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她不敢说自己从前与棠悔“患难与共”过。
但刚刚,棠悔表达了对环境的不满,也表达了对从前的怀念,甚至很直接地表明自己想要回到从前的意愿。
作为她的保镖,隋秋天理应答应棠悔的请求。
走出董事长办公室,在四位秘书以及江喜的目光下,她慢慢收拾着东西,准备一点一点搬进董事长办公室。
这个时候。
她莫名想起一句从前新闻采访中,一名记者对于棠悔的评价——
棠悔是位天生的谈判家。
她那时看过这篇报道,也仔细思考过,觉得这名记者并没有说错。
因为棠悔并不会使用要挟、强迫或者命令的手段。但她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在适度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而在这一点上。
隋秋天认为,自己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向棠悔学习。
但问题是江喜。
隋秋天现在独自搬进棠悔的办公室,便没有办法像自己之前所设想的那样,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中,让江喜潜移默化地认知棠悔的每个需求。
考虑到这点。
隋秋天犯了难。
但幸好。
这时另外一位秘书主动承担了责任,她面带微笑地将江喜接过去。
十分得体地说,
“秋天小姐,这段时间我会负责江喜的培训工作,请你放心。”
棠悔的四位秘书各司其职。
这位秘书主要负责的便是人事管理,让她在隋秋天无法到场的时候进行培训,那也的确是合适的。
况且,江喜是本地最大保安公司所训练的专业保镖,在来之前就已经接受过专业化的培训。
隋秋天之所以想要进行私人培训,也是因为那一百五十二页的保镖守则。她想确认对方是否全部能理解,或者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但如果让秘书来负责日常交接,而她在间隙补充、观察和进行打分,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而江喜本人也并没有反对,比起一板一眼的隋秋天,她似乎与这位秘书相处起来更为轻松。
于是隋秋天松了口气,对这位秘书礼貌性地笑了笑,
“那就麻烦你了,齐秘书。”
“不麻烦,不麻烦。”齐秘书笑眯眯地说。
隋秋天颔首。
然后想到自己一个上午把江喜调来调去好像也不怎么礼貌,便又对江喜礼貌地提了提嘴角,叮嘱她,“如果有什么不知道的就过来问我。”
“好的,秋天……”江喜像是要像之前一样喊她“秋天姐”,然后又在意识到什么之后,很谨慎地改了口,
“秋天保镖。”
“……”
隋秋天看了眼苏南。
苏南耸了耸鼻尖。
-
中秋节后的第一天,隋秋天正式将工位搬进了棠悔的办公室。
董事长办公室的空间很大。
况且棠悔之前还特地换了张办公桌,也就显得整个空间越发大而空荡。
而隋秋天搬进去,就只是在棠悔办公桌旁边的空间,摆了张小桌。
她平时用的地方不大,基本就只是坐在位置上看书,然后时不时抬抬鼻梁上的眼镜,伸着脖子,看看棠悔的茶杯有没有空,为棠悔添个茶,或者给棠悔打印些资料,交给外面的秘书……
当然。
和以前没有秘书的时候还是有差别。
但最近,隋秋天已经有了比近两年还多的工作量。
她需要时而为棠悔汇报新保镖的培训状况,也需要多加注意棠悔的脸色,确认她是否透支身体,还要时刻根据棠悔的状况调试空调温度。
也需要时刻注意时间,提醒棠悔需要开始、或者结束每天各个时间段的电话会议,以及确认各项日程安排,顺便整理搜集些棠悔所需要的工作资料,为眼疾尚未恢复的棠悔进行口头汇报……
像这些简易的办公事务,原本近两年都是由秘书完成,但现在,既然隋秋天就在办公室里,便也不需要麻烦在外面的秘书。
所以。
在雇佣期快要结束的最后一段时间,隋秋天短暂地感受到了,某种与棠悔“患难与共”的感觉。
十月下旬,曼市进入深秋,市中心大厦周围的每一棵树都在昭示秋天的深入,树叶泛黄,像金色的针扎在空气里。
隋秋天检查腕表上的倒数时间,发现自己的雇佣期正好在棠悔的生日后六天结束,也就是说,她至少还可以陪棠悔过完今年的生日。
不过还有三个周。
时间总是出其不意,过得比人以为得要快。
这天。
隋秋天从管家那里,收到了她和棠悔在中秋节那天拍到的全家福照片。
相比于之前为棠家拍摄全家福的摄影师,这位年轻的摄影师稍微有些散漫,花了一段时间,才将那些照片用u盘的形式,寄给了联系她的管家那里。
管家不知道她也参与拍摄那天的全家福,只是按照摄影师的备注,也给了她一份u盘。
收到u盘的时候。
隋秋天很是紧张,因为那天是她第一次拍全家福,也是她第一次面对着镜头笑,不知道笑得好不好看,开不开心……
思前想后,担忧疑虑。
最后,她没有打开那个u盘,而是直接将u盘藏进了抽屉里面。
是在u盘像病毒一样侵占她房间的三天后,隋秋天再次因为无法入眠,对着镜子照了一会,然后穿着拖鞋,看着腕表中央那场雪中的棠悔,一次又一次地练习微笑。
长到二十六岁。
隋秋天深知自己为人处事不太灵活,但她明白一个最基本的道理——
所有事,其实都是可以通过学习和努力而习得的。
有参照的话,会让学习事半功倍。
所以最近。
她的练习有了成效。
至少苏南不会再看见她对她微笑之后,很担忧地过来摸她的额头,问她是不是晚上睡觉没有盖好被子。
而是会也对她笑一下。
然后嘟囔着问她,“好端端的,干嘛要让自己变成笑面虎啊?”
这说明她快要成功了。
隋秋天这样想。
但也希望自己不要因为临近成功变得浮躁,所以每天晚上,她还是会抽出一段时间用以练习得体的微笑。
“咚咚——”
门被敲响。
隋秋天呲牙咧嘴地舒展自己僵硬的嘴角,然后又在开门之前,搓着腮帮子恢复正常表情。
才去打开门。
不出所料,外面站着的是棠悔。
就像她对笑容的熟练程度越来越高,棠悔最近对于从三楼下二楼的这段路程也越来越熟练,很多时候,都不需要隋秋天上楼去接她,她就会自己慢慢下楼,拄着盲杖走到隋秋天的卧室门口来。
“棠小姐。”
隋秋天将她迎进来。
这段时间她常来她这边做客,虽然没再出现过“留宿”的情况。
但隋秋天还是为她准备了一个专座——是一张隋秋天特意从家具市场买来的沙发椅。
一千五百九十九块。
隋秋天不会讲价,那天她们只是恰好路过,想到棠悔还在车里等她,她急着走,便只是在匆忙间试了试,觉得坐起来不错,就订了下来。
沙发椅送来的第三天晚上,棠悔才来到她的房间,在惊讶过后和她说,坐起来很舒服。
于是那天晚上,隋秋天做了个梦,梦见整个房间里都是蝴蝶在飞,将她和那张沙发椅都一并提着飞起来。
从那个会飞的梦醒来之后,她看见那张沙发椅,琢磨了很久,在她不是很大的卧室里调整了很多次位置。
最终才定下来。
现在这张沙发椅,是这个卧房里,唯一属于隋秋天自己买来的东西。
她要只留给棠悔坐。
棠悔在沙发椅上落座。
整理自己睡袍的衣摆,然后仰头看她,笑着说,“这张椅子很舒服。”
这是她每次过来都会重复的一句话。
而每说一次。
房间里好像都会多一只蝴蝶。
隋秋天将手背在腰后。
她不说话,只轻轻颔首,只是悄悄用掌心抓住一只蝴蝶。
棠悔大概搞不懂她在想什么,将自己从三楼拿过来的东西递给她,“看看。”
“好的棠小姐。”
隋秋天在棠悔对面的木椅上坐下来,坐姿笔挺,接过棠悔手中的木质相框。
看清内容之后。
她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比较好。
“管家说这张最合适。”棠悔看着她柔柔地笑,“本来是想让你选了再决定的。”
“但这几天都没听到你谈起这件事,所以我请管家帮忙选了一张。”
说到这里。棠悔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笑容的弧度拉大,
“她说,这张你笑得最好看。”
隋秋天坐立不安,耳朵都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