤尔带着他去了一家羊肉汤锅,这是半月前无意发现的。
  店家是聋哑人,环境中上。
  也不知道鹤柏能不能吃惯,毕竟这位主对喜欢和不喜欢从来不说,连表情都堪称平淡,想到这里,鹤尔连连夹了几筷子羊肉放到他的碗里,“小叔叔,多吃点。”
  他抬头,看到她双眼眯成缝,一脸谄媚,也跟她笑了下,“舍得笑了?”
  鹤尔托着下巴,义正言辞,“小叔下这么大的血本,我不得感谢感谢。”
  鹤柏拿起筷子,搅合了下羊肉,让酱料裹满食材。
  “怎么?尔尔是觉得吃人嘴短,准备自掏腰包?”
  闻言,鹤尔收起笑脸,开始表决心,“那必须的,今晚谁都不许跟我争嗷。”
  表完又偷瞄他的反应,等他笑了,才放下手,狂炫锅里的肉。
  最后,还是鹤柏付的钱。
  等他出来的时候,鹤尔已经开始踩雪玩,身边还有几个小朋友目的一致地下脚。
  她白色的短靴陷进积雪里,这才一分钟,扎好的裤腿有了打湿的迹象。
  鹤柏连忙上前,把人提溜到平台上。
  鹤尔的意识短暂宕机,额头撞到他的胸膛。
  她揉着头,留恋似的望着,试图讲理,“踩一小会儿。”
  鹤柏手动将头转了过来,残忍摇头,“不行。”
  她小声的啊了一下,用手比着数字,从三分钟到一分钟,“刚吃饱了,消消食。”
  鹤柏有些无奈,拿开她的手,缓慢地揉着撞红的额头,无奈道:“会感冒。”
  像是找到突破口,鹤尔举手示意,“不会!”
  鹤柏开口,“会。”
  “叔叔,你让姐姐踩会雪吧,好不容易不用早起上学了。”
  “是呀是呀,让姐姐玩会儿。”
  “…”
  身边几个稚嫩的童音叽叽喳喳的围绕两人,鹤柏盯了眼附和的少女,偏头对上小孩的目光,“姐姐身子不好,玩久了会变小狗,”鹤尔愣了一下,作势要反驳,他转头看她,平静补充,“乱咬人。”
  这下,被哄骗的小孩也不开口了,清一色的挪了一大步,相较于那个漂亮姐姐,他们还是相信这个不怒而威的叔叔。
  鹤尔睁大双眼,旁若无人的给了他一拳,正中肩膀,“我什么时候咬过人?”
  鹤柏弯着唇,闷声笑道:“说错了,是打人。”
  “是打人,”鹤尔嗔怪的同他学,不一会儿又点评,“无赖。”
  此时,他已经蹲了下去,鹤尔低下头去看他接下来的动作。
  那双时时刻刻都干净的双手,此刻沾上她裤腿的泥巴,直到他直起身,在朝她伸出手之前擦好双手。
  鹤尔才发现他的表情没有变过,他甚至不觉得他在做一件有损形象的事。
  一直到攀上他的肩膀,到他的声音响起。
  “上次踩水踩到裤腿都湿了,半夜烧到四十度,都忘记了?”
  鹤尔这才惊觉他是在解释,头顶是绚烂的烟花,身下的触感是喜欢的人,似乎一切都在变好。
  但似乎还有更好的。
  夜里的喧嚣渐渐沉寂下去,飘雪渐渐大了起来。
  散落四处的人都在寻找遮挡处,鹤柏因为她想吃板栗,才离开不久,留下她一人站在原地,眼见着雪越来越大,前路没了轮廓,她开始思考这一天的记忆是不是对的,开始翻找兜里的钥匙,之前触碰的那点凉意如今也没了个干净。
  人流涌入小型商场,她突然开始往外跑,攒动中。
  她疯狂的举动被人猛地止住,来人微微弯腰,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他呼吸极重,带着不易察觉的后怕,“说好了,十分钟就回来,怎么出来了?”
  不等她开口,鹤柏单手脱下衣服罩在她头顶,提眸看了眼亮着灯的商场,将热乎的板栗递给她暖手。
  “回家。”
  -
  回程的小路被白雪覆盖,鹤柏走在前面,让鹤尔踩着他的脚印走。
  鹤尔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攥着他的衣摆,“小叔。”
  “嗯?”
  “钥匙…”话出口时,已经有了哭腔,“掉了。”
  鹤柏转身轻轻皱了下眉,身子也是这时候低下去的。
  “哭什么,又不是房产证掉了,掉了就再配,没了我再给你买,没那么严重。”
  鹤柏掐掉她的眼泪,眸中一直是冷静的,见着她止不住的眼泪终于多了丝慌乱,声音不自觉的温柔起来,“我不是还在吗?”
  “宜北的天气太极端了,你身子受不住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跑这么远,你说一声,我躲着你点行不行?”
  “你不让我陪你高考,背地又哭得稀里哗啦的,也就我,换作其他人,都不带心疼的。”
  他摸出一颗板栗,虎口加力,完整的果肉剥了出来,举高放到她的嘴边,同她商量,“吃口。”
  鹤尔的情绪被弱化,她咬下温热的板栗,甜腻侵入她的口腔,堪堪止住眼泪。
  见状,鹤柏也不走了,找了个遮雪的亭子,高大的身影靠在柱子旁。
  不厌其烦地将果肉一颗一颗剥出来,递到她的嘴边。
  鹤尔上下唇一张一合,身体的暖意和许久的疲惫一同袭来。
  她靠着石壁来了困意,上一秒,身边的鹤柏刚举着板栗找到她的嘴,下一秒,鹌鹑一样的脑袋猛地下坠,还好他眼疾手快没让她磕着。
  “祖宗。”
  他吃掉手里的板栗,单手扶着将人背好,一步一步往家走去。
  路灯拉长他的身影,将滋生的情绪悉数滞留在漫天飞雪里。
  第30章 经年 回忆篇:“支开我就是想让他们欺……
  -
  事实证明一觉睡到天明的感觉真好,鹤尔睡到第二天中午,还有点缓不过神。
  嘴里的清甜仿佛是刚才的事,她坐了一会儿,打量起周围来。
  她的卧室除了床还有个小书桌,是刚到这的第一天去家具市场选的,粉嫩嫩的,放在落地窗下,正靠夕阳落下的方向,脚边有个网格垃圾桶里面放了个足球,书籍则成摞堆起来。
  她又起身走到门口,新家是两面落地窗,床架矮小,铺在白色的瓷砖上,哪哪都一样,就感觉不对劲。
  “还睡吗?”鹤柏从阳台推门进来,垂下的手扇了扇四周的雾状,他三步作一步,沿着楼梯出现在她的面前,瞧着披头散发像小狗一样的人,伸手理了下她的头发。
  扑面而来的烟草味让她清醒了点,没觉着反感,反而有了活人的气息,“嗯?”
  他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轻声又道:“我说,还睡吗?”
  她一本正经:“要学习了。”
  鹤柏没拆穿她,敢情高三生都这个点学习?
  纯色的茶几上摆满了纸质项目书和标段计划,电脑还亮着。
  说明他出去不久,也许是刚点燃烟不久,她就醒了。
  鹤尔坐在餐桌旁,将一个个冒着热气的饺子吞咽下肚。
  仿佛回到过去,只要她一说某某东西好吃,桌上就会连续一星期出现。
  眼见着盘子见底,鹤柏才从沙发上起身。
  “待会儿去书房学,我有个会要开。”
  鹤尔刚想点头,又听到他说。
  “学累了就换衣服,旁边有家电影院。”他垂眸,“我带你去。”
  鹤尔往左看了看,嘟哝,“家里什么时候有书房了?”
  她蹭地站起来,细致转了一圈,这才发现,这只是和之前的房子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的新房。
  “你你你我……”
  “不是我的,是你的,两套房子的钥匙我放你书桌上了,”他眯眼,向前走了两步,“新年礼物。”
  他只用两天的时间,准备好一切。
  阳光划破天空,落到他脸上,把鸦羽般的长睫打在白皙的脸上。
  他正色低语:“雍和宫就别去了,毕竟神佑数人,我只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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