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烫到她两次了。
上次是他的眼泪,这次,是他自己。
“……阿玉。”
她手指再次使力,在他完好的那边脸颊掐了掐,说,原来你喜欢啊。
虞白很慢地眨了下眼睛。
晕眩的水汽洗去,他大脑也跟着清晰了些,但也只有一些。
喜欢……很喜欢啊。
不对。不能喜欢。
仅有的那点理智支撑着他摇头,可还没来得及说句违心的什么,就看见面前燕昭勾唇笑了下。
她端着他下巴轻摇了摇,像在模仿他刚才否定的动作,说,“你知道吗。”
“你比你诚实得多。”
虞白愣在那里,看着燕昭慢动作似的倾身靠近。
接着,带着笑意的声音落进他耳中。
“你顶到我了。”
世界安静了一瞬。
下一秒,所有声音骤然轰响,池中起伏的水,山里依稀的风,直烧到头顶的滚烫,他一瞬间局促到轰鸣的心跳。
虞白第一反应就想躲,但没逃出半寸就被燕昭捞了回来。
脊背再次撞上池壁,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倒不是疼,他现在几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
完了……完了。
会被讨厌……
“我……”他口不择言地试图掩盖,“我没有……”
燕昭轻笑了声,接着就隔着衣裳告诉了他有没有。
这下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窘迫惶恐无助烧遍了他全身各处,想躲开,想藏起来,但现在被捉住了把柄,就连挣扎都像在忤逆。
更让他不安的是,违背他本愿地,滚烫烧得更烈了。
看着他脸上表情变来变去,从茫然到震惊再到濒临崩溃的绝望,燕昭慢慢弯起了眼睛。
像被捉现行的贼。
太可爱了。
发现了比弄哭他还有趣的事情。
“想走啊?”
他愣愣地点头。
“但你看看,你现在是能走的样子吗?”
燕昭毫无怜悯地哄骗他,“外面有人的。你觉得你这个样子,能见人吗?”
他又乱七八糟地摇头,说不能。
实在是太好骗了,声音都一下压到最轻,像是怕被人发现,“怎么办……”
“怎么办?”
燕昭重复了遍他的无助,顽劣地笑,“阿玉,有个道理,从前应该有人教过你。”
面前的少年急迫地睁大了眼睛,透过要掉不掉的眼泪焦灼无助地看着她。
“很简单的道理。”
燕昭从水里找到了他的手。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有那么短暂的片刻,虞白是没有记忆的。
好像上一秒还在混乱地摇头说不行,下一秒,就被牵着圈起了手。
恍惚间又回到那个晚上,那个临时的书房。
那天的烛火是模糊的,现在水面上浮动的雾也是。
那天燕昭捉着他的手改他故意出错的字,而现在他的样子,比他的字还要漏洞百出。
只不过,这次,她没再亲力亲为。
氤氲雾气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灼灼似火,看着他,指挥着他。
一笔一画,横竖撇捺,快慢急停。
停,停,停。
不记得第几次被叫停的时候,他终于绷不住,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不行……”
“殿下,求你……”
她这才终于赐下一个吻。
池水乱透了,潮涌许久方止。
最先恢复知觉的是他的手。
燕昭把着他的手,握着块不知哪里来的软帕,一点、一点,细细地擦。
回过神来,虞白一下窘得发晕,本能地想找个哪里蜷缩起来,可还没迈开一步,就又被按回原处。
“去哪?”她声音和湿软的帕子一起落下来,都是痒的,“回来。”
虞白连话都快不会说了。
“脏……”
燕昭抬眸看了他一眼。
仿佛她视线有温度似的,一看过去,他本来就烧红的脸局促到极致,努力地想转身躲开,肩颈都绷起了颤栗的线条。
“不脏。”
擦尽了,她把帕子丢去一旁,先按住他试图遮挡的手,再把他别着的脸扳了回来。
早就红透了。
挂着点泪痕的脸颊漫着绯色,还在急促起伏的胸口也是粉的。浴衣打湿了零落地贴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都泛着细密的潮红。
池水在他腰侧沉浮,他像桃花逐水飘零。
燕昭视线走到底又回来,接上了后半句。
“很漂亮。”
然后再次吻住了他。
池水慢慢静了。
“就快上元节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她衔着他唇瓣,心情很好地问,“还有几天就回京了,这几天你什么都可以提。”
好半晌他都像没听懂,燕昭放开他又重复了遍,他才恍惚地回过神。
“上元节……”
他一双眼睛湿得朦胧,半睁着茫然地看着她,“可以……一起过吗?”
燕昭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眉,“就这个?”
也太不贪心。
她端起他的脸看,指腹轻轻碾过他下唇,被咬破又吻肿的嫣红轻轻颤栗着,像在回应。
“不行。”
“元月二十先帝忌辰,这几年除了宫宴,不兴节庆。”
她再次靠近,含糊地问,“就不想要别的?”
虞白被她堵着说不出话,只能无助地呜咽。
他想走。
之前有多渴望她的吻,现在就有多畏惧。
他又一次诚实了。
池水不向着他,他的反应很快被身前的人发现。燕昭衔着他的唇闷闷地笑,制着他手腕的手接着换了个方向,牵着他入水。
“不行……”他徒劳地摇头,“刚刚已经……”
“再来。”
燕昭掐住他发颤的腰,“刚才没看清。”
一直到离开池子,冷风一吹,虞白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外面哪有什么人。
长陵行宫幽深僻静,本来就没多少人。
再说,就算……有衣裳在,有大氅遮,根本没人会发现。
……被骗了。
被燕昭哄着一次又一次,下山时腿都发软,几次险些跌坐在地上。
始作俑者笑得开心,半提半拽地把他捞回住处,说还有些事,让他先睡。
一挨到床沿,虞白第一件事就是把脸埋进枕头。羞赧还熊熊烧着,他耻于面对燕昭的眼睛,也害怕那双眼睛。
盯着他一切最细微的反应,不仅不让他躲闪,还让他跟着一起看。
他到现在全身都还是烫的。
可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就从软枕上抬起头,小声开口:“殿下……节哀。”
“节哀?”
燕昭像是没听懂似的,反问了句:“你说先帝忌辰?”
虞白点点头。
背着光,她目光灼灼,比烛火还亮。
她扯了扯被角,盖住他还露在外面的肩,指背在他颊边蹭了蹭,笑得意味不明。
“我为什么要哀?”
【作者有话说】
昭一把推开导演办公室,沙发上霸气一坐,剧本往茶几上一甩:给本公主换甜宠剧本!
鱼(突然出现)(按住):不,你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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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落30包包~
第50章 惹4
◎“别闭上眼睛,看着我。”◎
翌日车队启程,离开长陵。
年节已过冬日未尽,越往北越萧瑟。好在风里已经带了点稀薄的春意,回程不再像去时那么冷。
行至京畿,车队在道旁暂歇。这片刻不颠簸的间隙,燕昭没下车,仔细翻阅着几份密信。
过了一会,她朝旁边开口:“你先下去。”
“后头有车空着,怕冷的话就先过去等一会。”
虞白知道她是有重要的事要谈了,顺从地掀帘下车。
迎面涌来料峭的风,他却一点没觉得冷。怀里抱了个手炉,出发前燕昭塞到他手里的,他整个人都暖透了。
马车里,一沓信笺密报摆开,是前几日还在芜洲时,底下人搜集来的徐宏进私下与人联络的信件。新新旧旧的纸页几乎把车厢中间的小几盖住,然而书云手中还拿着一小沓,没处放。
燕昭脸色不好看,书云自觉放轻了声音:“殿下,还有这个……”
她又递过去几页纸,“徐尚书近日的行为举止。遭罚之后他不常活动,出门也是去些茶馆一类,但往来联络没断过。除了张太傅,还有其他人。”
车厢里静了几息,只闻车外风声。
“张为没帮他?”
“应当是没有。消息回报说徐尚书日日阴郁,很是失意。”
“我也猜没有。”
燕昭重复了半句,点点面前密信中,被她特意摆在一起的几封,“否则他不会病急乱投医,什么人都寒暄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