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用了,”季苇一向后看了一眼,粉红色的礼盒堆成小山:“叫我决定,他们也不顾上。”
伴手礼很重要,他得亲自看看才行。虽然对于婚礼的陈梦初而言,这些都已经是身外事。但是源海集团ceo的婚礼还是不能草率的,否则会让来宾看笑话。
季苇一当然很明白这一点,在这个家里,总免不了要有些对外表演的事情不得不做。
有时候是工作需要,有时候他们自己心理上也需要。
很久以前,他就在想:
把体弱多病的小儿子送走,能腾出更多的精力用于事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哪怕季光远和丛然可能没有觉得有一个病孩子会给家里丢人。但毫无疑问,他们谁都不想面对自己决策失误的事实。
事业风生水起的时候,人很容易变得过分自信,自信的认为自己能在任何场合里都取得成功,掌控命运。
所以,哪怕产检时他已经被诊断出大概率患有严重的心脏问题,他们也相信凭借自己的经济条件和爱意,可以给这个孩子一个和正常人一样、或者说是比一般人更优越的生活。
但后来他出生,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他的父母当然也不是不爱他,只是除了爱他之外,他们也还要留恋很多其他的东西。
哪怕是不纯粹的爱,在这个世界上也是很珍贵的,他不应该太贪心。
*
晚上九点,许琮把七袋伴手礼一股脑儿堆在桌子上,在昏黄的灯下打量季苇一的脸色。
“那……小季总,我走了?”
季苇一摆摆手:“走吧。”
临到门前,许琮回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晃的,总觉得对方格外苍白憔悴。
他觉得季苇一这两天的脾气明显变急了,随时随地赶着要做什么事似的。
噢,赶着结婚。
婚礼真是太闹人了,就算不是自己的也闹。
听着咔哒一声关门声,季苇一把目光投向那堆伴手礼,从最顶上摸了一份。
稍微累一点,他的注意力就无法集中。
还是从头到尾把外包装端详一番,把内容物倒出来。
摸一块巧克力喜糖放进嘴里,光觉得齁甜,又吐掉了。
糖不好吃,他在心里默默扣了一分。
剩下的东西是一罐茶,一盒饼干,和包装精致的三片入浴剂。
他把入浴剂拿一片出来,到浴室放洗澡水。
浴缸从他和张渊搬进来就没有人用过,但是找了保洁每周清洁,擦得亮晶晶的。
他把包装拆开,粉色的泡腾片,扔进水里迅速融化,玫瑰香混着一点水果味道,迅速充满整个空间。
还挺香,但是应该不是所有的来宾家里都有浴缸。
他直接在心里把这份伴手礼踢出局。
不过水也放了,不能浪费。季苇一脱了衣服把脚埋进去,才忽然想要是供血不足有没有可能晕在浴室里。
但是天晚了,他又开始觉得身上很冷。
大意了,电热毯铺在别墅里,他今晚又不回去睡觉。
这缸热水顿时显得很吸引人。
温度不算太高,他坐进去,伸手把门推开,好让空气更流通一些。
张渊下了戏就赶飞机,终于提前一天晚上回到京城。
一时还不敢去找季苇一,先往家走。
至少要洗个澡换身衣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可能是发现对方是外貌协会以后,他也会在意自己在季苇一面前的形象了。
推门进去,客厅的灯居然是开着的,他第一反应是难道进贼了,紧接着,心跳猛然快起来。
季苇一在家吗?
尚且没有做好见到对方的准备,然而一想到要见面,又有种难以抑制地激动。
张渊顺着灯光寻过去,停在洗手间门口。
门虚掩着,他敲了敲,无人应。
最后就下手重了些,门被推开了。
水汽蒸腾,潮热扑面。
第40章
阻挡视线的水汽散去之后, 张渊看见了季苇一。
他脖子以下全浸在粉红色的热水里,脑袋歪歪枕在瓷白的浴缸沿壁上,微长的发尾垂进水里, 把亚麻色的头发打湿成一缕一缕黏在脸颊上,更衬得皮肤很白。
温热的蒸汽也没能泡出血色的苍白。
有一滴冷凝在水龙头上的水珠落进浴缸里, 散开一圈淡淡的涟漪。
张渊忽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即便是对于他这种不怎么依靠听觉感知世界的人来说, 浴室还是显得太过安静了。
入浴剂化开之后, 洗澡水的颜色浓郁的像草莓牛奶一样不透明,把浸没在水中的身体彻底挡住。
看不见胸腔和腹部的起伏,季苇一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睡着, 灯光照射下, 他的嘴唇看起来仍然是青白色的。
安静地令人不安。
“季苇一。”张渊喊了一声。
声音在狭小潮湿的空间里闷闷地回荡, 掠过无知无觉的季苇一,重新传入张渊的耳朵。
他听不清,但无形的声波在此刻凝聚。像是隔着金属罩子被人敲了一闷棍, 巨大的震动顺着头顶传遍全身。那个瞬间, 思绪全部中断,大脑一片空白。
理智再度回笼的时候, 张渊发觉自己正把手指放在季苇一的鼻端。
摸到温热而悠长的呼吸, 好像被风吹开的蒲公英的绒毛,落在他的指尖。
张渊长出一口气, 连同整个身体都瘫软下来, 趴在浴缸边上。
把手伸进水里试试温度,不烫, 但还算暖和, 不会着凉,很适合打盹的温度。
一旦恢复理智, 他就意识到刚刚的慌乱很离谱。
太不吉利了,为什么要往意外上想。
季苇一近来总是很累,上一次见面,也是上车就打瞌睡,所以会在浴缸里睡着也不奇怪。
张渊不忍心把他喊醒,既然水还没有冷,就任由他睡。
他知道季苇一一冷就睡不好,和他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夜里发了梦,手脚冰凉出冷汗,就喃喃呓语着往他怀里钻。
说了什么,他听不清楚听不懂,也就不去想。只敞开怀抱把季苇一圈在怀里,再用被子把他手脚都裹紧。
季苇一大概也是喜欢的,每每在梦中都蜷在他怀里,抱他抱得特别紧。
张渊起初不明白,他的爱恨都简单直白,喜欢谁才愿意靠近,对不喜欢的人,看一眼都不想多看。
所以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也可以在夜里钻进他怀里。
可是不能更近一步了,自从察觉到他的心思,季苇一就离他越来越远。
季苇一比他懂的更多,想的更多,在意的更多,担心的事情也更多。
或许就像季苇一说的,因为他太年轻了,而且什么都没有。
可是他还是喜欢季苇一,爱恨都有缘故,不是没有来由的喜欢,就无法轻易因为一次拒绝而散去。
季苇一的两缕头发/漂在水里,张渊像小孩子拨弄橡皮鸭子那样掬一掌水把它们朝反方向推,馥郁的玫瑰味道在空气中氤氲开。
很香,张渊偏过头去,狠狠打了个喷嚏。
浴缸里的人应声转了转头,后脑勺的头发被热水浸过,入浴剂里有保湿成分,沾了水的浴缸壁特别滑。
张渊眼见季苇一的头顺着池壁马上要跌进水里,忙托住他的脖子后脑把人固定住。
他动作向来很稳,很轻,以至于季苇一还是没醒。
两滴玫瑰味的水溅在他唇边,可能因为太香甜,睡梦中的人砸砸嘴,下意识地舔了舔。
舌尖正好点在张渊试图为他蹭掉水渍的手上。
口腔的温度就算比体表高些,也无非就是三十七度,在指尖一触及离,却像是滚水落在手上。
半蹲在浴缸旁的张渊猛地把手缩回来,浑身肌肉都跟着紧绷起来。
托着季苇一的那只手不能放开,他用空余的另一只手贴住自己的脸颊。
很烫。
不仅是脸在发烫,心砰砰跳,血液循环加快,浑身都跟着热起来。他趴得离浴缸太近,意识到某个部位隔着牛仔裤的布料顶到了缸壁上。
无法克制的生理反应让张渊很难得地感觉到羞耻,说不清什么道理,却想从季苇一身边逃开。
他试图把对方的脑袋在池壁上找个稳妥的位置重新靠住,睡梦中的人感觉到异样的震动,将醒未醒,头侧向一边。
脸颊贴在张渊小臂上,鼓起一坨软肉。
鬼使神差地,张渊在上面戳了戳。
然后对上了季苇一睁开的双眼。
“张渊?”
季苇一刚醒时还有怔怔,不明白本该在西北吃土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边,一时之间忘了自己睡着之前身在何处。
也忘了……他没穿衣服。
“你怎么……”
张渊托住季苇一的手臂一沉,身体接触水面,他才忽然意识到这是在浴室。
猛地挣扎一下离开张渊的手,屁股下打滑,整个人跌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