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元启却一句话堵住母亲的抱怨,“母亲,只要允章高中,儿子何愁找不到岳家?”
  “再者,您也不是不知道姑母的脾气,她决定的事情,岂有转圜余地?今日夜深让我们前来,可见姑母已经下定决心,此事根本无法推拒。”
  “话是这样说……”贾氏不满,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她自然明白,可她向来强势,自从嫁入元家就仰人鼻息,这滋味实在难受,“大姐做事也太霸道了一些,这些年家中资源紧着允章也就算了,如今连你的婚事也要让他一头…允章下场重要,难道家中其他孩子就的前途就不重要了吗?”
  “母亲切莫再说这样的话。”元启却压低了声音,“哪家人户不是这般?拼全族之力拱一个人出头,将来受益的也是整个家族。再说,儿子此番去京都也有自己的打算。”
  元老夫人凝神听着。
  “一则是去打开锦江春的销路,二则也是…我和程允章虽是表兄弟,但其实并不亲近。”元启声音更低,“此行我陪同表弟前去,也是同他交好之意。将来若是表弟高中,我在酒坊做事也更方便。”
  说到底,还是要仰仗程允章的鼻息。
  贾氏心中不甘,却别无他法,她重重叹气,“早知如此,你当初就该勤学苦读,你要是能像程允章那般争气,博得个一二功名,你我母子二人也不必在这里受气。”
  元启却笑,“母亲,读书那份苦…儿子是真吃不惯。”
  不知想起什么,贾氏眼波流转,眼底泛起冷沁沁的寒光,“那倒是,我可比不得大姐狠心。”
  元启见母亲话中有话,不由好奇:“母亲什么意思?”
  贾氏低咳一声,皱眉斥道:“长辈的事情…莫要打听。”
  元启淡淡一笑,扶着贾氏回屋,随后又叫来周账房。
  元启未纳妾未娶妻,是元家小辈里唯一一个不爱拈花惹草之辈,因此屋子里显得冷清。
  “最迟一个月,我便要陪允章表弟上京都求学。到时候,周叔与我同去。”
  周账房倒无所谓,只是忧心旁的事,“可瑞果浆的方子…咱还没有拿到手…若是现在就走,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五爷不如再等等,等温维明从监牢里放出来,温婉将方子交过来后再出发不迟。”
  “不能等了。”元启面上一片阴沉,“当时就不该相信温婉,将证据提前交到她手上。”
  可不交,温婉也早晚会查出来。
  这婆娘…是当真不简单。
  温婉来播州不过十天,就逼得他交出手上两张王牌。
  “如今倒是被动。”元启坐在椅子上,一盏昏暗的灯光,他半张脸模糊不清的笼罩在灯火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提前出手。在我去京都之前…务必将瑞果浆的方子拿到手里。”
  “可温家那婆娘厉害得很,她怕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温维明不放出来,她是不会给我们方子的。”
  “那就用其他法子逼她一把!”
  一想到上次被一张白纸骗走了马昌顺,元启心中觉得挫败和烦躁,他渐渐觉得那妇人像是笼罩在他头上的阴云,起初只有一星半点,后面却越变越大。
  他不知当初元六郎是如何对付的温婉,如今却觉得自己的处境跟那个蠢弟弟有异曲同工之妙。
  天气本就燥热,元启心中愈发烦闷,他扯了扯衣领,见四下无人才说道:“那三个人都送走了?没有再出现过吧?”
  周账房连忙道:“他们走得远远的,再不会回来!”
  元启用手背擦额前的汗,周账房连忙上前替他打扇,“五爷放心,那件事情做得干干净净,温家人怎么也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来!”
  “莫要轻敌。”打着扇,元启觉得凉爽许多,整个人也平静下来,“温婉这妇人难缠得厉害,若叫她发现我借刀杀人,定会生吞活剥了我!”
  若是从前,周账房定然觉得元启杞人忧天。
  可温婉在府衙那一战,周账房也意识到温家这娘儿们确实难缠!
  得在五爷出发前赶紧将瑞果浆的方子拿到手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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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播州城卧虎滩上某处茶楼。
  这茶楼倚河而建,茶楼半边悬空于河面之上,底下几根硕大粗壮的木头支撑,底下便是汹涌的河水,对岸便是一片密林,风景独好。
  朱旺跟在温婉身后,难得沉默。
  两个人在城内汇合,一路驾车至此,朱旺安静如鹌鹑,也不问她去哪里,也不关心此行目的,犹如老翁入定,颇有两分云淡风轻之感。
  废话!
  他娘的他现在都是温婉的手下了!
  他现在给温婉打工了!
  他怕个叼毛!
  都过来啊!
  都来打他啊!
  他朱旺现在只剩一件事:研究怎么当好夜叉的狗。
  第277章试探
  夜叉需要的时候,他就冲上前去叫唤两声!只叫两声,夜叉给的比他一年挣得都多!
  瞧瞧这一次,夜叉一出手就给他拉一单大的,足够养活他朱记粮庄十年!
  挣钱嘛,不寒碜。
  就是不知夜叉突然以十年粮食订单入股他朱记钱庄做什么?
  昨夜合约书已签,他朱记小半股权让渡给夜叉,虽不知夜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朱旺…反正是吃下了。
  朱旺一进茶楼才发现夜叉今天又要整个大活,茶楼靠河面最大的包房内,数十位播州本地酒商齐聚一堂,上首位置便是整个博州城内最大的酒商元家和廖家。
  元老夫人一身灰色棉布长衫,穿着质朴犹如乡间闲散老太,只有发间那根翠绿通透的玉簪彰显她内敛富贵之气。元老夫人旁边坐着的便是廖氏二当家廖春来,大约三十岁出头,瘦长马脸,双眸细长,看着不声不响,但绝对是个厉害角色。
  至于其他人,全是上一次徐掌柜牵线搭桥认识的本地酒商们,有张家爷孙,王氏、李氏,还有打过交道的雷家雷泽信。
  雷泽信显然因为上次卖方子的事情跟温婉结下了梁子,甫一抬头看见那小娘子入内,当下沉了脸,“元老夫人,您说的…今日可是咱几个老友小聚,这小娘儿们怎么也出现在这里?”
  众所周知,上一次温婉卖瑞果浆的方子,和雷家打得火热,后来不知怎的又不了了之,气得雷泽信破口大骂温家人言而无信,以后再不和妇人做生意!
  元老夫人做和事佬,“雷掌柜息怒,今日就让我这老婆子做个中间人,帮着温婉牵线搭桥,这丫头说有个大生意想和大家谈。既然都已经来了,不妨听听这丫头怎么说。”
  众人不由纳闷,听元老夫人这口气,倒和温掌柜熟稔。
  可两家不是因为酒坊一事闹得不愉快吗?
  当然也有那消息灵敏的人不仅知道眼前这小娘子和元家的关系,更知道温婉身份大有来头,比如和那元家打擂台的廖氏早就知道温婉是秋山居士的义女,这也是为何她翻异别堪如此顺利。
  廖平章只冲温婉笑笑表达善意。
  倒是那雷掌柜不依不饶,“哼,我有言在先,不和姓温这娘们儿合作!那日说好我出两千两银票,她把方子给我,我他娘的银票都取出来了,她却屡次搪塞,这娘儿们言而无信,大家别被她给骗了!”
  墙头草朱旺很适时的叫了两声,“雷掌柜,这做生意只要没白纸黑字的写下来,那就做不得真。再说两千两银子…你就糊弄温掌柜少不更事…想占人家便宜…没占到又何必恼羞成怒?”
  朱旺很佩服自己。
  现在已经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一句夜叉“少不更事”。
  帮着夜叉糊弄人的感觉……别说……真别说……是真他娘的爽!
  当着众人的面,温婉冲那雷掌柜微微俯身,脸色郑重:“雷掌柜,这件事是我不对,当初病急乱投医,想着方子能卖多少算多少,只要上下疏通能救我父亲性命……”
  说到这里,温婉擦了擦虚无的眼泪,声音凄凄,“只是当日事情出了变故,我突然发现新的线索,熊大人也对我多加鼓励,说只要有新证据能推翻案情,让我不必顾忌其他。”
  “后来,我又去见了父亲,父亲三令五申不许我卖掉祖传的方子,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食言。”温婉冲雷掌柜行礼,“还请雷掌柜体谅。今日来,一则是想诚心诚意的向雷掌柜道歉;二则是确实有生意想要和大家说道说道。”
  雷掌柜拂袖,“就你有理由!你家的事情与我何干?反而累得我到处筹钱,难不成我还要谢你?”
  温婉抿唇,不愿再和雷泽信争辩,元老夫人便笑着打圆场,“泽信,看在老身的面子上,就别和这丫头计较了。所谓既来之则安之,索性今日无事,暂且坐下听听这丫头的生意。”
  雷掌柜冷哼一声,“今日就看在元老夫人的面上!”
  “多谢雷掌柜!”温婉拱拱手,屋内已经坐满人,温婉上前两步走到人群中间,朱旺则走到一侧,饶有兴趣的望着那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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