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沈夫人目光冷厉地看向沈青檀,她与未出嫁时一样,气质温婉,端庄娴静,看起来温柔无害。
偏偏心肠比谁都冷硬,比谁都狠毒。
承恩侯府落到如今的下场,沈青檀功不可没!
“我们做了十四年的母女,你如今认回自个的亲人,连一声母亲都不愿叫了吗?”
沈夫人讥诮道:“俗话说得好,养育之恩,大过生育之恩。你虽然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却也是我亲手带大的,当不起你一句母亲吗?”
沈青檀心下觉得好笑,事到如今,沈夫人竟然还有脸提起养育之恩。
若非是沈夫人拐抱她,她的亲人不必受骨肉分离之痛。
沈夫人的无耻,当真是无人能比。
沈青檀想到沈夫人在拜帖里,已经点出她的身世,特地将她请到承恩侯府,显然是想要拿她的身世要挟她,将承恩侯府救出水火。
“夫人有话直说,不必与我论恩情。”沈青檀意味不明地说道:“我为何会养在你的膝下,想必没有人比您更清楚。”
沈夫人面色一沉。
沈青檀提醒道:“你若贵人多忘事,记不太清楚了。如今关押在大牢里,等着秋后问斩的班主,应该能够让你想起来吧”
沈夫人不可置信地看向沈青檀,她居然会知道真相!
“都到这一步了,你以为我还会在乎自己的名声?”沈夫人不受威胁。
“那你的儿子呢?”沈青檀微微弯唇,反问道:“堂堂侯夫人伙同班主拐抱小女孩,替代自己的女儿养在府里。有一个人贩子母亲,你猜猜沈少淮今后还能走多远”
沈夫人手指一紧,毫无疑问,沈少淮前程尽毁,还要受人指点。
因为他有一个令他蒙羞的母亲。
她为了沈少淮,牺牲太多太多,做了太多太多的恶事。
最无法忍受的是她自己亲手毁了他的前程。
此刻是两个人的博弈,沈夫人稳住心神,强撑着:“侯府要倒了,我这破烂名声,换镇北王和你的性命,也算值了。”
沈青檀如何看不穿她的心思?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她问道:“你知道我的亲生父亲在何处?”
沈夫人蹙眉,不明白沈青檀这句话的用意。
“镇北王在北境抵御外敌,你就算是去告发我们,皇上会为了这等微小事情,立即下旨去降罪他,弃北境十几万将士与百姓不顾吗?”
沈青檀碾碎沈夫人的美梦:“皇上按下不降罪,等镇北王凯旋,他是功臣,论功封赏,他可以将功折罪。”
沈夫人心凉了半截,因为沈青檀说的是事实。
沈青檀看着沈夫人一脸灰败,勾了勾唇:“若是没有别的事儿,我便先走了。”
沈夫人望着沈青檀离开的背影,挫败感涌上心头。
这个贱人!
她抄起桌子上的香炉,狠狠地砸在地上。
突然间,她意识到一个问题。
靖安帝以孝治国,只要她在镇北王凯旋之前,将这件事闹大了,等镇北王凯旋,也不能轻易抹平罪名。
至于她的儿子,只要誉王继位,便有他的一席之地。
沈夫人眼底闪过狠厉,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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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几十里开外的一座断桥前,拴着几匹矫健的战马。
下属看了一眼断桥,又看了一眼湍急的河水,对一旁的镇北王说道:“王爷,咱们先回头找家客栈住下,明日再想办法过河回京?”
第176章 囚禁
镇北王伫立在岸边,眸色深沉地望着汹涌奔腾,白浪滔滔的河水。
河面有四五丈宽,连日下雨的缘故,水位往上涨,水势很凶险。
若是放在平常,他们可以轻松横渡过去。
可现在稍有不慎的话,便会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王爷,战事告捷之后,您便连夜赶路回京,如今早就精疲力竭了。”下属们继续劝道:“我们正好去客栈休整一夜,养精蓄锐,明日再做决定?”
镇北王回头看向满面倦容的下属们:“你们先去找客栈住下。”
下属们没有动。
镇北王说:“本王不会逞强。”
他要带着荣光回去,接蛮蛮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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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骤然停在承恩侯府门口。
沈少淮面色森冷的从马车下来,疾步往后院走去,方才来到沈夫人的院子,便瞧见她带着婢女走出来。
“母亲。”沈少淮朝沈夫人行一礼,目光隐晦地扫过沈夫人的衣着打扮,显然她是预备出府的:“您这是要去哪儿?”
“淮儿,你回来了。”沈夫人屏退身边的婢女,眉眼间浮现笑意:“我有法子铲除沈青檀了,没有她的阻碍,你今后的仕途,会越走越远。”
沈少淮想到自己接到的那一封信,那封信是沈青檀写给他的。她在信里面交代,若是沈夫人揭发她的身世,她定是要告发沈夫人拐抱她。
沈青檀没有在信里给他分析利弊,单凭透露出的这个信息,便足够让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沈少淮向来注重名声,爱惜羽毛,怎么会让沈夫人将他的好名声毁于一旦?
“母亲,儿子有话要与您说。”沈少淮面色凝重:“您随我来书房。”
沈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关切地问道:“淮儿,国子监有人为难你了?”
沈少淮缄默不语,紧紧抿着唇角。
沈夫人见状,便断定有人见侯府遭难,对沈少淮落井下石。
“淮儿,谁敢欺负你,你告诉母亲。”沈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母亲会去为你讨个公道!”
沈少淮脚步一顿,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走。
沈夫人一颗心揪起来了,一进书房便按捺不住地问:“淮儿,你如实告诉我,究竟是谁见咱们家有危难,趁机欺负你?”
沈少淮反手关上书房的门,垂眸看着沈夫人眼底毫不遮掩的担心与急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
沈夫人隐约觉得沈少淮有些不对劲,焦急道:“淮儿,你倒是说话啊。”
“母亲,我从小勤勉苦读,想要挣个功名,光耀门楣。如今我进了国子监,前程一片光明。我能取得如今的成就,全是您二十年如一日的悉心照料。”
沈少淮细数着沈夫人为他做的点点滴滴:“儿子以为可以报答您的生养之恩,哪知父亲又出事进了大牢。劳累您为我在外奔走,求誉王保我一命。”
沈夫人眼眶湿润,面上一片动容。
沈少淮记她的生养之恩,她这些年为他付出的所有,全都值了。
“母亲,您为我操碎了心。我这个做儿子的,又如何能看着您去犯错,去送命呢?”
沈少淮冠冕堂皇地说道:“您一旦揭发沈青檀的身世,沈青檀会告发您。以她的身世地位,即便是要被问罪,您也难逃一劫。”
沈夫人神色愕然:“淮儿,你要做什么?”
“父亲之前住在书房,里头的用品一应俱全。”沈少淮没有回答沈夫人的话,也不敢看她的眼睛:“这一段时间,您先住在这儿。”
“你是要囚禁我?”沈夫人难以置信,自己精心养大的儿子,居然要反抗她:“沈青檀是镇北王的女儿,他们知道我伙同班主拐抱她,迫使他们骨肉分离。以镇北王的凶戾性子,岂会放过我们?”
沈少淮不为所动:“母亲,我会安排人伺候您。等风头过去,我会放您出来。”
“淮儿!”沈夫人抓住沈少淮的袖子:“镇北王凯旋,将功折罪之后,便会找我们清算。我们先下手为强,至少可以保住性命。只要我们活着,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沈少淮垂下眼帘,敛去眼底的思绪。
镇北王虽然残暴无情,却也恩怨分明。
即便是清算,也只是找正主,不会连累无辜。
“母亲,儿子是为您好,不会眼睁睁看着您一错再错。”沈少淮温声说道:“我即将要失去父亲,不想再失去母亲。”
他挣脱沈夫人的袖子,踏出书房。
沈夫人急忙追出来。
这时,两个腰圆膀粗的粗使嬷嬷冲过来,一左一右地拖拽着她进书房。
“淮儿,你就任由这些个贱妇以下犯上,欺辱你的母亲?”沈夫人扭头看向门口,只见朱玉娇娇柔柔地站在沈少淮身边。
她顿时明白过来,拖拽她的粗使嬷嬷是朱玉指派来的。
沈夫人横眉竖目,正要怒骂朱玉。
“夫人,您就别折腾了,安心在书房待着,好让二爷放心。”朱玉往沈少淮身后躲,怯怯地开口:“您一向为二爷着想,不会忍心让他受人指点的吧?我若是有孩子,便不会为了自己,而让孩子沾上污名。”
沈夫人气得个仰倒,她若是执意要出去,那就是为了自己,弃沈少淮的名声不顾了?
沈少淮脸色一沉,吩咐粗使婆子:“你们留在这儿伺候好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