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文天祥:噫!
  头一回见到有人把蹭吃蹭喝蹭住,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
  这次许愿,谢枋得一发现自己被选中,就想出了一个瞒天过海的法子,让文天祥代他去辛弃疾位面。
  在他心目中,小伙伴的才华胜他十倍,定能拿到一个超高评分。
  “这不合适吧,”文天祥婉辞谢绝,“你之前总说想见一见你的师祖,我岂能夺人之好。”
  但是,谢枋得只用一句话就劝住了他:“文山,想想我传记中的那些信息,未来鞑子入侵,河山破碎,黎元泣血,沉沦虏廷。唯有得到高分,将奖励带回来,才有改变命运的可能。”
  文天祥怔然:“可是……”
  谢枋得见他神色似有松动,赶紧趁热打铁:“何况你已经上了「壮志未酬榜」,未来总归不会太顺遂,得赶快进行补救!”
  这个榜单上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像平阳公主那样英年早逝。
  最坏的结局,比如羊侃、姚襄、兰陵王……
  那就唯有让观者遗恨经年,扼腕长终了。
  当然,饶是谢枋得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估计还是太保守了,文天祥的命运是全榜单最惨的一个。
  “多谢君直美意,定不负所望。”
  文天祥经小伙伴一劝,眸光转为坚决,也觉得有必要提前去沙场上历练一番。
  作为一个绝世大狠人,他在后世那种宋帝出降、国土全面沦丧的情况下,还能带着一群临时招募来的乌合之众发起反攻,收复大半个江西省。
  当然精通兵法战术,不是什么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少年拿起自己的佩剑,一振衣衫,眸中星火映着天际粲粲斜阳,踏入了传送门。
  文天祥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我走啦,你留下好好看家,莫把房子烧了。”
  “好耶!”
  后面那只在树上爬来爬去摘樱桃的猴子……错了,是谢枋得,对他挤了挤眼睛,朗声道:“祝你此行一切顺利!”
  观众对他们的身份替换一无所知。
  宋理宗倒是发现了华点,但文天祥是他殿前钦点的状元,此刻好感度还是很高的,自然不打算揭露对方。
  反而还下旨让知情者闭嘴,不许到评论区乱说。
  …….
  辛弃疾从直播中见到这一幕,顿时有点方,在房间里来回暴走。
  怎么办怎么办。
  他还没收过弟子呢,结果,现在就要见到未来的徒孙了!
  陆游被他晃得一阵眼花,不得已,伸手将他强行按回去坐下:“幼安,你都要给人家当长辈了,能不能稳重一点。”
  辛弃疾:“……”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既然是长辈,那我是不是该送他见面礼?”
  陆游郑重地点点头:“那当然,不然多失礼啊。古语有云:士之相见,宜崇其宠章,备其礼物,不以挚,不敢见。”
  辛弃疾麻了,本就慌乱的心情越发雪上加霜,将手中的猫咪往他怀里一抛,开始四处翻箱倒柜:“你为何不早说!”
  “这不是常识吗……”
  陆游茫然接住猫咪,人和猫互相看看,二脸迷惑。
  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就是转移问题,辛弃疾一扭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务观,既然是我的徒孙,你难道不该表示一二?”
  好特么有道理啊!
  陆游倒吸一口凉气,成功被带进沟里,也在旁边上下摸索:“让我想想该送什么……”
  他也没有任何接待门生晚辈的经验。
  这一年,他命中注定的小弟子戴复古才刚刚出生,还有好多年才会相遇。
  不管怎么说,贵客登门,先把猫洗一遍总没错。
  于是,当少年文天祥穿过传送门抵达的时候,就看见一只……被里里外外洗了三遍,干净到几乎反光的於菟猫。
  猫咪站在必经之路迎接他,见人来,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
  於菟:家人们谁懂啊,托他的福,本喵这辈子都没这么亮过!
  陆游在府上搞了一通大扫除,门前的石狮子都被擦秃噜皮了,就连牙齿都一片锃亮,迎风闪烁着光泽,甚至还在地上铺了红毯。
  文天祥:???
  他被如此阵仗惊了一下,回过神来,暗暗思忖着自己带的礼物是否有点薄。
  “他来了”,辛弃疾从窗户中瞥见,正要疾步出去迎接,忽然又折返回头,压低声音问陆游,“我这个衣冠袍服没问题吧,要不要换一换?”
  “你已经问了第四遍了”,陆游简直被气笑了,耐心地给他拍了拍肩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又整理了一下衣领,“挺好的,放心去吧,别让孩子久等了。”
  辛弃疾抱起见面礼,如灵魂出窍一般飘了出去。
  文天祥立即上前去见礼:“您好,我……”
  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辛弃疾看出他的拘谨,温声道:“莫论辈份,叫我幼安就行,这是陆务观。”
  “在下信州谢君直”,文天祥恭敬行礼,长揖到地。
  他眉目皎然,气质卓越,一如雪后流云遥悬的青山,做这个动作也叫人赏心悦目,一片风骨俊秀,神仪高洁。
  辛弃疾见他手中提着满满一箱的礼物,不觉叹息道:“你人来就好,何必带什么东西。”
  少年粲然微笑:“区区一点薄礼,不过聊表寸心,都是些我觉得小师祖可能会喜欢,或者用得上之物。”
  辛弃疾听见「小师祖」这个称呼,嘴角微微一抽。
  算了,由他去吧。
  “不过是一点点家中珍藏的古卷、名剑、先贤遗物罢了”,文天祥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砚台,递给他。
  色泽冰紫,体方而长,背面镌刻着「持坚守白,不磷不缁」的字样,“此系岳忠武王故物。”
  上面还刻了一行小字:“枋得家藏岳忠武墨迹,与铭字相若,此盖忠武故物也。枋得记。”
  这方砚台当然很珍贵,寄予了前代英杰的一片清骨丹心。
  然而,令人惊恐的是,如此贵重之物却被随意地堆放在箱子里,十分简单粗暴……
  “你的箱子里该不会都装的是类似的珍物吧?”辛弃疾惊讶地问道。
  文天祥摇了摇头:“当然不。”
  辛弃疾刚想松一口气,就听见他轻笑着说:“这些只是目录罢了,后面车上装的才是正品。”
  说罢微微侧身,露出了后边几匹白马拉着的好几节车厢。
  辛弃疾:“…….”
  观众们:“……”
  你这是一点点吗,分明是亿点点!
  文天祥自有一番考量,等会要出兵,准备自然是做得越充分越好。
  但他之前又不在军中,帮不了粮草军械之类的,只能大举氪金,充值军费了。
  反正他家里不缺钱,东西送过来任由小师祖处置便是。
  这枚砚台在后世名气颇大,由岳飞所制。
  很多年后,被谢枋得转赠给文天祥,又被文天祥带入囚牢中,血染毫锋,留书青史,写了很多很多诗词。
  包括那一首《正气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后世人认为,此砚经过三位民族英雄之手,得乾坤之正气,遂为之取名“正气砚”。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此刻,少年看向庭院中的箭靶,隐于松云树梢之间,悬挂在高处:“小师祖,你之前就在这里练箭吗?”
  “在我们家,不谙熟弓马的将军不是好诗人。”
  辛弃疾摘下长弓,拈弓搭箭,挥一挥衣袖,很潇洒随意地射中了一个红心,然后将弓递给文天祥:“你也试试吧。”
  文天祥虽然从未上过战场,但对君子六艺中的每一项都有惊人造诣,自然也包括射艺。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弓,第一箭稍微有些偏离,随后一箭却是风声猎猎,穿云而过,正中靶心。
  “好!”辛弃疾抚掌道。
  他并不想费事走过去拔箭,所以整了点花活,又射出一箭,不偏不倚钉在先前那一箭上,铿然飞鸣,将其震落。
  万朝观众都惊呆了,同样生而为人,汝何独秀?
  文天祥看着这一幕,觉得小师祖射箭,就好像自己下棋,有一种打遍整条gai无敌手(?)的强者风范。
  “北虏僭盗中原,羁年累月,祸恶盈积”,他感叹道,“想来小师祖驰骋疆场之日不远矣,这一箭,很快就会成为金人的见血封喉之箭。”
  提到这个,辛弃疾笑容微敛,似是极轻地叹息了一声:“但愿如此。”
  几人进门坐下,将各自情况叙说一二,又谈起对时局的看法,北伐抗胡诸事,颇感投契。
  说到激越处,本该捧觞以敬,浮一大白。
  文天祥因为还在孝期,便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本想请你喝酒”,辛弃疾捧着茶盏,略带遗憾道,“是务观亲手所酿,以绍兴古法埋在树下,滋味绵长隽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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