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努力看清他的脸,水雾遮挡那点子愧疚在此刻升华。
  最后那句话把她虔诚的跪拜都给揭开。
  最后几天假期,鹤尔恶补薄弱的知识点,又刷了十几套卷子,才稍降罪恶感的盘腿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属实是多了个人,注意力集中不了多久,她披着毛毯,坐在单人小沙发,摆弄了会遥控板,没找到有趣的,提起的视线落在斜前方开视频会议的人身上。
  男人褪去慵懒,手肘撑在扶手上,细长的手指按压太阳穴,看不到表情,却看尽他的疲惫。
  她弯着身子,偷摸过去,视线所及是正襟危坐的一桌中年人,有男有女。
  鹤尔甚至在那头看到了陈九霖,又转念一想,他理所当然应该在。
  正想着,手腕被人攥紧,男人朝四周扫了眼,注意到默声节目,问她,“要出去?”
  他摘掉眼镜,作势要结束会议,被鹤尔一把拉了回来。
  “嗯?”
  鹤柏俯身看着她,没有一点还在开会的觉悟,当着所有人的面捏着她的手腕。
  她摊起手掌,指了指桌面的咖啡,用极小的声音说话,“醒神。”
  鹤柏终于直起身,拿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旁若无人道:“那就谢谢我们尔尔。”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对于面前紧绷神经的众人来说,是好的。
  毕竟他是真的听着汇报一言不发。
  -
  夕阳随着寒流默默下坠,雪花在落地窗上结成冰碴,被薄薄的冰面遮覆住,远处的星火也变得不明朗起来。
  桌上的咖啡已经见底,鹤柏看了眼时间,三两句结束了会议。
  自己做饭的话时间有些晚,现在出去的话刚到来得及。
  “尔尔,要不要出去吃?”
  后方传来哼唧的声音,鹤柏疑惑转头,捕捉到单人沙发上拱起一团。
  另一边的沙发是做完的习题和看到一半的学习资料,他轻手轻脚走到她的身边,少女听到声音探出头,红透的脸蛋和迷离的眼神佐证了她的罪状。
  “喝酒了?”
  鹤柏蹲下身,熟练地将散落的发丝团做一团,扎成一个小丸子。
  他端起桌上的温水,把吸管送到嘴边,“喝口。”
  鹤尔摇了摇头,推开杯子,就往沙发上爬,她走得摇摇坠坠,身子一下滑落坐到沙发垫上。
  鹤柏忍俊不禁的望着她,最后认命的将水放下,绕到沙发背面,将她晃动的双腿拉到胸口处,然后一个身体微倾把人半抱在怀里,走回到单人沙发,放下。
  他瞧着她喝了口温水,皱眉,“苦不苦?”
  鹤尔仰着头,“这是小叔倒的么?”
  鹤柏忍俊不禁的瞧着她,应了一声,“是啊。”
  只见,少女仰着头,两只手竖起大拇指,“小叔厉害。”
  她捧着递上前的水杯,又抿了口,笑道:“甜的。”
  鹤柏愣了几秒,“真拿你没办法。”
  卖什么萌啊。
  “你撒什么娇啊。”他笑,接过杯子,把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鹤柏刚想转身,去煮醒酒汤,面前的人突然起身,背着手,摇头晃脑的开始背诗。
  “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重门须闭。
  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
  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
  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
  鹤柏觉着这小孩怎么这么中二,但还是擦了擦她的脸,“小诗人,万千心事不妨说出来,我替你消磨一二。”
  她思索一下,觉得可行,“你问我,想要什么?”
  鹤柏配合着发出疑问,“嗯?”
  她拍了拍他的手臂,有些焦急,“你问。”
  鹤柏放下杯子,对上她的目光,“我还能给你什么?”
  少女的眼神亮晶晶的,“订婚。”
  鹤柏用手把她的发丝理顺,手指自然揉平紧皱的眉毛。
  在外郊的别墅群,她逮着空当就夸他,从上到下。
  他当时就说了一句话,“谁都会喜欢?”
  当时想问她你也喜欢吗?
  如今,她又一次问起来。
  他终于问出口,“真喜欢啊?”
  她垂下眼睫,轻轻应了一声。
  “尔尔啊。”
  少女抬头。
  恐惧的情绪袭来,她闪着泪花,打断他接下来的话,“鹤柏,我想我爸妈了。”
  我也想感受被人簇拥,我也想有家人。
  我也想幸福。
  她抓住他抬起的手臂,“你总是这样,替我做着一个一个的决定,你怎么没想着让一让我。”
  他凑上前,给她保证,“好,让让…”
  声音被截断,少女突然抬起头,吻上跳动的喉结。
  “你。”他的喉咙动了一下,痒得厉害。
  没有一句话能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他心里泛着苦,头一次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心捧到她的面前。
  他的视线落到飞快弹开的少女脸上。
  灯盏搁在沙发旁,暖黄的光束打在鹤柏的脸上。
  他俯身,右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上她的嘴唇,浅尝几秒,将人放开。
  “想听什么?”
  她勾笑,眼眶是红的,“还有不到四个月,考完你再告诉我。”
  他点头,叹了口气,“好。”
  告诉你,我是你的了。
  告诉你,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属于你。
  少女跌跌撞撞的起身,他伸出手将人扶着,低头查看才发现她的面色几乎苍白,“尔尔?”
  鹤尔的脸全然不似刚才坦然,皱皱巴巴的说了句,“疼。”
  他皱了下眉,视线不经意的落到沙发上,了然。
  鹤柏扯开难解的袖口,将袖子撸到最高,露出精细的手臂,也就几秒,鹤尔已经到了他的怀里,“这两天,忌着口,”他用额头碰了下她的脸,没有发烫的迹象,又开口,“乖一点,好不好?”
  “至少别让我这么担心。”
  鹤尔每每来这个,总是被折腾得死去活来。
  她又不听话,雪糕什么的都来,要不是这几年鹤柏能管着,她还能消停点。
  -
  鹤尔第一次来的时候,鹤柏也在场,那时候还没有陈妈,为了个生理知识,鹤柏搭了一辆车,陈泽那傻子才让人教她怎么处理,当时的方法也不止这一种,人急了些,瞧着她的眼泪,倒有一种豪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的混账样。
  把人安置好,鹤柏去到最近的超市,买了点必需品。
  等闲下来已经快到十点,鹤尔晕乎的喝了碗醒酒汤,又吃了碗清汤面,脸色才缓了过来。
  也就是后天要上学,鹤柏也懒得和她争。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比较叛逆。
  反正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鹤尔只看到空旷的酒柜和面色铁青的男人。
  “好样的。”他比了个拇指。
  对于喝酒断片的少女只隐约记着要什么答案,瞧着这画面,先认怂,再发誓比较好。
  “您教得好。”
  “再睡会儿,”鹤柏强忍情绪,要不是怕吓着她,他真想给她嘴用胶布缠起来,省得说出的话这么气人,半晌,鹤柏用正眼看她,“今天和明天都回自己卧室温书,别到处乱跑,也别乱吃东西。”
  不管如何,这个台阶已经放到她的身下,鹤尔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头。
  “遵命!”
  转眼到了上学那天,鹤柏的精力似乎很旺盛。
  他会提前两个小时起来,给她收拾书包,放走读证,热早餐。
  窗外大雪纷飞,他站在阳台,静静望向楼梯口。
  他想,不就是个身份,给了她就不会有别人。
  她想要,他就给。
  和初颌的事他处于愧疚,如今得知鹤尔的心意,又叫他不知所措。
  他没试过和她存在不一样的关系,但他会学,即使她记不得了。
  去学校的路上,鹤尔并没有跟他并排走,她走在前面,而他提着书包跟在身后。
  人行道上多了很多摆摊的小贩,推着早餐车叫卖,活脱脱一个早市。
  一路上鹤尔都低着头缓步前进,直到校门出现眼前,她回头,“小叔,你能帮我买杯豆浆吗?”
  鹤柏将书包递给她,点头。
  高大的身影逆着人流远离,鹤尔收回眼,冷冷注视见着她身影过来的两个少年。
  少年没穿校服,目光不善,“哟,还敢来学校呢?”
  鹤尔捏紧裤缝,倔强的抬起头,“我交了钱,为什么不来?”
  少年啧了一下,一想到堂姐说的话,继续道:“照你这么说,我收了钱。”
  “得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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