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河养家日常 第79节
林白棠跺脚,气鼓鼓道:“芸姐姐,你可别乱说,我跟他没事儿!什么叫我的探花郎?你再胡说,我可不理你了!”
“你不理我不要紧,你要是不理探花郎,可不得把人心焦死啊?”罗三娘子打趣的瞧着她,还推她出门:“赶紧走吧走吧,你不心焦,自有人心焦!”
林白棠从后面库房出来,站在院子里深吸几口气,借以平复自己的心绪,穿过走廊到得前厅,见陆谦规规矩矩坐着,伙计给斟了茶,还送了点心,他目光在货栈大厅内打转,见到她从里面出来,眸光大亮,忙放下茶盏起身,迎了过来。
以前没发现,这人竟有些粘人啊!
“谦哥哥过来做什么?”林白棠极力要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眼神游移,只不去看他,极力回避他火热的目光。
陆谦柔声解释:“我忙完了私塾的事情,先去了家具店,店里伙计说你上午去官衙之后再没回去过,猜测你可能在货栈,便赶来接你回家。”
林白棠有些别扭:“我自己都走了多少回了,货栈到家里又丢不了,你不用来接我的。”
陆谦小声低语:“我只是想……跟你多呆一会!”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还关心别人姻缘!
两人一起出了南北货栈,才下了河岸步阶上船,陆谦便抢竹篙:“白棠,咱们先不回家,我带你去西市玩?”
林白棠满心不自在:“还是回家吧。”她伸手讨竹篙:“万一要是把船撑翻了,我可不想跳河去救你。”
陆谦巴巴递给她一个油纸包,装了半袋子红红紫紫圆胖可爱的杨梅,他说:“来的路上,我看到有新鲜杨梅,特意给你买的。”
见林白棠不接,他肉眼可见的沮丧起来,还自暴自弃:“我就知道你开始讨厌我了!定然是嫌弃我太过猛浪,不该跟你表明心意!我不及邓英英武,更不及他豪富,能拿得出手的,唯有我的一片心意……”
林白棠:“……我什么时候拿你跟邓英相比了?”
大家从小一起长大,谁还不了解谁啊?
“谦哥哥,你装可怜没用!”
“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赚不来大钱,也不能教你过
上安稳富贵的日子,你讨厌我正常!”他浓密的睫毛下垂,掩盖住眼中无尽失落:“我也很讨厌我自己!克制不住自己想要陪着你,想要每天都见到你,想要你对着我笑……”
不知为何,虽然也有几分怀疑陆谦在装可怜博同情,但两人从小到大的情份作不得假,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却在她面前无比沮丧,垂首自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卑微可怜,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般无措,林白棠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舍不得他受委屈!
她气呼呼瞪着他:“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说什么比不上邓英。邓英豪富英武,与我何干?我想要钱,不会自己去赚啊!我又几时拿你跟别人去比了?”
陆谦骤然抬睫,失落沮丧尽数被赶跑,眸中只剩下星河璀璨,盛满了惊喜与爱意:“白棠,你当真不觉得我比邓英差吗?”
林白棠几乎都想要踹他,面上还带着显而易见未散的怒意:“你真是讨厌死了!再没见过比你更讨厌的人了!大家都好好的,偏你跑来跟我说一堆有的没的,闹得别人心里乱哄哄的,有意思吗?”
方才还耷拉着嘴角的探花郎听到她的话,唇角起先只是微翘,眼里盛满了笑意要尽数流淌出来似的,这笑意很快扩散,唇角便越来越弯,他讨好的抓住了她的手轻摇两下:“白棠,别讨厌我嘛!你再讨厌下去,我心里跟猫抓似的,半夜都睡不着。”还控诉的说:“你看看我的黑眼圈!”
有的人,他不必做什么讨好之举,单是陪在身边,便是最美好的时光。
林白棠想要挣开:“大天白日,让人瞧见像什么样子?”
陆探花的解读别具一格,喜欢发自内心:“你是说,等天黑了……我便可以拉你的手了?”
林白棠红着脸推他:“坐回舱里去,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推下船去,沉到河底喂王八!”
什么叫天黑就可以拉手了?
他满脑子到底想什么呢!
“我没胡说八道,你尝尝杨梅,我可是仔细挑过的,选的全是一筐里颜色最深的。”他非要喂她杨梅,深紫色的果子都递到了嘴边,她只能张嘴含住,扭头不再理他。
可是嘴里的杨梅着实酸甜可口,还解了她一日疲乏,迎着傍晚河边潮湿的水汽,她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眼底隐含着羞涩甜意。
探花郎终于露出几分异于平常的傻笑,就势坐在她脚边,并不往船舱里去,还让她调转方向:“咱们去西市玩吧,吃完晚饭再回去。”
林白棠累了一天,从早晨忙到傍晚,原来只想回家泡个澡,便舒舒服服躺到床上去,可是听他兴致勃勃提起去西市,去吃什么酒酿桂花小圆子、喝什么冰碗子……历数各种小吃,竟也觉得食欲大增,明明嘴硬:“酒酿桂花小圆子有什么好吃的,外面卖的还不及我阿婆煮的……”手上却已调转船头,向着西市的方向而去。
陆谦低头,颊边笑意不止。
——就知道小丫头嘴硬心软。
夜幕降临,舟子停靠在西市河岸边。
陆谦率先下船系舟,林白棠下船,登上步阶石梯,反被他抓住了手。
探花郎肖想了一路,此刻柔荑在手,还冠冕堂皇找借口:“街上人多,我拉着你,仔细走散了。”宽大的袍袖垂落下来,恰恰盖住了牵在一起的手。
林白棠怀疑他早都想好了,面庞耳朵渐次烧了起来,可是握着她的手牢牢不放,偏其人面上一派正经,还煞有其事用另外一手指着远处人头如蚁:“你瞧瞧,这么晚了,万一碰上拍花子的!”
他耳尖都已红透,却不肯松手。
她只好妥协,自暴自弃的想:反正……反正从小到大,手拉手也不知道多少回了,现在才来害羞,岂不有些晚了。
可是到底与从前不同了。
她昏头昏脑被他牵着往街市上走去,青石板路上摩肩接踵,仿佛城内男女老少全都出动,跑到街上来乘凉一般,周围人虽多,却并不过于喧哗。
一里长的街道上,沿街的店铺都掌灯迎客,糕点店里诱人的甜香碰鼻;野味食店里挂着烤好的酱茶色的山鸡野兔,肉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密密接接的食招,若断若续的街边各色食摊,引人驻足。
陆谦买了只烤兔腿递给她:“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
林白棠撕下一条肉,递过去,他却就着她的手直接咬住了,眼里细碎的笑意让她不好意思扭过头去,假装啃兔腿,掩饰无措。
她以前真没发现,探花郎还有这样一面。
两人一路吃过去,啃过兔腿,吃过鳝鱼面,还分饮了一碗酒酿桂花小圆子,又吃过了五色冰饮子,站在唱曲的盲女面前听完了两首曲子,打赏了一把铜板,陆谦还给她买了一盆花儿,自己提着,另外一只手死活不肯松开。
林白棠疑心他怀里揣了一块冰:“谦哥哥,你手心都不出汗的吗?”
大热的天,他竟然牵了她一路。
陆谦正色道:“心静自然凉。”侧头轻笑:“你心不静,乱想什么了?”
能想什么?
少年清隽利落的脸侧下巴线条在身后店家灯火的描剪之下,俊美的让人惊艳,她抿嘴偷笑:“我乱想什么?分明是你乱想!”
他格外好说话,什么罪名都愿意往身上背:“嗯,我乱想!我整日胡思乱想!”面上笑意如春水柔波。
两人一路玩过去,在卖各种小吃,琐碎玩具的摊位前驻足瞧两眼,肚子已经填饱,馋的自然是眼睛。
陆谦要买,被她阻拦:“平日没得功夫闲逛,就想瞧瞧都卖的什么。我可再也吃不下去了,肚子都要撑破了。再说天气热也放不住,下次想吃——”话音戛然而止,她发现自己差点把那句“下次再来”相约的话吐出口。
陆探花许是走了一趟京都,涨了见识,连脸皮都跟着厚了起来,他毫不犹豫接话:“下次想吃,我再带你来。”
林白棠从小在河上讨生活,真要说不辛苦是假的。后来去罗家学管帐,每月拿着工钱,大部分都上交补贴家用,现在赚的多了,生活依旧未有大改,花钱的时候总要在心里计算一番。
跟着探花郎出游,却被彻底改变。
她的眼神只消在街市间吃食小玩意儿上多停一刻,陆谦便预备掏钱去买,到得后来林白棠反要拦着他:“谦哥哥,你这是去哪发了一大注财?花起钱来大手大脚?”
陆谦笑道:“你没听过,书中自有黄金屋啊。自我高中探花,家中送礼的不断,贺银也不少,况且往后教学生也有束脩。亏了旁的,也亏不了你的零嘴儿,买一点子吃食也花不了多少。”
林白棠忍不住笑:“知道你赚钱了,也不必这样大手大脚吧”
长街之上,还有测字算卦的,两人便站在一处,听一位清癯的道士给一名圆润肥胖的中年男子相面,前面讲些富贵无双的好话,直哄得那人一双眼睛挤在了一处,笑得合不拢口,直夸算得真准。
忽而话锋一转,便急转之下,道那人近期便有血光之灾,三个月之内不能出门。
有了前面的铺垫,中年人心里也犯起嘀咕,许是怕上了道士的当,又怕当真有此灾,便问起该如何化解。
那道士便讲该如何准备,如何化解,一套又一套,颇有章法。
林白棠正听到津津有味,陆谦便扯了她离开,身后那相士还当这对少年男女也有意入局,约好了三日之后去中年人家中化解,还扯着嗓子问两人:“郎君娘子不算一算姻缘?”
反闹了林白棠一个大红脸,忙忙扯着陆谦疾走几步,嘟嘟囔囔骂道:“他自己都在市井讨生活,说不定都打着光棍,还关心别人姻缘!”
陆谦语含笑意:“盆儿说的没错!至少咱们俩不用他算!”
林白棠甩开了他的手,羞窘跺脚:“陆狗儿!你再胡说!
”
两人对着久违的乳名齐齐扭头,笑出声来。
林白棠约法三章:“以后不许叫我盆儿!不然就罚你……”
“罚我给你买好吃的!”陆谦接口,毫无心理压力。
林白棠:“……”
他就不该叫陆狗儿,该改名叫陆滑头!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早知道小时候就该定下娃……
那天晚上回去,已经不早了。
陆谦送林白棠到家门口,见他还要说什么,忙小声推他离开:“你快回去吧,有话明天再说!”生怕被院里说话的阿婆跟亲娘听到。
“白棠,以往我们也一起出去玩,不必鬼鬼祟祟吧?”陆谦无奈。
“不行不行!”林白棠莫名心虚的厉害。
也许,缘于昨晚母女夜谈之事。
当时,金巧娘还问过她中意之人,被她拿话搪塞了过去,结果转天便跟陆谦出门夜游。
她轻手轻脚推开院门,手里还提着几样小吃,天热也能放两日的,掩上院门便听到阿婆说:“白棠才回来,可是太忙了?”
隔着一道木门,陆谦听到她故作镇定的回答:“忙了一天,就没消停过。”又欲盖弥彰的解释:“干完了活儿陪三娘子去逛街,买了点吃的,阿婆尝尝?”
陆“三娘子”:“……”
陆谦失笑,静静站着听她用蹩脚的谎言掩饰两人出游之事,暗笑她不曾注意到,两人在西市玩耍的时候,同巷子里耍猴的侯小强可是远远瞧见了。
彼时白棠心神全被盲女唱的曲子牵引,压根未曾注意同巷子邻居的注目,陆谦还遥遥微笑示意。
侯小强见少年男女牵手出游,便一笑而过。
他听着院里林家人闲话聊天,心头一片柔软甜蜜,大踏步往家中走去,心中已有谋划。
林青山清早见过女儿一面,带着店里的工匠们拆了烧毁的门窗,重新量了尺寸加紧赶工,傍晚才修缮完毕,换了新做的门窗,又着店里储水的大缸备了水,还各赏了苗莺跟俩值夜的学徒二两银子,诸事安顿妥当,才转回家。
他以为回家便能从儿女嘴里打听到些消息,哪知一儿一女比他还晚到家。
林白棠前脚踏进家门,林青山问及衙门之事,她便道:“我陪三娘子见过了胡师爷,陈盛纵火证据确凿,抵赖不得,恐怕会被判刑。不过他被押在牢里,我们没见到人。”
后脚林宝棠回来,才提起衙门之事:“我倒是见过陈盛了,不过他毫无悔改之意,见到我便破口大骂,他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