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楚松砚侧着头,看着他笑。
  “吓坏了吧,以为自己要沾上人命了。”
  停顿一下,楚松砚接着轻飘飘道:“刚才突然晕了一下,身体就往下沉了沉,还以为自己要死掉了,没想到就被你捞起来了,来得真够及时的。”
  顾予岑一步步走向他。
  楚松砚歪着脑袋问:“怎么?”
  顾予岑停在他面前,伸手去抓他的头发。
  突如其来的一下,楚松砚的手上不稳,烟直接掉到了顾予岑的脚上。
  烟蒂灼烫的温度滞留在脚背,像烙铁烤肉,他却没有任何反应,感知不到一般。
  顾予岑咬紧牙关,“你原本准备直接泡死在里面是不是?”
  “不是。”楚松砚打掉他抓着自己头发的手,无视头皮的刺痛,低下头,在顾予岑的手背上轻轻地咬了一下:“再怎么想我死掉,也不能这么咒我吧,我不至于为了吓唬你,特意死在你房间里,放心。”
  他抿着嘴唇,慢慢绽开温和一笑。
  他这副模样,不像是楚松砚,像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楚松砚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对顾予岑说话。
  顾予岑又想起江鸩贺说的,楚松砚的病情。
  当初拍摄《沽河》的导演郭柯算是江鸩贺的学弟,之后郭柯陆续拍了几部电影,还主动同江鸩贺联络,研讨电影创作方面的问题,其中,《沽河》是郭柯的处女作,也是最常在话题中出现的,郭柯同江鸩贺提过一嘴楚松砚的心理情况。
  当时拍摄后期,楚松砚的状况愈发严重,原本是打算暂时中断拍摄,先处理好楚松砚的心理状态,避免因为一部戏而越陷越深,却被楚松砚拒绝了。
  自《沽河》之后,从郭柯的角度来看,楚松砚的身上一直都带有悲情色彩的影子。
  他压根儿就没处理好心理问题。
  而江鸩贺选择楚松砚出演《阴雾守》也是因为郭柯反复提起的这一点。
  江鸩贺需要的就是个情绪压抑的主演。
  至于顾予岑,则是负责激烈情绪的输出。
  电影中两人角色也是完全相反的塑造方式。
  《阴雾守》拍摄完毕后,楚松砚接了部偏轻松诙谐的喜剧,但剧本结尾又是一处升华转折,情绪由高至低。
  全部欢声笑语都成了这一刻迟来泪的铺垫。
  顾予岑蹙眉盯着楚松砚。
  楚松砚的头发湿透,脖颈上还残留着没来得及擦的水珠。
  他看着顾予岑脸上的神情,勾着唇角笑。
  其实方才,他只是突然出现了一阵幻觉,耳旁还有不停响起的各种声音,像是两个人在交谈。
  他就想静静地、静静地听完这段对话。
  直到顾予岑把他捞出来。
  那些声音从耳旁消失。
  他才想起来,那段对话,不就是很久以前他和顾予岑聊天时说的吗。
  只不过那两道声音要比他们现在更青涩。
  而对话的内容,也不过是在那片野玫瑰海前头,俩人互相挑选着,哪朵花更漂亮。
  如果能把那时候的他们也拍成完整的电影就好了。
  可惜了。
  楚松砚站起身,说:“我走了。”
  他换掉身上的浴袍,穿上自己的衣裳。
  全程顾予岑一言不发。
  楚松砚关上门,出了房间。
  他扭过头,胡年刚巧从远处的电梯上下来。
  finki不知去向,胡年孤身一人。
  楚松砚站在原地盯他两秒。
  胡年若有所觉地看过来。
  楚松砚掏出房卡开了自己的房间。
  进去,关门。
  胡年挑了下眉头,走到顾予岑的门前,敲了敲门。
  门开了。
  胡年冲着顾予岑弯了弯眼睛。
  “现在我能进去了吧。”
  第55章
  房间里还留存着浓重的麝香味。
  胡年轻巧地关上门,揶揄道:“你俩这未免也太无法无天,好歹藏着点儿人呢。”
  顾予岑没理他,径直走到床边,拨打了通电话。
  胡年听了一耳朵。
  偶尔冒出几个“资料”、“病情”的字眼。
  顾予岑估计是又在给那些调查楚松砚病情的专业人员打电话。
  胡年抽出张椅子坐下,拆了根棒棒糖,叼在嘴里,一边在手机上同好友聊天,一边抽出两分注意力来观察顾予岑那边。
  顾予岑这通电话打了足足二十分钟。
  胡年却格外有耐心,始终没出声催促过。
  顾予岑放下手机,点了根烟,视线随意地落到胡年身上,“那黄毛呢。”
  他用黄毛称呼finki,胡年难免语塞。
  “别对人家敌意那么大好不好。”
  顾予岑嗤笑了声,没应话。
  胡年也不再纠结于此,用手撑着腮,慢吞吞道:“和楚松砚聊的怎么样,可千万别搞坏了他对我的好印象,我还没开始和他示好呢。”
  停顿一下,胡年皱着张脸,接着说:“ finki的工作室出了点儿状况,布料供应商也不太配合,最近怎么这么倒霉呢。”
  顾予岑悠悠道:“坏事做多了,报应来了呗。”
  “我能做什么坏事。”胡年嘀咕道:“要真有报应,也是你先出事,你可比我坏多了。”
  胡年小幅度晃动着腿,视线胡乱转悠着,落到窗边的位置。原本摆在那儿的椅子已经歪斜着倒在地上,窗帘也被扯下来一小半,看起来就像是刚发生了起糟糕的入室抢劫,一片凌乱无序。
  虎牙咬碎棒棒糖,“咔嚓”一声。
  胡年莫名放低了声音,喟叹般开口道:“真想直接拉动进度条,让影片跳转到最终端,现在这样虽然也挺有意思的,但是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个片子了。”
  顾予岑叼着的香烟抖落了截烟灰,他不咸不淡地说了声:“别乱来。”
  胡年有些失望道:“你说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看楚松砚那样子,对你也还算是喜欢吧。”
  顾予岑扯扯唇角,淡淡道:“如果你小时候养了一条狗,哪天它开始冲别人摇尾巴,不再乐意理你,你也会像楚松砚一样,开始主动去抓那只狗,让它变得像以前一样,只盯着你一个人看。”
  “也是。”胡年咕哝道:“怪不得叫——我的第一只狗。”
  思此,胡年不由得笑了一声。
  顾予岑看向他。
  胡年立马收敛笑意,咬着棒棒糖,站起身,说:“最近工作室方面诸事不顺,那我就先联络一下我的理想模特吧,记得不要来打扰我们哦。”
  胡年冲顾予岑眨眨眼,推门出去了。
  顾予岑撑着脑袋,慢慢垂下眼,用手蹭掉了掉落在大腿上的那片烟灰。
  半分钟后。
  他才懒洋洋地伸出手,摁了下在自己裤兜口袋里的东西。
  下一刻,清晰的声音瞬间传来。
  这道声音的节奏与墙外走廊里的声音节奏一致。
  “楚哥,你看,这个不是纯衣裤的设计,下面这一圈类似于裙裤,里衬是西装,外摆是一层黑蕾丝。”胡年的声音含着笑,透过声音仿佛就能看见他那张脸。
  “嗯。”这声稍沉,明显是有些力不从心的应付,紧随其后是翻动纸张的窸窣声。
  每翻动一下,胡年都要介绍一句。
  顾予岑仰头靠着墙,轻轻闭上眼。
  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在房间里响起。
  他坐在房间里,却将走廊里两人的交谈尽收耳中。
  顾予岑掐着时间。
  大抵过了五分钟。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禹到了。
  楚松砚扭头看过去,林禹身上穿着件厚外套,肩上还带着些许零散的雪,风尘仆仆。他走到楚松砚身边,没理会胡年,像是压根儿没看见这个人一样,直接伸手揽了揽楚松砚的肩膀,轻声说:“几天不见,怎么好像就瘦了。”
  楚松砚推开他的胳膊,低低地回了声:“穿得少,看着就显瘦。”
  林禹笑了两声,“又拿衣服作借口。”
  胡年转动眸子,快速扬起笑脸,将手里的稿纸重新叠好,塞进怀里,自来熟地说:“你就是林禹吧,楚哥的男朋友。”
  林禹看他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简单点了下头,便接着对楚松砚说:“等我挺久了吧?林庚说你晚上没吃多少,咱俩出去吃点东西吧?司机在外面等着。”
  林禹捏了捏楚松砚的指尖。
  胡年挑了挑眉头。
  这完全是毫不客气的撵他走呢,话里话外都是他碍事的很。
  楚松砚冲胡年温和一笑,说:“我们之后再谈吧?”
  胡年说:“行。”
  他后退了步,还未来得及再补充上一句,林禹便已经横插到两人中央,背对着他,伸手去整理楚松砚的衣领。
  胡年颇为好笑地看着。
  他记得,楚松砚衣领下面还有一片赤红的吻痕,全部都大咧咧地袒露在外。林禹这个视角,绝对看得比谁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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