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多了个心眼,把那人的模样牢牢记住了。
当家主母看着众人喝完,喜笑颜开,连忙比了个请的手势,把李遗引入了府里。
李遗心里不断扶额摇头,果然还是这样的方式,最令世人安心。
做了一场似是而非的法事,李遗苦笑不得。这还是他师尊教给他的办法,但把符纸灰换成丹药是他自己的主意,他那懒得说理的师尊绝没有这种好心。
他坐在树下,看日影西移,树木被拉得很长,很长,又融进了黑夜里。
黑夜是寂静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简单的沙沙声。
在一个思绪的时间后,先是响起了脚步声,后又响起了敲门声。
李遗站起身,去开了门。
只见门外地上,躺着好几只死老鼠,被开膛破肚个彻底,血流了一大滩。李遗正要往前细看,就见一个黑影闪过,一双绿色的竖瞳盯着自己。
那双眼睛凶狠凶恶,隐在黑夜里,让人联想到野兽一样的恶鬼。
就在李遗以为就这一只野兽的时候,很快,四面八方,像是点蜡烛一样,睁开了二十多双这样的眼睛。
李遗心想,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实在让没有办法。
第34章
躲不过,但也还是要躲。
李遗向后退了两步,那群眼睛有的闭上,融入了黑夜的,有的则是朝他扑了过来。
他连忙关门,却是发现关不上,门被什么东西抵住了。他低头一看,一条手腕粗的蛇正夹在门缝里,支起上半身,朝着他吐蛇信子。
这条蛇的头椭圆且略扁,身上长着一节节的白色圆环,正是银环蛇。
这蛇剧毒无比,但凡被咬上一口,三炷香时间就可以见黑白无常了。
李遗本欲抽出刀来,把这蛇斩断,但仔细一看,一想,却是松开门,毫无章法地跑开,嘴里叫道:“救命,有蛇啊!”
蛇爬进院子里,朝着李遗的方向,趴在地上,甩了甩蛇尾。
李遗扒住院子的柱子,嘴里还在喊:“救命,救命,快来人啊。”
他这话只喊出了三成的音量,因为他只希望让近处的人听见,而不是真把远处的人也招来。
在蛇要朝着他这方向爬来时,李遗停止了喊叫,放低了呼吸,静得像另一根柱子。
李遗不动,蛇也不动,立起身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下看。
一人一蛇僵持了一炷香时间,谁也没动弹一点。
就在李遗静得快不耐烦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动静——一阵悠长又幽怨的呜咽声响了起来。
回头一看,只见屋顶上睁开了两双绿色的眼睛,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眼睛旁边,长又枯槁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也遮住了沾满鲜血的破烂长衣。两只看上去骨头错位的手臂,从白色长袖里伸出,朝着李遗做了个“抓”的姿势。
被这样恐怖的女鬼看着,李遗躲在柱子后,嘴角一笑,但很快就收了回去。从身上拿出两张符纸,对着女鬼的方向道:“女鬼,你,你不要过来。我是巫山门派的道士,师承正统,你但凡过来,我肯定,肯定让你魂飞魄散!”
女鬼向前走了一步,李遗大惊地向后退了两步,身体不受控制地抖着,但还是虚张声势地指着女鬼道:“看到我这符纸没,是我派长老做的,你只要再近一步,别怪我手下无情。”
女鬼微微歪头,俯下身趴在地上,双手双脚朝地,像是一只即将发起攻击的四脚野兽。
李遗啊了两声,身体抖动得更厉害了,甚至快要站不住,他手放在符纸上,对着女鬼的方向喊:“上呼真君,与我神通,先降天雷,后斩恶鬼。急急如律令!”
女鬼往后爬了两步,警惕地看着李遗,又看看天,半晌,确定符纸毫无作用后,极快地朝前爬了好几步。
李遗连忙向后退,但看了一眼门口的毒蛇,直接被吓得跌在原地,擦了擦眼睛,梗着脖子看向女鬼道:“你,你,你别过来,滚开啊。我刚刚只是为了饶你一命,饶你一命知不知道。”
女鬼张开五爪,抓住屋顶的瓦片,直接跳了下来。
李遗双手在地上支撑了好几次,还是腿软地站不起来,在女鬼继续朝他爬来时,他歪歪扭扭地站起身,惊慌失措地啊啊啊大叫。
女鬼扑过来,李遗得意地一勾嘴角,弯下膝盖,双脚起跳,一个箭步就闪到女鬼面前,抓住她的手腕,低声说:“抓住你了。”
女鬼这才意识到不对,双腿站起来,想要抽回自己的双手。然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没有撼动丝毫,反而整个人都拉着向前,被李遗用麻绳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李遗踢了踢绑得跟虾一样的女鬼,有些嫌弃道:“就你这样,还装女鬼。你以为女鬼像你这样,先是用死老鼠和黑猫吓人,然后再弄条拔了牙的毒蛇过来吗?要真是女鬼,早在我开门的时候,就闪到我面前,脸贴着脸了。”
他本来就猜到是人在扮鬼,在看见毒蛇是拔了牙的之后,更加确信了。
要引出这背后的人不容易,不能把这些畜生轻松杀了,不然见他有真本事,吓得不敢出现了。也不能被吓得屁滚尿流,不然背后的人见效果到了,也就不出现了。
耗了好半天,总算是把这“女鬼”引出来了。
李遗放开声音大喊:“抓住鬼了,快来人啊。”
不多时,一串串的脚步声就朝着这个方向过来了,不多时,小小的院子就站满了这家的人。
当家主母在人群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她放眼一看,就见地上躺着个女鬼,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朝着李遗欠了欠身道:“真是多谢公子了,这么长时间困扰我府的事情,就这么被公子解决了。我刚才已经吩咐下人,把东边的小院收拾出来了,还备了些点心茶水。这里被鬼呆过,始终是不吉利,公子可以移步到那边下榻。公子既然抓住了这鬼,还望能把这鬼带走,彻底还我府一个清静。”
李遗摇了摇道:“困恼府上的,并不是真的鬼,而是人。夫人揭下这鬼的头发,自然就能知道是谁了。”
众人面面相觑,主母旁边的两个丫鬟得到主母的示意,走过去掀开了“女鬼”的头发。
这一看,两个丫鬟齐齐用手帕捂住了嘴,贴在主母的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主母听得眉头紧皱,沉下脸,看着女鬼的方向道:“出了你们这些东西,真是家门不幸。我还道府里出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千求万求,求来巫山的仙君。结果你们这些蠢货,毛才长齐,就想着要分家了。”
主母气得拍胸,周围两个丫鬟抚摸她的背。
她又对着这群人骂了许久,李遗从他话里听出了个大概。
原来这家人的儿子们早就存了分家的心思,但当家的主母并不愿意,她乐意人多住在一起,热闹。但儿子们不愿意,便合伙,演了这一串的连续戏。
当家老太太是个信神信鬼的,便想着合伙几个道士来做法,串通道士,让他们说这宅子确确实实有厉鬼,绝对不能再长住了。
哪曾想,老太太请来了巫山的人。他们见李遗不是个好撺掇的,便想着,扮鬼吓走李遗,只要李遗一跑,就更加坐实府上有厉鬼了。
而那扮鬼的,正是白天对李遗不屑的男子,也是这家的三儿子。
别人的家务事,李遗不好再掺合,便告辞老太太,去了她说的东边小院。
休息一晚后,他本想离开,但老太太劝说他吃顿饭再走,李遗又只好过了中午才走。
走前,老太太差人送来金元宝,说什么也要让李遗收下。
李遗推脱不过,索性翻了墙,把金元宝丢了回去。
回山的路上,李遗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舒坦的。特别是一颗心,像是被拴在了嗓子眼,全身的气血往上涌,又急急地坠下去。
他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这种直觉,越往山上走,就越强烈。
等快走到风院的时候,李遗只觉得双腿发软,一颗心猛烈地跳动着,像是已经不归他管了。
风吹雁本就在院子里等着好友,甫一见到他的身影,便大声朝着好友喊:“正在等你呢,快来啊。”
李遗拍了拍心口,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缓缓走到风吹雁对面坐下,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两天总觉得不舒服。”
风吹雁道:“你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李遗吐着舌头,口齿不清道:“应该没有生病,就是单纯的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山接委托,晚上抓鬼没睡好。”
风吹雁站起来仔细看了看李遗的五官,又替他把了把脉,抚摸下巴道:“我看着,也不像是生病了,估计是你之前受伤,还没修养好,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李遗收回舌头,简单讲了接委托的过程,直至话题又要扯远的时候,李遗才忽然想起来道:“你刚刚说在等我,是有什么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