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翠喜垂眸掩住眼底讥讽,眼前浮现出沈玉那截断臂——哪个男人会容忍给自己戴绿帽的人?不过林妙音这番话倒是点醒了她,与其在这和个女人周旋,不如直接押着沈玉去见宁王。
"是奴婢僭越了。"她骤然挺直脊背,先前的谄媚荡然无存,起身时裙裾扫落案上的铜香炉,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就当今日奴婢没来过!"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绣着金线的裙角掠过门槛,只留下满室剑拔弩张的气息。
待翠喜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玉竹方才匆匆挑开湘妃竹帘。她望着案上翻倒的鎏金香炉,铜身与青砖相撞留下的刮痕泛着冷光,泼洒的茶汤正沿着缠枝莲纹的桌布边缘蜿蜒,如同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贱婢到底有什么依仗?"玉竹快步上前,"竟敢在小姐面前如此放肆!"
林妙音倚着螭纹雕花榻,指尖捏着翠喜方才碰过的茶盏,忽然冷笑出声。烛火在她眼底摇晃,将冷笑淬成淬了毒的刃:"不过是拿沈玉当筹码,就以为能拿捏住我。"
玉竹喉头微动,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被攥出细密褶皱。廊外传来更夫梆子声,三更天的风卷着落叶扑在窗纸上,发出沙沙轻响。
她望着林妙音沉静的侧脸,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沈公子他..."
小姐当真能眼睁睁看着他深陷险境?
第467章王爷,奴婢有事相告
林妙音望着玉竹眼底翻涌的担忧,纤长睫毛微微颤动,最终从胸腔深处溢出一声叹息。她屈指叩了叩案几,鎏金香炉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翠喜送来的断臂......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假的?"玉竹骤然睁大眼睛,鬓边的银蝶步摇随着动作轻颤,撞出细碎声响。她踉跄着上前半步,绣鞋碾过地上未干的茶渍,"可那伤口血肉模糊......"
林妙音捏起案上半干的茶渍,望着晕染的深色痕迹出神:"假是假的,但也说明沈玉还困在公主府。"
她指尖突然收紧,帕子被攥出褶皱,"本打算应了余灵秀的投诚,谁能料到昨夜谈话被幼安听了去......"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寒鸦长啼,惊得廊下铜铃叮当作响。
玉竹望着主子苍白的脸色,喉间发紧:"既然是假,那翠喜如何笃定您会上当?"
她的呼吸轻轻起伏。"因为沈玉臂上有个印记,"
她忽然轻笑,笑声里却带着几分苍凉,"牛痘。"
见玉竹满脸困惑,她起身走到窗边,月光将窗棂的影子投在她身上,恍若笼着无形的枷锁,没在开口。
这是唯有她知晓的秘密。当年他为护她受伤,她亲手缝合的伤口,即便愈合无痕,却也在皮肤上烙下了独属的印记。
翠喜送来的断臂虽有相似痕迹,细看之下......终究是差了分毫。
玉竹依旧不解,若是假的,为什么当初小姐要和王爷闹成那样?
想要问什么的玉竹,看着林妙音又坐在那边陷入到她自己的思绪当中时,便不再开口,安静的守在她的身边。
……
喜踩着满地残红从林妙音的院落匆匆而出。
回到自己居所后,铜镜前的她十指翻飞,将发间银簪换成鎏金步摇,胭脂水粉层层叠叠敷上,硬是把苍白脸色衬出三分艳丽。
行至宁王的院落时,檐角铜铃被晚风摇出细碎声响。
风铭负手而立,玄色劲装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扫过翠喜刻意装扮的眉眼,长臂一伸,冷硬的阻拦姿态让青石板路上的月光都凝住了。
近来因长公主的青睐而愈发骄纵的翠喜,杏眼圆瞪刚要发作,瞥见拦路之人是北宫攸身边的头号护卫风铭,嘴角立刻堆起谄媚的弧度。她从袖中摸出一锭碎银,指尖还沾着胭脂的艳色,语气甜得发腻:"风大哥,通融通融?"
风铭后退半步,避开那递来的银钱,寒声如冰:"王爷不见闲杂人等。"
翠喜跺脚,绢帕绞出细密褶皱:"奴婢当真有要事!事关......事关王妃清誉!"
"说与我听即可。"风铭的声音不带半分温度,腰间佩刀随着动作轻晃,在地上投下森冷的影子。
"这等机密怎能随便......"翠喜话未说完,见风铭已转身要唤人驱赶,突然发了狠劲。
她提起裙摆,踩着三寸金莲发疯似的往院内冲去,艳丽的钗环撞得叮当作响,尖利的嗓音划破暮色:"王爷!长公主身边的人有要事禀!事关王妃私秘,迟了可要误了大事!"
刀鞘落地的脆响惊飞檐下宿鸟。北宫攸自门廊阴影中缓步而出,玄色广袖扫过雕花门楣时,檐角月光碎成星子簌簌坠落。他抬手止住风铭欲上前的动作,长指抚过刀柄上的饕餮纹,眼尾余光像淬了毒的银针,将翠喜钉在原地。
"王爷~"翠喜刚调整好仪态,软糯的尾音还未散尽,寒光已贴着耳畔掠过。
乌发如雪片纷飞,几缕断发缠绕在鎏金步摇上,映得她骤然失色的脸更似纸糊的一般。
冰凉的刀锋抵上脖颈时,她才惊觉北宫攸不知何时已欺近身前,龙涎香混着铁锈味的气息喷在额角,灼得人头皮发麻。
"再说半句废话,"刀刃微转,在苍白肌肤上压出淡红血痕,"本王就让你去黄泉路上说个痛快。"
翠喜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绣鞋上的珍珠滚落满地。
她死死盯着那双绣着金线暗纹的皂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将对林妙音的恨意咽进喉咙:"奴、奴婢得知......王妃曾有位故人,姓沈......"
话到嘴边,她望着北宫攸垂眸时眼睫投下的森冷阴影,生生将"情人"二字嚼碎吞回,"如今人在奴婢手上,只要王爷......"
第468章吴嬷嬷杀人
翠喜垂眸望着青砖缝里的青苔,听见头顶传来冰玉扳指敲击紫檀案几的脆响。
“只要王爷能给奴婢一个容身之处,就好!”翠喜攥紧袖口的碎步,指节泛白。
她刻意将声音压得发颤,像被雨打湿的蝶翼,却在余光瞥见北宫攸蹙起的剑眉时,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北宫攸斜倚在乌木蟠龙椅上,玄色锦袍上暗绣的云纹随着动作隐现。
他端起茶盏轻抿,茶汤映出跪坐女子低垂的脸“本王听说,你现如今可是长公主身边的得力的人!”
话音未落,茶盏重重磕在紫檀木案上,惊起满室茶香。
翠喜肩头猛地一抖,旋即掩面啜泣:“王爷不知,奴婢是吴嬷嬷带出来的人。”
她刻意露出腕间淡青的瘀痕,声音哽咽如抽丝,“吴嬷嬷当初受伤,奴婢才侥幸得以伺候长公主。谁知她伤愈归来,说奴婢觊觎主位,日日刁难......”
北宫攸望着女子泫然欲泣的模样,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玉佩。
就在翠喜低头拭泪的刹那,他向侍立在侧的风铭递去一个眼神。
风铭微微颔首,靴底踏过青砖的声响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
“长公主念旧,偏帮于吴嬷嬷,奴婢实在是走投无路......”翠喜的哭诉戛然而止。
北宫攸突然拍案而起,青玉镇纸应声落地,在寂静中炸开清脆的回响:“噤声!”
寒意顺着翠喜后颈爬上来,她死死咬住下唇,余光瞥见宁王腰间玉佩上半干的水渍——那是方才茶盏倾倒时溅上的。
雕花窗棂外,乌鸦的叫声刺破长空,惊起满院枯叶。
不知过了多久,风铭的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
紫檀木扶手在北宫攸指尖叩击下,发出规律的声响,仿佛催命的鼓点。
“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翠喜攥紧裙摆的手微微发抖,绣着金线的芙蓉纹在掌心揉出褶皱。
她深吸一口气,喉间涌上铁锈般的腥甜,垂眸时掩住眼底转瞬即逝的算计。“王爷容禀……”
声音婉转如泣,将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言辞缓缓吐出,讲到动情处,忽然抬手解开发间银簪。
银簪泛着冷光,划过掌心的瞬间,她咬着下唇闷哼一声。
鲜血顺着簪尖滴落,在青砖上晕开一朵妖冶的红梅,蜿蜒的血痕像极了她坎坷的命运。“若有半句虚言,就如此簪!王爷但有差遣,奴婢甘愿做个解闷的玩意儿;王妃若不喜,奴婢立刻消失在这世上!”
尾音带着哭腔,却字字铿锵。
北宫攸单手支着下颌,饶有兴味地凝视着眼前决绝的女子。
她惨白的脸上冷汗混着血珠,倔强的眼神却透着股孤勇。
突然,他轻笑出声,笑声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惊得梁上栖着的雀儿扑棱棱飞走。“吴嬷嬷觉得呢?”
翠喜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雕花木门吱呀推开,吴嬷嬷拄着黑檀木拐杖缓步而入,月白棉裙下露出的缠足鞋踏过血泊,在青砖上印出深色脚印。
老嬷嬷脸上皱纹如刀刻,浑浊的眼珠扫过翠喜染血的掌心,冷哼一声:“王爷想要如何处置此攀龙附凤之人,便如何处置!”
北宫攸摩挲着腰间玉佩,漫不经心地问:“那长公主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