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余灵秀身形剧烈颤抖,长公主狠厉的面容在脑海中闪过,脊梁却倔强地绷成直线。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她咬牙应道:“是!”
这反常的卑微姿态令林妙音心头警铃大作。她见过余灵秀高傲如孔雀的模样,见过她在长公主面前巧笑嫣然的样子,却从未见过这般低到尘埃里的姿态。若不是偶尔掠过眼底的那抹炽热,她几乎要以为眼前人换了灵魂。
换魂?林妙音的瞳孔猛地收缩,沈玉的脸与余灵秀重叠,换魂组织的传言在耳畔炸开。
她下意识死死攥住北宫攸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余灵秀额头重重砸向青砖,闷响惊得烛火都颤了颤,猩红血痕顺着眉骨蜿蜒而下:"求王妃开恩!只求一条活路......"
沙哑嗓音里混着哭腔,倒像是将多年积郁的委屈都碾碎了咽进喉咙。
林妙音急得想要解释,腕间却又被熟悉的温度扣住。
北宫攸修长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脉搏,无声传递着安抚,墨玉般的眸子仍牢牢钉在余灵秀身上,寒芒中裹着几分玩味:"你真的愿意?"
这轻飘飘的一句,让如惊弓之鸟的余灵秀猛然抬头。她望着宁王眼底翻涌的暗流,刚要脱口而出的"为您肝脑涂地"卡在舌尖。
记忆里那道温柔凝视突然刺痛心脏,她喉结动了动,将滚烫的情愫生生咽回胸腔:"但凡王妃有需要,臣女愿付出一切!"
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将自己揉碎了,碾成尘埃也要铺出一条留在公主府的路。
北宫攸表示看出了余灵秀的诚意,表示如果她能找到他们所需要的,他可以考虑让她成为公主府的人。
余灵秀意识到北宫攸说的公主府而非王府,但是眼下她也无暇在意,因为再过不久,就是她十八岁生辰,若是再不定下的话,就是公主府也容不下她。
北宫攸垂眸摩挲着袖间玉扳指,漫不经心道:"你的心思本王记下了,且看你能做到哪一步。"说罢随手将青瓷药瓶掷于廊下,脆响惊起檐角栖鸦,助孕丸滚落阶前,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余灵秀失魂落魄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林妙音攥紧裙角,贝齿几乎咬出血痕:"你竟打算让她孤身涉险?地牢那群豺狼虎豹......"话音未落,北宫攸已扣住她腕间软穴,温热呼吸扫过耳畔:"长公主最恨背叛者,可她手里的账本,足以让那位殿下投鼠忌器。"
"万一......"
"没有万一。"北宫攸掐住她下颌,凤眸里翻涌着暗潮,"想要本王庇护她的家族,就得拿命来换。"他指尖抚过她因焦急而泛红的眼角,突然想起那日幼安攥着自己衣角抽噎的模样,心尖莫名发烫。
林妙音被他逼得后退半步,却仍倔强地直视那双摄魂夺魄的眸子:"若她真查到线索,你当真要......"尾音消散在夜风里,女儿哭红的小脸在眼前挥之不去。
北宫攸突然轻笑出声,滚烫的掌心覆上她发凉的手背:"妙妙何时学会关心本王的后院了?"他俯身时,衣袍间雪松香混着危险气息将她笼罩,"说句真心话,你希望本王如何处置?"
暮色渐浓,廊下铜灯次第亮起。林妙音望着他眼底跃动的星火,到了嘴边的"侧妃之礼"又咽了回去。她没看见,北宫攸垂落的眼睫下,藏着欣喜若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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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洞门外夜风穿堂而过,余灵秀踉跄着扶住廊柱,发间银簪不知何时歪了,碎发黏在冷汗涔涔的额角。
她刚要往栖梧院方向去,一道黑影骤然拦在身前——翠喜倚着朱漆廊柱,手中绢帕慢悠悠绞着,幽幽目光扫过她狼狈的裙摆:"好妹妹,方才我瞧着你与王爷一前一后进去,莫不是说了什么体己话?"
"不过些寒暄罢了。"余灵秀别开脸要走,广袖却被死死攥住。
翠喜指尖的蔻丹掐进她皮肉,笑意不达眼底:"咱们可是说好共进退的,难不成你想撕毁盟约?"
"今日实在乏了。"余灵秀刻意佝偻着背,露出摇摇欲坠的模样,"等我歇过这阵......"
话未说完,手腕突然一凉。
翠喜眼疾手快扯开她袖中暗袋,鎏金小盒"啪嗒"坠地,滚出颗泛着异香的药丸。
"这是什么宝贝?"翠喜拈起药丸对着月光端详,胭脂色的唇勾起讥讽弧度,"莫不是王爷给的定情信物?"余灵秀猛地扑过去抢夺,发丝散落间,眼底闪过狠厉:"与你何干!"
她攥着药盒转身就跑,裙裾扫过青砖的声响,惊得廊下铜铃叮当作响。
第466章谈判失败
翠喜立在游廊拐角处,看着余灵秀单薄的身影在雨幕中跌跌撞撞地奔跑,像只被惊起的寒鸦。她攥紧手中绣着金线缠枝莲的帕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盯着余灵秀消失的方向,眼神中满是怀疑与不甘。
昨日午后,翠喜原本约好与余灵秀商议如何在王府站稳脚跟,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四处打听才得知,余灵秀竟独自去了宁王的书房。
此刻亲眼看到她从那里仓皇逃出,还握着疑似王爷信物的物件,翠喜心中警铃大作,“这个贱人,定是背着我又和王妃达成了什么协议!”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翠喜的鬓角,她却浑然不觉。
回想起自己为了能在王府谋得一席之地,费了多少心思,走了多少门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机会。
本想着与余灵秀合作,互相扶持,可如今看来,对方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她不过是长公主不要的弃子,凭什么又能攀上高枝?”翠喜咬着牙,低声咒骂,转身时裙摆扫过墙角的青苔,险些滑倒。
一夜无眠,翠喜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余灵秀得意的模样,以及林妙音深不可测的眼神。天刚蒙蒙亮,她便精心梳妆打扮一番,选了支低调却不失华贵的银簪别在发间,匆匆往王妃的栖梧殿走去。
栖梧殿外,鎏金狻猊香炉中飘出袅袅青烟,混合着殿内传来的龙脑香,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翠喜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裙摆,福了福身,轻声道:“奴婢求见王妃。”
“进来吧。”殿内传来林妙音慵懒的声音。
翠喜迈着小碎步走进殿内,只见林妙音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月白色的襦裙上,将她脸上的细纹照得一清二楚。
翠喜连忙跪下,声音轻柔却暗藏锋芒:“昨日卯时三刻,奴婢瞧见余姑娘从王爷书房出来,手中还拿着王爷赏赐的信物。这般明目张胆,王妃就不担心吗?”
说罢,偷偷抬眼观察林妙音的反应。
林妙音握着茶盏的指尖微微收紧。
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余灵秀那双满含期盼的眼睛,还有她颤抖着递来的助孕丸,仿佛还在眼前。
那女子跪在她跟前,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王妃,只要你能帮我成为北宫攸的侧室,往后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她的话语未落,北宫攸便迈着沉稳的步伐踏入房中,目光如炬,当着她的面冷冷拒绝了余灵秀的请求,话语中的寒意仿佛能凝结空气。
门外忽然传来轻咳声,紧接着是裙摆扫过青砖的窸窣响动让她回神。
林妙音望着翠喜刻意渲染情绪的模样,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想来是余灵秀前脚刚离开此地,后脚就撞上了翠喜,且对二人先前的密谈守口如瓶。她眸色微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看来余灵秀这回确实急红了眼,铁了心要弃暗投明。
翠喜眼底暗藏的算计如同蛛网般蔓延,林妙音却不动声色,只是垂眸掩住眼中锋芒,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疑惑:“你什么意思?”
翠喜膝头重重砸在青砖上,膝弯蹭着林妙音裙角向前半步,玉簪上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映得她眼底的算计愈发幽深:“王妃,奴婢有一法子可为您分忧。”
她刻意压低的声线裹着蜜糖般的恳切,尾音却像毒蛇信子般轻轻扫过林妙音耳畔。
林妙音指尖抚过缠枝莲纹的茶盏,闻言冷笑:“你说说看!”
话音落,翠喜已膝行至她跟前,仰起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她突然抓住林妙音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肉:“如今王府后院暗潮汹涌,您与王爷又心生嫌隙,膝下仅有小郡主……”
说到此处刻意顿住,眼尾泛起水光,“若是旁人抢先诞下宁王长子,日后您和小郡主可怎么立足?奴婢自知身份卑贱,若有幸能为王爷绵延子嗣,定将孩儿双手奉上,给娘娘当亲生骨肉教养!”
林妙音的瞳孔骤然收缩,幼安二字如同一根淬了毒的银针,狠狠扎进她精心维持的镇定。她攥紧帕子,指节泛白,却仍扯出一抹冷笑:"公主府里像你这般自荐枕席的丫鬟,怕是能凑出个百人队。我凭什么选中你?"
翠喜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银链:"娘娘可还记得,沈玉沈公子如今......"她故意拖长尾音,"还在我手里。"
"确实在你手里,可也还在公主府!"林妙音猛地起身,茶盏在案上重重一磕,溅出的茶汤在织锦桌布上晕开深色痕迹,"公主是王爷生母,只要王爷肯开口,何愁沈玉出不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