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让那些配合发出的掌声和笑声都显得聒噪至极。
  陶栀坐在沙发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上的创可贴。割破的伤口重新渗出血迹,痛意尖锐地刺扎指尖,她却似乎一无所知。
  陶娇数次悄悄打量女儿的侧脸,却只能从走神的面容上看出某些难过的情绪。
  失去神采的眸子里好像藏着座失落废墟,灰暗阴雨空濛。
  她和祁挽山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和不忍。
  也不知道邬别雪那孩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才没能来吃年夜饭,她其实很能理解。
  那孩子似乎心里总藏着事,明明才二十岁出头,却总感觉成熟得像已经经历了许多。
  只是可惜今晚……女儿兴高采烈地期待了好久,从早上开始就雀跃难耐,连年夜饭的那桌菜都有一半多是她亲自做的,处理食材时还割*伤了手。
  邬别雪还是没能吃到这顿承载了好多情感的年夜饭。
  陶娇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酝酿了会儿,还是对陶栀道:“小栀……如果累了就去休息好不好?”
  陶栀这才回过神,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机械地回应:“喔、好。”
  乖巧地和陶娇祁挽山道过晚安,她趿拉着毛绒拖鞋,沿着旋转楼梯上了二楼。
  卧室门轻轻合上,陶栀沿着床边缓慢落下,最终垮落在小地毯上,怔怔地对着窗户走神。
  良久后她才恍然发现,被氤氲光亮斥满的江市天空,居然……
  下雪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细密的雪粒在暗沉中闪着微光,像谁在空中撒了把碎钻。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盯着那些飘落的雪花,指尖无意识贴上冰凉的玻璃。
  呼出的白雾在窗面晕开一小片朦胧,她鬼使神差地伸出受伤的手指,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个字。
  雪。
  原来期待好久的雪,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看。
  江市的雪,好萧瑟,好贫瘠,好……薄情。
  她颤着手把手机从兜里摸出来,自虐般又去看林静宜一个小时前给她发来的消息。
  泪水模糊眼前视野,她急忙抬手揩掉,睁大眼把那些消息重新咀嚼一遍。
  林静宜:小栀!新年快乐~
  回复过后,对方隔了好几分钟才支支吾吾般塞来下一条消息:那个……你还在追邬师姐吗?
  对方发来的消息犹豫不决,陶栀知道她有话要讲,让她直接说就好。
  于是林静宜安静半晌,“输入中”的样式不断闪烁,聊天框里的文字打了又删,最终还是一不做二不休般甩来一张照片。
  林静宜:我是犹豫好久要不要发给你看啦!我很怕你伤心。
  林静宜:我不知道邬师姐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今天回一中就看见这个了。我是想讲,如果她已经有女朋友,小栀你还是早点走出来比较好。
  陶栀重新看过这段聊天记录,忽而觉得手机变得好重好重,重得她快要拿不稳了。
  她死死咬着下唇,再次点开那张照片,不死心般一寸寸重新审视,试图在姿态亲昵的两人间找出什么破绽。
  只是无论重新点开多少次,两人的相拥都依旧亲密,嵌合到好像不舍有任何空隙出现,连女孩仰头亲吻时的眼神都带着深邃的爱恋。
  陶栀被刺到,急忙闭了闭眼,退出照片界面,划出聊天框。却因为手指一直发颤,又不小心触到了和邬别雪的聊天记录。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半个小时前,对方发来的一句:抱歉,我不过去了。
  理所当然地拼凑出邬别雪没来赴约的前因后果,也成为对方一而再再而三推拒回来的借口。
  陶栀不敢想,更不愿想,可事实仿佛就这样无情地摊开在了面前——原来在她心心念念期待要见面的时刻,邬别雪在陪着别人。
  胸口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有人用钝刀在一点点剜着她的心脏,她只好无措地攥紧胸口的衣服布料,却缓解不了半分浓重的窒息感。
  雪花扑簌簌地打在窗玻璃上,听起来像是眼泪落下的声音。
  指尖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下唇也被齿尖割出一层血迹。但这点单薄的疼痛比起此刻心脏剧痛,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她的呼吸间满是铁锈血腥味。
  为什么呢。
  原本自己要在今晚把没说完的答案告诉邬别雪的。
  明明她的眼神温柔到好像早就洞察,温柔到一定会接纳她。
  不是说了要来听她的回答吗。
  是她太懦弱吗?是她不够勇敢,是她没及时说出来,所以邬别雪没耐心等她了。
  所以她不要自己了。
  是这样吗?
  雪花在窗台积蓄起薄薄一层,却被骤来的寒风吹散。就像那日来不及说出的话,没机会完整道出,就被打碎成一文不值的遗憾。
  陶栀想,自己或许应该去问一问邬别雪的。
  她不相信别人口里的邬别雪,她只相信自己的邬别雪。
  但是此刻,她似乎没有勇气和力气这么做了。
  她害怕、恐惧、甚至惊惧邬别雪会亲口道出肯定的答案。
  她太胆小了。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却也足够让她胆小到,只会瑟缩在寒夜,和窗台一起流泪。
  -
  大年初三,陶娇带着女儿和老婆去亲妹妹家拜年。
  陶娇的妹妹陶黎是个摄影师,虽然在江市有几套房子,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在满世界飞取材,并不像姐姐一家一样在江市久住。
  于是小猫呼噜成了留守猫咪,时常被送到陶娇家去。
  “小栀!新年快乐!”密码门刚开,陶黎就风风火火地冲过来。她手里那个鼓鼓的红包几乎要戳到陶栀下巴,“快来收红包,这是感谢你帮小姨照顾呼噜的!”
  陶栀被这股力道推得后退半步,后背轻轻撞在门框上。
  她下意识抓住小姨的手腕稳住身形,笑着轻声道谢:“谢谢小姨,新年快乐。”
  “你干嘛这样子?”陶娇一把拽过妹妹,“大过年的,你要把我女儿推出门吗?”
  姐妹俩对着对方同时“啧”了一声,陶黎反手就去捏陶娇的脸:“我推你都不会推小栀好吗?”
  祁挽山熟练地拉开两人,无奈地劝:“好了好了,先进去坐。”
  客厅里飘着红茶的香气,大人们笑笑闹闹地闲聊。
  陶栀把沉甸甸的红包塞进挎包,转身去找呼噜玩。
  小猫正窝在阳台边上的猫窝上晒太阳,见她过来立刻竖起尾巴要去蹭她。
  陶栀蹲下身,指尖轻轻挠着呼噜的下巴,听着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小小声地笑问小猫:“呼噜,你是不是又胖了呀?”
  陶娇坐在沙发上,分出一缕心神,用目光追随着女儿。
  阳光透过纱帘,在陶栀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看着女儿逗猫时微微扬起的嘴角,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这两天,陶栀的状态分明不好。吃饭吃着吃着会突然走神,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偏偏每次接收到自己关心的目光又会端出笑来,好像在说自己没事。
  女儿藏着心事,分明是不想让自己和祁挽山担心,于是陶娇也不好多问什么。
  此刻,陶栀唇边的笑意,已经是这几日来最真心实意的一缕。
  “欸,江市的冬天真是又潮又冻,湿冷湿冷的。”陶黎叹了一声,“姐,小栀好不容易放寒假,不然我们去南半球过冬吧?”
  陶娇闻言,端起茶杯的动作一僵。她小心地瞥了一眼女儿的背影,看到对方身形亦是明显一顿。
  她知道女儿和邬别雪那孩子之间兴许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这几天都魂不守舍,也知道除夕夜邬别雪没能来赴约让女儿难过又失落。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应该再重新见一次面?
  离开江市,最后的见面机会就会消失。
  陶娇不忍心再看女儿失落模样。
  “悉尼或者惠灵顿?”陶黎没注意到气氛的异样,已经兴致勃勃点开手机物色要去的地方。
  “还是算……”陶娇放下茶杯,正要拒绝,话语却被另一道声线柔和截断。
  陶栀微微转过身,朝着她们笑道:“去皇后镇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乞天求地放过这一双恋人
  第51章 五十一朵薄荷
  ◎好想她。◎
  账户里的余额增长得太缓慢,这样的增长速度完全没办法在三个月里凑到八十万。
  虽然国内银行不跨代追究亲属债务,但邬远松出国前在国内留下的烂摊子至今没清算完,连带着影响到邬别雪的信用等级。
  再向银行贷款会变得十分麻烦,流程复杂又繁琐,手续也凑不齐。
  邬别雪立在寝室阳台,垂眸望着楼下那棵摇晃的悬铃木,眉心是近乎荒凉的疲倦苍白。
  这几天她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律师的、银行方的、贷方经理的,在那些生疏客套的交谈里,她快忘记和亲密一些的人交谈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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