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谢谢啊。”
慕南钊吃馒头的动作一顿,他继续咬下去,含糊地嗯了声。
顾喜喜知道古人有多在乎死后全尸。
慕南钊却让人将他的尸身毁容断肢。
这一切都是为了在他身死后,她能不被追查,不受牵连。
沉默了许久。
慕南钊不悦地小声嘟囔,“何景兰那个大嘴巴,从小到大也没改。”
顾喜喜轻笑出声。
“景兰是关心你,希望我知道内情,能对你好一点。”
慕南钊冷哼,“你跟她才认识多久,你倒是处处对她言听计从。”
顾喜喜皱眉,“你这是什么话,我哪里对她言听计从了?”
慕南钊看着前方,目不斜视,“你自己心里清楚。”
顾喜喜一头雾水,不过她看到慕南钊嘴角微弯的弧度,会意而笑。
看样子他心情不错,之前不高兴的地方应该是翻篇了。
于是顾喜喜痛饮杯中酒,借着酒兴坦白的问出来,“你最近为何对我那般客气疏离?”
慕南钊不承认,“顾喜喜,你是不是想太多,拿自己太当回事了?”
第109章出发,新的目标
慕南钊话音刚落,一息前还在认真问话的姑娘突然一头栽倒在他身上。
她软绵绵歪着,手里的酒杯滑落,滚到雪地上。
慕南钊对此并不意外,他叹口气,说,“早就叫你别喝。”
“酒量差还敢喝烧酒。”
口中虽抱怨,行动却丝毫不慢。
慕南钊一把将顾喜喜打横抱起,步履轻快地将她送回卧房。
可能是被面织锦缎有些凉,顾喜喜后背刚挨到床,蓦地睁开眼睛。
“我真没想到,你都快死了,竟然还想着保护我。”
她说着,对着慕南钊的脸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慕南钊被熏的蹙眉,“顾喜喜!”
顾喜喜却嘻嘻笑起来。
她一手抓着慕南钊胳膊不放,另一手啪地拍在他肩头。
“够意思!你比我想的、够意思多了!”
“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
喝醉酒的人爆发出平时没有的力气,抓着慕南钊狠狠向前一扯。
慕南钊本来没站好,又没防备,身子倏然前倾。
两个人瞬间脸对脸,隔着不到一指的距离,呼吸交缠,彼此相闻。
慕南钊视线被迫落在顾喜喜脸上。
从饱满白皙的额头、醉酒后秋水朦胧的眼、再到樱红水润的唇……
砰砰、砰砰,慕南钊居然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顾喜喜虚着眼儿看他,忽而不笑了,认真重申,“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唯有……”
正当慕南钊对她想说什么有了点期待时。
顾喜喜忽然弯下腰,“呕……”
次日清早顾喜喜走出卧房,雪已经停了,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
昨晚遗留在院子里的酒杯、炉子都不见了。
顾喜喜头疼地敲敲太阳穴。
醒来时,她好好地躺在被窝里,身边还放了汤婆子。
而她的记忆停留在慕南钊吃完一个烤馒头夹菜,她问他话,然后就没了。
这次顾喜喜有了经验,知道自己定是又喝断片了。
她正想去问候下慕南钊。
就看见张婶对着院子里已经冻硬的外袍,疑惑道:
“昨晚没晾衣裳啊,小陈咋半夜起来洗衣裳?”
顾喜喜脚步顿住,仿佛小花受惊吓的状态,立刻调转方向往自己屋急走。
“婶子,我今天有事忙,吃饭我就不出来了,你给我端屋里。”
年节过去,也宣告村里猫冬的日子逐步结束。
勤快的人已经下地,暂时没有太多活,便整一整地垄。
村塾开学第一日,
顾喜喜早早套上骡子车,做着出远门的一系列准备。
慕南钊站在门口,显然不赞同的表情。
石头抱着写字用的木板,也一脸担忧。
顾喜喜把一包干粮搬上车,转身时抽空说,“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回不来了似的。”
石头说,“喜喜姐,听说那些西域人长的黄头发大胡子,会吃人!”
顾喜喜无奈,“你都打哪听来的,我忙着呢,别胡说了啊。”
七个水囊里面盛满了清水,全都放到车上。
张婶觉得银票贴身藏着也不放心。
昨晚她将顾喜喜随身小布包的里衬拆开,银票一针一线缝在里面,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包里还有杂七杂八,吃的用的各种应急的零碎东西。
顾喜喜又检车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笑着说,“按脚程算,最早明日傍晚我就回来,万一耽搁了时日,顶多也就是再盘桓一两日的功夫。”
“你们好好地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担心我。”
张婶问,“你说的那频婆果,非要找西域人才能买吗?”
顾喜喜点头确认,“这趟我非去不可。”
张婶还是心发慌,“依我说,就该让小陈陪你。”
顾喜喜说,“年后第一天,村塾开课,须由先生带着众学生拜圣人,几百年都是这个规矩,陈方必须在场。”
慕南钊旁观到此时,终于开口,“西北军治下严明,近年来屡次剿匪颇有成效,东家走的这条路一向太平,倒是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不知从何时起,慕南钊也称呼顾喜喜为“东家”了。
既不生分,也不显得过于亲昵。
张婶听慕南钊这么说,犹如吃了定心丸,
“那行,喜喜,你路上千万小心!”
慕南钊先顾喜喜一步牵起缰绳,“我送东家出去。”
待出了大门,慕南钊说,“石头,你该去学堂了。”
这回石头很是乖觉,知道他们有话要说,点点头先行离开。
顾喜喜笑说,“多谢你方才帮我在婶子面前说那些话。”
慕南钊胸臆深处呼出一口气,似无奈,又似放弃地说,“西域人狡诈,且唯利是图。”
“若你能如愿以偿,须得有一个能制衡他们履行契约的法子。”
“若不能,莫要与他们起争执,财不外露,速速归来。”
顾喜喜与他对视,表情也变的郑重其事,“我记住了,放心。”
慕南钊忽然向前一大步。
顾喜喜感觉手心里被塞进一枚圆润小巧的硬物。
慕南钊的低语在耳畔响起,“若遇到你自己搞不定的难关,可去云岭县衙,找江主簿。”
顾喜喜微微吃惊地望着他,“你……”
她急忙朝四周看了圈,才接着说,“我不要,我知道你布局不容易,如今总算在西北有所起色。”
“你的人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我就当今日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慕南钊却挡住她的手,说,“东家别想太多了,我不会把自己放在命门位置的人给你用。”
“况且只是叫你以防万一,你就买个树苗而已,难不成还要把云岭县搅个天翻地覆么?”
顾喜喜看着掌心里的东西,一枚平安扣。
不是什么好玉料,最便宜的汉白玉而已。
她犹豫片刻,还是将信物收起,“慕南钊,谢谢你。”
慕南钊微怔,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正式唤他的本名。
他微垂眼帘,淡声道,“去吧。”
离开花池渡村,顺着官道一路向西,毗邻最西边国境线的最大一个城池就是云岭县城。
云岭县是大业朝与西域贯通的重要门户。
据说当地经济十分繁华,甚至有西域人建立的商会,受本地衙门管辖。
第110章云岭县城
顾喜喜沿途经过了几个熬过鼠疫摧残、百废待兴的村落。
年节刚结束,这些地方却看不出一点残存的喜气。
捡木柴的孩童,看见陌生人就好奇地停下来观看,一张张小脸干瘦蜡黄,却难掩纯真的生命之力。
背着奶娃娃的女人,一手牵羊一手提着木桶,她的面容早已在日积月累中留下愁苦的烙印。可当她抬头看向远方的家,眼眸中仍漾起希冀的光。
……
这一路所见所闻,让顾喜喜等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就是要在这广袤的西北大地做出改变,让农业的花一点一点开遍整个西北。
行至云岭县附近,距离县城还有三里地,景象就与前面走过的地方截然不同了。
时不时有骑马的商队经过,偶尔能看见骆驼。
正值清晨开城门的时间,再往前走越发熙熙攘攘。
县城附近的居民担着担子,各色农产品、大小牲畜、活鸡活鸭,甚至还有泡在水桶里的活鱼……
他们操着本地口音,与相熟之人讨论着今日城中的物价。
不愧是与西域通商的门户,这种生机勃勃的氛围,青田县周边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