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她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什么,眼里那层未显的担忧也散了几分。
  转过头,她望向顾行渊,忽然扬了扬眉:“那你倒是有底气,一点儿准备都没,就直接拉着我回昭京。”
  一句话出口,语气不重,听起来却像是要账。
  顾行渊本在一旁不动声色,此时也终于轻咳一声,像是被说得有点心虚。
  但他没反驳,只道:“我和他不一样。”
  沈念之挑了下眉:“哪里不一样?”
  顾行渊看着她,声音低下去了一点:“我知道你不愿意被人留在身后。”
  这时,李珩忽然开口,话音不重,像是在思索,又像是随口一句:“这段时间经过雁回城,再与姑娘同行数日,倒觉得你和以前……大不相同。”
  沈念之眉头微皱,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他接着道:“如今的你有才情、有勇气、有谋略,胆子也大,不似京中时那般……”
  他停了停,像是在找词。
  顾行渊先一步打断李珩:“沈娘子才情在京城一直是翘楚,参加科考我看考个五魁应该是没问题的。”
  李珩听到顾行渊这样说,又看向沈念之,觉得不可思议,原以为她也就是读读京中那些世家女子学问,懂一些诗词歌赋,会写点书法。
  沈念之瞪了一眼李珩,追着问道:“我到底哪般?”
  李珩认真思索,忽而摇了摇头:“那倒不是说你轻浮放浪,我只是……好奇你以前为何对我死缠烂打。”
  第83章 “顾将军……我认输了。”……
  这话一出,帐中顿时安静下来,顾行渊本靠在一侧,闻言眉头微皱,目光淡淡扫了过来,语气未出,神色却变了几分。
  沈念之却只是看了李珩一眼,似笑非笑,像是听了个不着调的笑话:“被人下降头了。”
  她语气太淡,像说的不是旧事,而是笑话。
  李珩神情一僵,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正要开口解释,却被沈念之抬手打断。
  “没关系,都过去了。”
  她眼神一收,翘起二郎腿,轻轻靠回椅背,长睫低垂,神色淡得像这事根本从未入心。
  帐中气氛静了几息,顾行渊似是被什么呛了一下,低低咳了一声。
  声音不重,却刚好落在这过分安静的营帐里。
  沈念之靠在椅背上,像是在闭目养神,听见那咳声后,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唇角慢慢扬起来,带着点困意似的笑了笑,又慢慢地闭了回去。
  李珩站在原地,神色略显局促,半晌才轻轻笑了一声,语气略有自嘲:“我方才那话……的确失言了。”
  他试图挽回一点场面,又补了一句:“我倒不是那般自恋之人,只是当年……唉,少年轻狂,总以为你那些目光是……”
  沈念之没看他,只慢悠悠道:“是送给你看的。”她这人一向磊落,那场高烧大梦之前,她确实如此,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她声音温和,像是随口一说,但李珩却猛地止住话头,听她这样说,只觉得心里发急,他那番言论,不过时想让沈念之矢口否认,可谁知她都应了下来,越描越黑,李珩也不敢看顾行渊。
  他站了片刻,脸色微微有些挂不住,抬手拱了拱手,语气不算慌乱,但带了点仓促:“姐姐莫怪,我失礼了,先行告退。”
  说罢,也不等回应,提步出了帐。
  帘子落下那一瞬,帐中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顾行渊没说话,只将茶盏轻轻放回桌上,瓷器磕在木案边缘,发出一声极轻的“叩”。
  然后,他起身,推开帘子,走了出去。
  他步子不快,但那一走,气场却像风刮过。
  沈念之缓缓睁开眼,看着那帘角轻轻晃了两下,然后停住。
  只是轻轻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盏,慢慢转了半圈,盏里茶水未凉,茶叶已沉底。
  夜风正紧,营帐外的旌旗被吹得沙沙作响,拂得灯火轻晃。
  顾行渊走出营帐时,夜色已经沉下来。他交代了几项调防,又吩咐了三更换哨的安排,语气不重,却句句有压,众人皆应声而退。
  一圈走下来,他又回到偏帐,帐帘被风吹起时,烛光柔和地将整间帐篷照得极暖。
  夜深露重,风声已过营墙,帐中却仍亮着灯。
  顾行渊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脚步极轻,帘子被他挑起的那一瞬,火光随风微晃。
  沈念之还坐在椅子上,但是已经睡着了。
  她披着件浅青色的披风,身子微微侧着,脑袋靠在椅背上,头发顺着肩头落下来,几缕垂在唇边。她睡得极静,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里,留下两道柔细的弧光。
  顾行渊站在门口没有动,目光缓缓落到她身上,眼底那点向来克制的情绪,有一瞬没能藏好。
  她的手还搭在膝上,指尖微微蜷着,像是抓着梦里的什么。她本就瘦,这样一靠,肩线显得更加清晰,显出一种不自觉的疲倦来。
  帐中只余两个人的呼吸,他站在那,像是怕打扰她,只隔着一步望着她。半晌后,他才走过去,动作极轻,先将披风拢好,再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怀里的沈念之极安静,头轻轻靠在他肩窝处,呼吸带着淡淡的体温。
  顾行渊低头看着她,眼神微动。
  他将她抱向内榻,动作极慢极稳,像是生怕惊着了她,直到把她轻轻放在榻上,她眉头都未皱一下。
  可就在他手还没从她腰下抽出来的时候,沈念之忽然睁开了眼。
  她睫毛轻颤,目光清亮,一点睡意也无,像是早就醒着,只是没睁眼。
  顾行渊愣住了。
  她却笑了。
  “顾将军,”她唇角带着一点困意,却语气极轻地唤他,声音娇媚,带着初醒的沙哑。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已抬手,握住他胸口的衣襟,猛地一扯。
  顾行渊低头,她已经仰起头,唇贴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一点急促,甚至称不上温柔,却异常熟稔地贴住了他的唇。她像是早有准备,一点犹豫都没有。
  顾行渊整个人都僵住了,脑子犹如闪电击过,浑身发麻。
  她的气息近在咫尺,唇齿相接的一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唇瓣的温度与柔软。
  这个吻不长,也不算短,刚好够让人心跳失了节拍。
  沈念之松开他,眼神却仍旧淡定如常,她看着他,眨了下眼:“帮我把灯吹了,我要睡觉了。”
  说完,她翻了个身,背对他,将自己裹进了毯子里。
  顾行渊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整个人有些呆。
  他看着她的背影,耳根一点点红了,连带着脖颈都微微发烫。
  半晌,他垂眼,咬了咬牙,像是终于反应过来。
  下一瞬,他走过去,直接将沈念之整个人翻了回来。
  她躺得正舒服,被他这么一动,有些不耐,刚要开口,却见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冷冷的,像是压着一口气。
  “你这是在调戏我?”他声音低哑,像是从喉咙里磨出来的。
  沈念之眨了下眼,懒洋洋地笑:“不然呢?”
  顾行渊脸色更红了。
  他忽然低头,一手托住她后脑,含住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明显的不讲理与反击意味,他吻得很重,像是要把她方才那点从容与玩笑全都夺回来。
  沈念之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抬手推了他一下,他却更用力地扣住她的腰,将她牢牢按在榻上。
  直到她轻轻哼了一声,他才像是忽然回过神,缓缓放开她。
  两人都没说话,帐中只剩下他们交错的呼吸声。
  良久,沈念之偏头看他,一点娇
  羞没有,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没想到顾将军,也有开始反击的时候?我当你一直是个木头桩子呢。”
  顾行渊不说话,只看着她,目光沉沉,半晌,他才闷声道:“每次便宜都叫你占了去。”
  他的声音不重,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沈念之眨了眨眼,睫毛微颤,像是刚从毯子里钻出来的狐狸,看着顾行渊抬脚转身离开,也没有再喊住他。
  四月初二,天刚亮,营中号角响起,晨练如常。
  顾行渊调换了一波夜哨后,照旧在演武场巡视。赤羽军素来以纪律严明、刀阵凌厉著称,将士们列阵成行,沙地之上尘土翻飞,叫人看着都生出几分血热。
  李珩站在场外,看了一会儿,笑着朝副将开口:“我也上去试试。”
  副将一愣,有些为难:“这……殿下,咱们这台子,可不比宫中舞枪弄棒。”
  李珩仍笑:“所以才要上去试试。”
  说着,他已卷起袖子,自如地跳上了演武场。
  将士们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多言,谁也不敢上台,生怕得罪了李珩秋后算账。
  台下,沈念之抱着手炉站在围栏旁,远远望着台上的李珩,有些无趣地撇撇嘴:“这一大早的,他也不嫌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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