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途实录:启航1926 第228节
“西方解决就业问题,是完全市场化的,让市场去淘汰不适应的职业,让市场去创造新职业。有用吗?当然有一定的作用。但能解决问题吗?当然不可能解决。”
“完全市场化,只有在康波周期的上升阶段,是比较有效的,因为经济的好周期阶段,新兴产业不断崛起,经济繁盛,对服务业的需求也多,自然就业变得容易,但到了经济的坏周期,困难就变得更厉害,往往要经济危机。”
“在这个领域,就要发挥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个人找工作,方向是狭窄的;企业找员工,方向也是狭窄的。能从全局、从顶层看得清楚的,只有国家政府。市场化解决的,是“小平准”,而我们国家要解决的,是“大平准”。什么是大平准的手段?地域平准、城乡平准、行业平准、国内外平准、教育平准。”
“例如地域平准,就业苦难的时期,本来计划要五年后发展的新标准市,就可以提前发动,一下子解决几百万人的就业。城乡平准是大家熟悉的,城市就业不好,民众下乡;就业好了,乡寨组织反向移民城市。例如行业平准,以后建筑业缩减了,提前安排各种行业,消化来自建筑业的失业。”
“国内外平准,除了次大陆,非洲社会主义国家等需要大量的一般性技术工人,我们的底层劳动者,在那些地域甚至可以说是中层的劳动者,是他们很缺乏的劳动力资源,必要的时候,组织输出。”
“教育平准,则是根据对未来需要增加就业的行业,提前预测,提前准备转移的人力,从就业减少的行业,转向就业增加的行业。”
“平准制度,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就业问题,但能够大大地减少问题,这就是它的意义。”
“最近的二三十年,我们的条件还是比较有利的,我国开启的ict第三次工业革命,本身就创造了一个康波周期的上升期,经济繁盛可期;大西部调水,逐步成为现实后,能够在西北创造很多的新人力和人口需求;交通水利等基础设施建设,仍然将长期处于高峰,对于劳动力的需求仍然旺盛;世界革命不断创造出新的市场和人力需求。”
“以上是4个我们现在的大优势,但这些优势都不是永恒的,若干年后,我们很可能会碰到一定的困难——第三次工业革命的红利吃尽,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进入尾声,需求下降;西北开发完成;世界革命开拓的新市场不再扩大。而新的技术革命带来的新兴产业,或许并不会立即到来,或许到来了,但提供的新职业较少,都有可能。”
“我们无法精确地预测未来,我们能做的,就是先努力做好一切的准备,建立好高效率的应对体制,平准体系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李思华还专门谈到了人力中的一个分支——专业人才。
“我们在发展中,一些产业对人才的需求会缩小,让一部分有熟练技能的劳动力,失去自己工作的工作职位。这很可惜,因为这些技能是长期教育和实践获得的,如果失业荒废了几年,就可能彻底废了。”
“但是东边不亮西边亮,东部不需要,不代表西部不需要;国内不需要,不代表国外不需要;旧部门不需要,或许新部门对其简单培训后,就能重新利用。通过大平准制度,我们要重点实现这部分高素质劳动力的转移,不能浪费,因为价值更高。”
从卡车司机开始的风暴,席卷了几乎所有底层就业职业,全员就业规范化也因此上了一个大台阶。不过后果就是,消费的一次性“通货膨胀”,其实对国内的影响还好,对国外的冲击甚至更大一些,因为这次涨价总体是凶猛的,让欧美的通膨,突然变得更为炽烈。
第365章 美国记者的中国冲击
迈克尔.希尔齐克忙得满头大汗,他在搬运着刚刚购买的家具和日用品。
迈克尔是《华尔街日报》新任驻华记者,不过他不可不是什么著名记者,只不是一名普通的记者,得到这个驻华的工作,让他很兴奋,对于这个全球经济最强盛的红色大国,他是非常好奇的,中美之间的敌意很深,美国的报纸对中国的报道,当然都是负面的,不过美国的民权和学生运动,一直是有很大影响的,其中的很多人,都是中国的崇拜者,从他们那得到的很多信息,与美国报纸的报道,是截然不同的。
无论如何,来到中国,对他个人而言,很有点冒险的味道,不过这才有工作的刺激。有进取心的记者,来中国或者去苏联,才够味嘛。
华尔街日报作为“商业财经”报纸,在华记者站的总站驻地,并不是华京,而是平津市,目前有十多人,大部分其实分驻其它中国的重要城市,例如中国的首都华京,以及沪苏、重庆、新加坡等地。
迈克尔其实从下飞机开始,就知道此前在国内看到的很多西方关于中国的新闻报道,纯粹是胡说八道,因为第一眼他就确认,平津是世界级的繁荣大都市,而拥有如此繁荣大都市的国家,自然不会是什么西方媒体描述的黑暗残暴之国。
他本人算不得什么有着强烈的意识形态倾向的人,单纯是喜欢记者这份工作罢了,但他也不是天真的人,什么是政治正确,他是很清楚的,想要长期干驻外记者这份职业,符合美国的政治正确,当然是前提,至于不正确那是没办法的,他能得到这份工作,是因为他够老练,可不是因为够天真。他对gc主义也谈不上好感,自然也不会先天就倾向于认为,中国是什么人间天国。迈克尔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观察。
平津的繁华还是让他震惊,老实说,基础设施就比他熟悉的纽约好多了,虽然这个时代美国的基础设施,还没有老化到后世被鄙视的“第三世界”的程度,仍然在全球,都被视为繁华先进的大城市。但至少,干净和美观的程度,纽约是比不上平津的。
东方的大城市,与美国自然风格迥异,无所不在的东方风情,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个西方人,这里是异国他乡。由于1:5的强制绿植比,这个城市简直是大得没边,比纽约大多了。刚来的那几天,迈克尔住在宾馆里,每天都出去观察这个1500万人的巨大城市,这里每一个城区都是隔开的,需要乘坐轻轨,穿过绿植和农田,每天从最现代化的城区,快速变幻到农村,又快速抵达另一个不同特色的城区,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奇异感觉。
因此他的第一个深刻印象,就是在美国听说过的,中国是对任何世界大战,准备最充分的国家。单单这种城区分布,就让他体会深刻。这个时代正是西方人对核战争最恐惧的时代,他当然关注这个,所以结论很清晰,如果中国人摧毁了纽约,同等的核武力下,恐怕美国只能摧毁一小部分的平津。
在他报到的时候,日报的驻华首席记者赫斯特,热情地接待了他,因为他们本来在美国就是朋友,这一次他能来中国,赫斯特也出了不小的力气。他专门请迈克尔吃中餐。在赫斯特与他的交流中,迈克尔对赫斯特提及的几点看法,印象很深。
赫斯特驻华已经两年了(现在各国在中国的记者,大约已经超过了1500人),作为华尔街日报的著名记者,他对中国的观察,当然值得迈克尔重视。
赫斯特很健谈,喝了两杯酒后打开话匣子,对迈克尔总结了他对中国印象最深的几个重点:
第一,是平等。中国人非常强调这点,西方记者在华,根本得不到任何的特殊待遇,外国报刊,必须自己找办公室、自己找住所,办理一切事务,没有任何费用优待。这和他们在苏联,或者其它国家得到的优待,完全不同。这点还不如那些留学生,至少他们的学校会帮忙。
中国人对待西方记者,就像是对待那些来华的旅游者一样,除了记者们,必须到外国记者管理部门登记以外,几乎就是不管不问的,只有在政府有相关对外国记者的新闻会之类的时候,会来电通知。
赫斯特刚来华的时候,对此很不适应,他原来担任过驻苏联的记者,在苏联虽然担心克格勃的渗透,但很多事情也能得到苏联的优待,但在中国倒好,基本上是不闻不问。
例如迈克尔的住宿,他得自己找公寓租赁,没人管他,如果实在不熟悉,只能找同事帮忙。
第二,是蔑视。赫斯特从来没有见过中国和中国人这样的,对西方政体、西方文明、西方文化全方位蔑视的国家,尤其是年轻人。他甚至觉得就像西方白人的种族主义一样,中国人对西方人有点逆向种族主义,很多人觉得西方人,就是一帮在历史上短期得到了好运气的蛮族而已。
“这可不是我们在苏联,或者其它国家,偶尔碰到的那种表面的蔑视,他们的蔑视下,仍然是对西方的内心羡慕,或者纯粹是因为意识形态不同。中国人的蔑视可是真实的,他们是真的蔑视西方。”迈克尔还记得赫斯特当时的言论。
“这是个五千年文明绵延不断的超级民族,所以他们对自身的自信心,非常强,过去百年的屈辱,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中国光辉历史的短暂打盹的片刻,正因为是这种主流思想,所以看着西方几百年的辉煌,他们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更何况,他们认为西方的辉煌,不过是强盗的杀戮和掠夺的结果罢了,只是野蛮人的辉煌。”
“迈克尔,欢迎来到真实的中国,一个蔑视西方文明、对自身文明和发展自信心爆棚的国度;一个已经是美国经济总量3倍多的超级经济大国;一个与我们的公开报道,迥然不同、欣欣向荣的大国。还有最重要的,我只能私下说说的,一个必然未来主导全球政治经济的大国,它的力量,早已足够替代美国包括整个西方,成为全球真正的霸主。”
第三,是开放。赫斯特告诉迈克尔,什么中国的极权恐怖统治,实质上都是胡扯。中国与苏联完全不一样,克格勃试图盯着每一个人,中国的体制要强得多。他向迈克尔叙述了中国普通城区,民兵-警察-“朝阳大妈”的严密体制,他们根本不用监控他们这些西方记者的一举一动,如果有什么不妥,这套体系,早已将他们“揪出来”了。
正因为如此,中国对西方记者很开放,除了各级官方要预约,有时候还会被拒绝外,除了军事禁区,中国几乎不限制西方记者的到处采访。实际上那些被拒绝的采访,原因通常不是以为所谓的保密或保守,而是对方根本不在乎,懒得浪费时间而已,也是蔑视的一种。
也没人来干涉西方记者的报道,因为中国人都认为,西方记者是西方资本家的政治工具,西方所谓的“新闻自由和公正”,在中国人的眼中,不过是个大笑话,没人相信。所以中国人觉得,西方记者们说中国的坏话,才是正常的,要是说好话,他们反而感到奇怪了。中国人又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报道,在西方引起的所谓负面舆论。这是一个极其强横的国度,根本不在乎这些。
不过有一点不能做,那就是造谣,一旦被中国人发现记者造谣,那么轻则驱逐,重则会触犯中国刑法,会被判刑的。美国在华的外交机构,根本没有力量帮忙说情,所以不要自己犯傻。中国人就是这个态度,你可以在报道或者分析中,根据西方意识形态带节奏,但不能造谣,这是底线。
第四,是隔膜。记者可不像留学生,中国人与留学生们的交往,很少有政治性,所以他们如果不是自己意识形态强烈,可以融入部分的中国社会。西方记者完全不一样,因为大多数中国人,都认为记者是西方的政治工具,说白了就像间谍一样,所以与中国人交往极为困难,赫斯特在中国有两年了,但到现在一个中国朋友都没有,只不过认识了一些中国人而已,在这里这,谁会信任一个“间谍”般的西方记者呢?
赫斯特有点醉意地告诉他,作为美国人,可能会相信美国体制的“民族自由”,但西方的民主和自由,在中国这里基本上是贬义词。所谓自由,就是殖民主义的代名词;所谓民主,只不过是选票制。美国自诩民主制国家,但中国都是称呼这种制度叫选票制,他们觉得那根本不是民主,中国这样“人民当家作主”,才叫民主。
赫斯特最后感叹:这是一个完全特殊的国家,是天生觉得自身是人类生态链顶层的国家,他们不仅在经济上超越了西方,开始成为全球经济的主体——中国的gdp,已经接近全球的一半了。而且在思想上完全独树一帜,与西方的区别太大了。考虑到中国的巨量人口,这真是美国和西方可敬可畏的、前所未有的对手。
迈克尔当时是听得多,说的少。他毕竟对中国还不了解,但从赫斯特的表述中,他听得出那种羡慕中、间杂着畏惧的情绪,从西方的角度认知,中国就是异端,但这个异端,居然会比西方更强大,当然带来恐惧和茫然。
搬完家后,迈克尔开始了他的正常工作,他的报道,开始出现在华尔街日报上,被那些对中国有兴趣的美国和西方读者阅读。他尽量将他个人的报道,集中在对中国财经的观察上,毕竟那些政治性的带节奏,他并不是很喜欢,当然有时候无可避免——他也需要表示对美国的忠诚,以及对中国gc体制的反感,要恰饭的嘛,没办法的。
这段时间的工作,有两件事情,对他特别震撼。
第一是中国普通人的生活水平,按照他的观察,已经普遍达到了美国中产阶级的水平,而且消费的丰富性,恐怕尤甚于美国。美国起码有超过一半的家庭,生活水平肯定是比不上中国人的,差得远了。中国人似乎已经实现了他们所说的“全民中产阶级化”?
这个发现对他内心震撼太大了。他私下与赫斯特探讨过,得到了赫斯特肯定的答复,他刚来不久的时候,也是一样的震撼,不仅如此,这两年多,他亲眼目睹了中国人的收入和生活,还在不断改善。
从赫斯特那里,他得到了中国人对此的“典型”解释:美国是一个贫富差距极大的社会,资本主义条件下,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美国收入最富的5%家庭,占据美国全部人的收入,肯定超过了一半,而美国50%的穷人家庭,恐怕收入只有全美收入的不到10%。
这样的情况下,中国“平均化”的收入结构,自然使得绝大多数人的生活水平,超过了美国50%的穷人家庭,与其余的美国中产阶级家庭相比,也并不逊色。赫斯特对这个解释,私下是认可的,迈克尔听后,也觉得很有道理。
第二是中国人对私有企业的管理。企业主的分享利润受到严格限制的情况,让他感到极为震惊,在来中国之前,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居然有这样的私人企业,中国有不少大型的私企,可是这些老板只能享受2%股权对应的收益,他们难道甘心吗?
他因此询问了几个其它的外国记者,还找到了几个中国人询问。得到的答案同样让人吃惊:中国人认为只靠金钱驱动的“企业家精神”是病态的,而且企业的成功,最重要的是国家提供的经营环境,没有中国那么大的市场,国民那么强的消费力,他们凭什么成功?真以为都是自己的本事?如果真的放不下金钱的话,可以去爪哇呀,或者移民其它外国,到那里再凭自己的“真本事”试试?没有合适经营环境的“能人”,换个环境,绝大部分都不过是“水货”,既然如此,凭什么要学西方,让利润都被资本家拿走?国家和员工,理所当然地应该分润。
有两个中国人的回答更加犀利:在金钱方面受到限制的企业家,才是真正的企业家,少了一些利欲熏心,才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做好企业上,这是真正的“自我实现”。对于大企业主来说,2%的利润分享,已经足够他们在物质方面,充分享受人生,如果还不满意,无非是完全自私的利己主义者的财富占有欲而已,一个社会的企业家,要是这样的人多了,这样的社会能发展得好?
这是迈克尔过去人生中,完全没有想到过的视角,他内心感到一种中国人说的“醍醐灌顶”,回过头去看美国那些著名的“企业家”,他忽然觉得自己对他们的敬佩,少了很多。
实际上,短短两三个月,他可以说是“三观尽毁”,中美两种不同的观念冲突,几乎表现在了非常多的事务上,让他内心趋于混乱和迷茫。
迈克尔不是那种冲动的小伙子,但他仍然感到,过去认为习以为常、“普世真理”的很多认知,恐怕是不对的。难怪赫斯特偷偷地跟他说,恐怕中国的社会主义体制,相比现在美国的资本主义体制,至少是有着自己很多方面的优越性,甚至可能比美国的体制更好,他们在公平方面远比美国要强,而在效率方面次于美国吗? 恐怕不见得,中国高速增长快40年了,他们在1939年建国的时候,当时不知道有没有美国经济的1/10规模,但现在他们已经是美国的3倍多,如果说美国的经济效率高于中国,那不是完全扯淡吗?
就算是美国引以为傲的那些大企业,也未必比中国优秀,来到中国,迈克尔已经感到了“科技落差”,中国人的电子信息产业,远超美国,至少个人电脑的普及率,就不是美国能比的。在中国他听说了无数美国人陌生的中国大公司,他也得到机会,去参观了几家,哪里落后于美国了?最多也就是各有千秋罢了。
美国人对中国太不了解了,冷战让美国人缺乏对中国的正确认知,而美国的政治正确,例如自己和这些记者们的胡说八道,又让美国人的认知,完全朝向错误的方向发展。这样真的对美国好吗?
“美国以利为本,中国以人为本。”迈克尔对采访中国大学生时,听到的一句他们的评价,印象非常深刻。这话有点难听,但仔细想来,却是非常真实的。美国什么情况自己很清楚,肯尼迪说过的“不要问国家能为你们做什么,要问你们能为国家做什么”听上去让人感动,但这种爱国主义,真的是美国人的主流吗?
作为一个已经有了7年多经验的记者,在美国的时候,也看到了现实中无数的黑暗,从黑人民权到反战运动中,看到的还不够吗?自己早已没有了这样的幼稚,美国是资本主义的世界,没有那么多的温情。
在中国这里,迈克尔觉得自己,倒是真的看到了以人为本。别的不多说,最近中国对卡车司机等职业推动的全面改善,轰动了整个中国。迈克尔也仔细地研究了,让他叹为观止,这是美国绝对做不到的,只有中国这样强力的社会主义政府,才能进行这样的社会经济底层结构重组重铸,短期内大幅度改善整个社会就业的公平度。看到这样的政策,对比美国国内,迈克尔觉得不免有一种挫败感。
迈克尔见到的其它外国财经记者们,对中国因此而承受的经济成本上升,议论纷纷,但他觉得中国这是利大于弊,几千万人的消费力,很快地增强,社会的稳定性变得更好,而富裕的普通中国人也能承受,有什么不好的?要是美国能进行这样的社会变革就好了。但罗斯福之后,再没有总统能做到了吧?
西元1977年的春天,平津依然很冷,迈克尔阅读着自家的报纸,看到卡特总统的一次演讲,他叹了一口气,大政府、高税收与高福利,这是民主党人的政策特征,但这样的政策,能让美国追赶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吗?美国或许需要一个罗斯福一样的伟大总统,才能改变现在中美竞争的劣势。
想起熟悉卡特的赫斯特对总统的评价:信仰虔诚而一厢情愿,正派朴实但缺乏决断,勤奋能跑但不顾大局,理想主义但不务现实,他摇了摇头。
第366章 克格勃记者的中国十年
舍甫琴科慢慢地整理着自己的行李,他要离开中国了,在中国呆了整整十年,虽然他还想呆下去,但总部不许可,没办法了。
他的眼睛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内心不由感慨。那是中国领袖李思华在1974年新中国成立三十五周年大阅兵上,向群众挥手的照片。当时已经是68岁的李思华,仍然神采飞扬,锐利的目光就像是处于战斗的状态,她明显地老了,但强烈的意志力,仿佛能够穿透照片传送出来。
退休后,李思华已经很少在公众中露面,五年一次的大阅兵,是不多的她必然会出席的场合。这张照片拍得很好,舍甫琴科知道,不少中国人,都在家里挂着这张照片,还有另一张主席过去的照片,代表他们对两位革命领袖的敬仰。
舍甫琴科在自己的公寓里挂着这两张照片,在中国很寻常。kgb的其它人知道了,也会以为这是舍甫琴科对自己身份——亲华塔斯社记者的伪装。但他们不知道,在中国十年目睹的一切,让舍甫琴科内心,确实成为了对中国领袖的真正崇拜者,这并不妨碍他作为秘密的kgb驻华人员的职责,他对于苏联仍然是忠诚的。
舍甫琴科上前两步,想把照片摘下来放入行李。手碰到照片的时候,他又迟疑了,在中国没有关系,但是回到苏联kgb,这可能造成别人对他忠诚的怀疑。他想了想,最后还是颓然地放了手,还是让照片留在这里吧。
他环顾了一下公寓,已经显得空空荡荡的,多数在中国购买的东西,例如那些电器,都已经事先想办法运回国了,现在不过是少量的随身行李而已。不舍的情绪,又从内心浮起,十年了呀,人生有几个十年?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替代,不是因为工作做得不好,或者是有什么规定好的工作年限,而是因为自己没有后台,虽然是个优秀的记者以及优秀的间谍,但现在各类苏联驻华工作,在国内成为了“热门职业”,很多高官干部的子弟,都削尖了脑袋,想要获得驻华的公职,自己应该就是因此而被替代了,想到这,他苦笑了一声。算了,反正自己已经过五十了,回去工作几年就要退休了,也算是个好结果吧。
例如最近这些年,自己帮忙国内的朋友,往苏联寄回了多少中国的产品?尤其是近年来时髦的个人电脑和随身听,自己简直变成了一个中国人所称的“海外代购”了。那些干部子弟,看到丰厚的“油水”,如何会不动心呢?
现在中国是苏联压倒性的第一大贸易伙伴,苏联45%的油气、60%的其它资源,都是出口中国,以换取中国丰富多彩的轻工业品、纺织品和食品等产品。现在苏联的“体面家庭”,家中几乎就是用中国的电器和其它产品武装起来的,谁愿意用苏联自产的那些“傻大笨粗”的产品呢?那是给没花头的普通家庭用的。这样的情况下,那些干部之地,操作发财的余地,确实很大。
更何况,来中国历练,对他们而言是很好的仕途“资历”,未来方便他们升官嘛,现在熟悉中国,对于官员提拔是很加分的理由,尤其是在经济领域。
舍甫琴科坐下,慢慢地翻阅着自己的相册,这就是自己十年的人生了。
当初来华,是kgb安排他以塔斯社记者的名义,搜集中国的经济情报,同时是苏联在华情报网的一名联络员。这份工作相对轻松,那时候他还有两个叔叔在kgb高层,帮了他一把。
在中国搜集经济情报不难,大多数的经济数据和经济事件,都是公开的,中国可不像苏联那样,苏联一度连国家有多少人口,都是国防机密。所以关键的并不是搜集,而是分析——中国公开的数据,靠不靠谱,有没有谎报?有没有隐藏?
开始的时候他很紧张,担心自己的情报分析错误嘛。时间长了就发现这种担心很无聊,中国的经济数据和经济情况,相比苏联,不知道真实到哪里去了,他是1967年来到中国的,当时中国已经是全球第一经济大国,经济总量远超美国,更不要说苏联,人家根本无需任何的作假。
这个大国的飞跃前进和高速增长,是肉眼可见的,变化的速度远超苏联。这是他这些年最感不安的,中国不仅已经把苏联远远地抛在后面,而且这种领先的程度越来越大。有一次,他在与中国人闲聊的时候,谈到这个话题,对方开玩笑地说:俄罗斯是战斗民族,中国是农耕民族,发展经济不就是新时代的农耕吗?这可是中国人的种族天赋。这个玩笑,让他印象很深。
他看到一张照片,这是当初他拍摄的中国红旗调水工程的开工仪式,他不由得笑了起来,2个月前他又去采访了一次,中国人疯狂而宏伟计划的第一期,早已在3年前(1974年)如期完成,每年500亿立方米的水,开始源源不断地注入西域省,让那里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第二期新的500亿立方米引水工程,也在全面施工,1979年完成不成问题,采访时中国人甚至表示,有很大的可能性,能够提前半年左右竣工,那个时候每年就有1000亿立方米的水,流入西域和天山。
整个中国的西北地区,正在迅速地变化,那里成为新的经济和人口繁盛地区,已经不只是一种可能性,而是正在变成现实。
类似这样的发展,正是让他内心变成一个中国领袖崇拜者的重要原因,他们将普通人看起来完全是疯狂的设想,在现代科技的支持下,变成了可行的计划,然后以无比的魄力,坚决组织和执行,最终创造了人类历史上的奇迹。这种意志与魄力,让他不能不为之战栗,或许过去的斯大林时代,苏联还有类似的可能性,但现在,完全没有任何的可能。
他翻看着2个月前,在西域省走访各地,拍下的因为红旗调水工程而变化的照片,内心仍然感到震撼。那些疯狂而巨大的数字,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中国人并没有保密,已经在执行的,是高达1亿人的移民计划,整个大西北的人口规模,需要从之前的5千万,提高到1.5亿人。而且中国人已经公布了对未来“南水藏调”工程与“红旗调水”工程的融合计划,在每年调水量可以达到3千亿立方米以后,大西北的人口规模,还会通过移民增加到3亿人,超过了整个苏联的总人口!
作为一个在中国呆了十年的“经济记者”,他很清楚,这就是中国领袖“世界级大市场”理论的具体实践,中国已经成功发展了东部大区、东北大区、西南大区这3个世界级的大市场(每个市场都超过4亿人),现在开始发展第4个了。这种与苏联体制下发展经济迥然不同的,又与美国这样资本主义国家自由放任经济迥然不同的,中国特色的顶层计划与底层市场的结合模式,让他非常着迷。他私下认为,这样体制的效率,远超苏联,但恐怕苏联也难以模仿,国情不同。
想到这里,他又找到了在东北大区采访时的几张照片,这是让他内心有着复杂感觉的经历。
苏联人对于东北大区的感觉都很复杂,因为那里大约40%的地域,是中国人从苏联夺过去的,是苏联为二战胜利,付出的重大代价。要说苏联完全对远东死了心,当然是不可能的,作为kgb间谍,他当然也寻找各种采访机会,多次采访东北大区,搞清楚那里的相关情况。
对东北大区的每一次采访,都是对他作为苏联人心灵的一次冲击。他十几岁的时候,曾经在远东生活过一年多,可是在他九年前第一次采访的时候,他就发现,根本没有过去苏联时代的任何痕迹,中国人改变了一切。例如中国人叫做海参崴的那个大港口城市,现在是一个高度现代化的东方风情的超级城市,哪有他年少时熟悉的一点痕迹留下?
苏联时代的远东,大致是一片蛮荒,就是有着一些落后的聚居点而已,最好的海参崴这样的城市,按照当代中国人的标准,也不过是一个市镇或者是一个县城而已。现在呢?这是连绵不断的现代城市群落,是繁华程度比莫斯科和斯大林格勒这样的大城市更强的地域,除了保留的原始森林,中国人开发了一切,让这里从蛮荒,变成了全世界都数得上的“世界级大市场”。
现在中国人称呼的“鲸海”,繁荣的海运,让舍甫琴科尤其震撼,苏占时代,这里只有太平洋舰队的少数舰艇,和少数的苏联渔民。现在的鲸海,则是一眼看不到尽头,海面都是货轮的贸易之海。东海省(原日本)、高丽省与东北大陆之间的内贸规模,比起苏联全国的贸易量都还都要大,更何况还有东北大区向全世界的出口。
单单一个东北大区,经济总量就已经远超整个苏联,不仅是他,每一次与知道情况的苏联人聊起的时候,大家的感情都很复杂。
他还去过了库页省(库页岛+北海道)的库页岛,这个印象中宛如世界尽头的气候恶劣的“极地”,在中国人的手里也变了样,那里现在有两个中国的满编“标准市”,600万人管理着7.64万平方公里的整个库页岛。中国人以这样的人口资源,支撑起了石油和天然气的开采业,按照中国人公布的储量,这里有着70亿吨的石油,以及30万亿立方米的天然气,本来这些都是苏联的呀,虽然苏联并不缺油气,但失去这样的财富,太遗憾了。
那里的居民生活非常富裕,比中国内地的普通民众,还要富裕得多,这是中国政府,对于当地居民愿意呆在这个气候恶劣极地生活的补偿。现在那里是东北大区的两大油气产地之一,单单5000万吨油气的收入中,归属于库页岛的分配份额,就足以让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
更何况,现在库页岛的渔业(大马哈鱼为主)与以森林木材为基础的造纸和家具业,都是在全中国有名的,发展得很好。
由于富裕,库页岛甚至无需开采煤炭(南部有1亿吨储量),全部是天然气取暖。按照舍甫琴科自己的观察,他觉得在库页岛生活一点问题都没有,虽然严寒,冬季时有暴风雪,但城市几乎是“半地下”的,无论是公交还是居民外出,都并不受气候变化的影响,哪怕是冬天,有着天然气带来的温暖,以及内地输送的丰富商品和食品,就连蔬菜都有防寒大棚养殖,这里的生活,比起苏联的西西伯利亚来,好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