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入浴剂太滑了,还有点咸,这家伴手礼简直一无是处。
滑进浴缸里的第一秒,季苇一这样想。
热水淹没口鼻,季苇一离水面仅隔一线,然而猝不及防下跌时,已经有水呛进肺里,呛咳无法抑制,张开嘴的瞬间,更多水涌进嘴里。
在窒息带来的灭顶之灾感把季苇一吞没之前,他身体腾空,被从浴缸里捞了出来。
求生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抓住一切手边能摸到的东西。
张渊抱着他快步走出浴室,热水顺着季苇一的身体湿淋淋淌了一地。张渊的衣服全部浸透,尽管隔了一层布料,两个人的皮肉几乎紧贴在一起。
季苇一在被放在床上的时候才发觉这一点,一并意识到的还有自己正死死搂着张渊的脖子,身体接触到床面都没撒手。
他发觉时候就把手松开了,咳嗽还没停,张渊忙于把人裹住,低着头去扯被子。
季苇一却看到他脖子上被自己抓住几道红印子,他的指甲长了,最近心里太乱,没有注意到。
被子把该挡住的地方都挡住,张渊才敢朝季苇一看。剧烈咳嗽倒是让他的脸色终于红润起来,颧骨上晕开两片红。
可能是咳得太厉害,张渊在他的下眼睑处看到一些针尖大小的皮下出血点。
他伸出手想碰一下,被季苇一拦在半空:“抱歉。”
季苇一指了指他的脖子。
张渊摸上去才觉出有一点痛,摇摇头。
浑身上下只裹了被单的季苇一也没心思跟他客套,这辈子上一次这么着跟人坦诚相对还是不知道哪个上一次:“你先出去,我换衣服,你也去把衣服换了。”
张渊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怀疑他生活到底能不能自理,从衣柜里翻出季苇一的睡衣放在他身边。
季苇一裹着生怕走光,一动也不敢动,还不等道谢,眼睁睁又看着张渊拉开抽屉,拿出了他的内裤。
“你放那儿就行。”他觉得浑身都快烧起来了,把充血涨红的脸埋进被子里当鸵鸟。
听到张渊离开时房门落锁的声音,才敢把脸抬起来,确认房中无人,迅速套上裤子。
热水带走了一部分体力,再加上刚才在水里扑腾那几下,仅仅是换衣服也让季苇一觉得累。上衣只扣三颗扣子,他侧倒在床上。
躺下来,看到被单上也有很细小的粉红色痕迹。
他叹了口气。
比起差点在自己家浴缸里溺水,就这么睡着了可能更让他惊讶。
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季苇一翻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大脑放空。
直到张渊的敲门声响起来。
“等一下。”他努力爬起来,拆掉被套团在怀里,“进来吧。”
张渊把门打开,季苇一已经抱着被子站起来,神色从容地经过他身边:“湿了。”
他把被单塞进洗衣机里,按下开机键。
注水声响起来,季苇一眼前忽然一黑。
张渊把浴巾盖在了他的头上:“湿着,会着凉。”
季苇一按住浴巾,无意识见碰到了张渊的手,劈手把浴巾夺过来,胡乱地擦了擦。
他靠着洗衣机转过身来:“你怎么在这儿?”
张渊眨了眨眼睛,举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在手里的吹风机:“先吹头发。”
四目相对,沉默地对峙持续了半分钟。想到自己刚刚把张渊脖子抓花还弄了人家一身水,季苇一妥协了。
主要他也累,不找个地方坐下来,觉得脑袋一阵阵发飘。
顶着湿头发回到卧室,他坐在床边要把吹风机接过来,刚一抬头,热风已经吹到了他的脸上。
“你给我就——”
季苇一伸出的手被张渊按下来,对方贴着他身后坐下来,一手举着吹风机,一手直接把他环住。
他手脚发软,完全不是张渊的对手,一整个儿被锢在怀里。
说话声淹没在吹风机的响声里,不知道张渊是真听不见还是装听不见,总之抱着他纹丝不动。吹风机运转的声音,季苇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张渊好像是有点生气。
他生气的时候尤其不爱说话。
直到头发彻底吹干张渊才把手放开,把吹风机丢在床上。
季苇一回头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判断出对方情绪的源头。
“不是我也行,”张渊说。
季苇一没懂:“嗯?”
“你别一个人待着。”过了这么一会儿,张渊脖子上那几道痕迹更明显了,乍看之下很像夫妻吵架被家暴了。
季苇一看着就心虚,语气也软:“我三十岁啦。”
“你刚刚掉进去了。”张渊皱起眉头。
“这是个意外。”季苇一答。“而且我也不是不能自己爬出来。”
最多就是有点狼狈——季苇一说着,自己也跟着心虚。
他当然能爬出来,他尚且还没发展到身边离不开人的程度。
但是,很可能总要有那么一天。
思考这件事带来的压力太大,会让他难以维持在张渊面前的伪装。
正在想要用什么借口把人打发走的关头,张渊又问。
“检查单,是真的吗?”
第41章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季苇一笑了,笑得有点冷。
他没有直接回答张渊的问题,抱臂依靠在床头上:“假的?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假的?”
反客为主, 居高临下。
但是张渊不吃季苇一的这一套,他不怵他, 况且通过语气传达阴阳怪气在他这里本来就是无效的。
翻出那张检查单的照片怼到季苇一面前:“太正常了。”
“什么?”
“结果太正常了, ”张渊用手指点住一行“未见明显异常”的结果:“你不是做了很多次手术吗?”
“嗯, 所以治好了。”季苇一答。
“治好了也会写的,我去网上查过了。”
听张渊说他网上查资料就跟和张渊有来有回的拌嘴一样稀奇,季苇一依旧抱着胳膊看他:“看来你在剧组还是闲, 关心的东西很多。”
“不多。”张渊摇摇头:“我只关心你, 不关心别的。”
季苇一被噎住了, 他简直佩服张渊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偏他因为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竟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所以只好耍赖:“就算是假的, 那又怎么样?”
“我想看看真的, ”即便季苇一隐约猜出张渊在生气,他的语气听上去还是很难判断出情绪倾向, 显得像是在跟老师问自己考试成绩的学生一样:“我想知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不给你呢,我为什么要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季苇一问。
这种话放在别的地方都属于狠话, 拿给张渊说, 倒把他问住了。
他垂下眼睛冥思苦想:“因为……我是你弟弟?”
……娱乐圈果真是个大染缸,连张渊扔进去都能给搅合串色了。
季苇一哼一声:“你不是不想当弟弟吗?”
现在又来卖乖?竟然还学会用他的话来噎他了。
张渊便问:“那到底还是不是弟弟?”
表情十分严肃, 大有你现在说不是我下一秒就要开始追你之趋势。
“是, 是又怎么样。我如果就是不告诉你,你能怎么办?”
“我会告诉许琮。”张渊轻声说, 他的眼睛又垂下去,若非为了看清对方的口型,他不敢看季苇一的脸。“我知道你会生气,你可以把我赶走,但是……”
但是不要生病——怎么办,季苇一好像已经生病了,张渊觉得他的心跳也快起来。
季苇一的语气缓和下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跑回来的吗?”
“是,”张渊点点头,又解释:“是休息的时间,我没有耽误进度。”
季苇一下床,边翻包边叹气:“你下次回来要跟我打招呼。”
张渊在他身后点头应声,季苇一转身把一张报告单甩到他面前:“非要看就看吧,没什么好看的。”
见张渊已经把目光聚集到报告单上,季苇一又说:“不是故意不给你看真的,那天排队的人多,检查没做完,你又一直催,我怕你排戏不认真。”
好生硬的理由,季苇一自己在心里吐槽自己。还好检查报告已经夺去了张渊的全部注意力,照片和曲线数值他看不懂,一行一行的反复阅读白纸上敲除来的黑字。
指着其中的一行问季苇一:“早搏是什么意思?”
“你上网查查。”季苇一没好气道,见他真掏出手机来,忍不住又笑出声:“就是累了。”
张渊放下单子叹气:“你最近很累。”
“是很累,”季苇一顺势把单子从他手里夺过来,重新放进抽屉里:“我以前都没想到办婚礼和拍戏差不多累。”
他把垂下来的一缕发丝缠在手上绕了一圈,挺放松的样子:“你吃晚饭了没有?”
“没有。”话题忽然跑到自己身上,张渊愣了一秒,甚至没想起来撒个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