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冥夜笑:“姑娘才是明理之人。”
他说着,手指已轻轻挑开沈念之胸前一角衣襟,将那只虫子小心放在她心口脉位。
虫子初贴之时凉得厉害,沈念之微微一颤,紧接着一股冰冷的灼意自心口蔓延开来,沿着骨缝直往背脊深处钻。
霜杏见她额上沁出薄汗,忙扶着她:“小姐……”
“无碍。”她咬着牙,嗓音极低。
冥夜盯着虫子,一手按着银针轻转,神情收了那份懒散,眼神专注如刃。
“别动。等它腹色转白,就好了。”
屋中一时寂静。
过了半晌,冥夜用一个竹夹将虫子捏起,放回盒子中,起身,轻飘飘留下一句:“好了。”
沈念之和顾行渊异口同声问道:“这就好了?”
“当然。”冥夜说的轻巧,他收拾好后,走到顾行渊身边,在他耳边低语道:“将军的心事我帮忙了了,将军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第64章 一时替身一时爽
长信宫外,风穿过帘檐,卷动灯影三分。夜已深,酒气未散。
李珣斜倚在殿内高榻上,身着便服,衣襟微敞,一手握着玉瓷酒壶,一手支着眉心,神色不辨喜怒。
殿中伶人奏乐低回,几名舞姬列于玉阶之下,皆着一袭朱红襦裙,鬓边花饰精巧,眉眼妆容也刻意描摹成某一人的模样。
她们被赐名,皆是“念”字打头。
李珣看着,眼中却没半分笑意。他望着舞姿最柔的一人,缓缓抬起手指,勾了勾。
“你——过来。”
那舞姬被点中,眼中一慌,急忙上前,跪坐在他跟前,小心将酒盏接过。
李珣盯着她那双眼睛看了半晌。
那眼形极像,仿佛能映出当年昭阳宫前,沈念之抬眸时带着讥诮与明艳的神情。他目光一滞,忽地冷笑一声,举盏一饮而尽。
“你倒酒的模样……可不像她。”
舞姬一愣,忙低头:“奴……奴不敢肖想陛下心上人。”
李珣眸光微暗,伸手拂了拂她鬓边发饰,声音忽然极轻:“像她点就好了,像她点,我便能忘了些。”
他仰身靠回榻上,眸色似醉非醉,忽然道:“站起来——”
舞姬怔住。
“别跪着。”李珣眼神虚落,声音却清冷,“她跪过谁?你若是想扮她,就别这副奴才样子。”
那舞姬却已吓得脸色发白,身子微微发颤,只敢继续伏地,哆哆嗦嗦:“奴……奴不敢。”
李珣盯着她,眼底像被酒灼了一下,忽然坐直了身子,一把将她拽上榻,冷声道:
“不敢?那我留你是做什么的?”
舞姬神色惊惧,却仍强撑镇定,缓缓抬起手,颤声拍开李珣探来的指节,咬牙低语:“你……你也配碰我?”
此言一出,李珣不怒反笑,眼底浮起诡异的光。他一把将人按住,呼吸贴近她颈侧,嗓音低沉,像是陷入某种扭曲的兴奋:“再说……再狠些,再像她一点。”
舞姬脸色骤变,试探着一巴掌甩了过去,李珣却不躲,反而低低笑出声,目光晦暗,握住她打自己的手,亲了一下她的手心,问道:“不疼吧。”
“你知道吗……”他低喃着,指尖颤抖地抚过舞姬的脸,“你骂我的时候,那眼神、那骨头里透出的倔强,和她,太像了。”
李珣吻上舞姬的唇,却被舞姬咬了一下,这让李珣体内的血更加沸腾。
舞姬正要挣脱,却被他猛然抱紧,让她骑坐在自己的腿上,自己则是把头埋在她的怀中。
李珣喃喃重复着那人的名字,声音低哑,一遍又一遍,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浮木,唇一寸寸在她柔软的地方游走,
他闭着眼,分不清眼前是谁,心中却早已幻化成另一个身影。他知道眼前这女子不是沈念之,却仍死死地攥住她,像是害怕一松手,就连最后的幻象也会碎掉。
外头帘后,陆景姝站在风中,静静看着这一幕,半晌未语。
帘子没落严,透进来的不是光,而是殿中酒香与沉沉低音。她没有进去,只站着,似一座冷凝的玉像。
她身后的婢女小声劝道:“娘娘,外头风凉,这……太羞人了,还看吗?”
“我输了。”陆景姝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婢女怔住。
陆景姝轻轻攥紧了袖口,眼
神像要滴出血来:
“我想了这么久……到底输在哪儿?”
“她不过是个背负污名的弃女,父兄皆诛,如今人不在昭京……可偏偏他还是记着她,连个舞姬都要打扮成她的模样。”
她眼里浮出一丝凄厉的光:“我到底,输在了哪里?”
夜风拂过宫墙,带着某种无声的怨气,沉沉地落入殿中。
榻上帷帐已合,那双像她的眼睛近在咫尺,李珣却仍闭着眼,仿佛醉着,却在低低地喃:
“沈念之……你终归会回来。”随后他解了舞姬的衣衫,落了纱帐。
晨曦微透,昭阳宫后苑清扫未毕,殿中仍弥着昨夜的酒香与熏香混合的味道。
陆景姝本无意再踏进这处地界,却一夜未眠,心绪翻涌,终还是披衣而起,带着两名嬷嬷直奔前殿那几位舞姬所居的小所。
她原本只是想发一通火——这些狐媚子,仗着一张相似的脸皮便敢爬上那人的榻,早该给她们点教训。
可当她推开门,踏进那间阴湿偏殿时,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帘下光影斑驳,几个红衣舞姬伏卧榻上,身上衣襟凌乱,处处是紫红淤痕与抓痕,眼眶通红,连呼吸都极轻极浅,像是不敢发出声响。
她身旁的老嬷嬷吸了一口凉气:“娘娘……这也太狠了。”
陆景姝沉默片刻,只一眼,便别开了目光,手指紧紧攥着袖口,眉间那一点恨意竟悄然散了几分。
“去给她们拿些药膏来。”她冷声吩咐,“再派两个稳重的宫女照应着,别叫人看了笑话。”
嬷嬷一愣:“那娘娘还要——”
“本宫不想再看见。”她抬脚走出殿外,语气清冷,“把她们送出宫去吧。”
走出偏殿,陆景姝停了停,抬眼望向东宫方向,终于一步步往那正殿而去。
紫宸殿内,李珣正批阅折子。
内侍见陆景姝来,忙拦住:“娘娘恕罪,圣上正在御事,未曾传召——”
“我有要事。”她不等通报,径直迈步入殿。
厚帘未掀起,她的声音已落在殿内:“不容通报。”
李珣闻声,抬眸望来,视线中多了几分讶异,随即唇角一挑,带了点淡淡玩味:
“贵妃今儿倒是稀客,自成婚后便难得见你一面。”
陆景姝站在阶前,未言笑,也未下跪,只静静望着他。
李珣将手中折子合上,慢条斯理斟了盏茶,眼神淡淡一掠:“说罢,你来所为何事?是要朕,赏你点什么吗?”
他语气不疾不徐,却藏着一丝极冷的调笑。
陆景姝没有动,只垂眸轻声道:“妾不敢多言,只是想说一件事。”
她抬起眼,目光难得带了几分锋意:“若沈念之人在此,她一定会瞧不起你。”
李珣眉心微动。
陆景姝一字一句地道:“她这个人最讨厌男子欺辱女子。你昨夜如何待那几位舞姬,只会让她……更厌你。”
殿中一静。
下一瞬,李珣猛地一掌拍在案上,茶盏倾翻,茶水溅落而下。
他的眼神猛地冷下来:“你再说一遍?”
陆景姝霎时面色发白,指尖一紧,喉头微颤,竟有一瞬真怕了。
她咬着唇,垂首道:“妾失言……只是一时失言。”
她垂头低声道:“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说罢,转身便退,步履不稳,却始终挺直着脊背。
殿中风静,李珣望着那盏碎了的茶盏,冷笑一声。
沈念之,沈念之。
一个不在宫中的女人,竟连宫里所有人的呼吸都能扰乱。
他眸中一寸一寸泛起阴影,手指在桌案上轻敲两声,忽地冷声问道:
“那几人……都处置了吗?”
身旁内侍顿首:“已派人去处置了。”
“罢了。”他低声喃喃,“像她的眼睛留不得。”
“像她的嘴……更不能有。”
陆景姝自紫宸殿出来时,晨光正盛。
她未叫随侍,也未唤轿辇,只一人行至宫中东苑那片梅林。
此时梅花盛开,枝头点点绽白,风过时香远不浮,反倒有些寂。
她慢慢走着,鞋履在青砖上碾出极轻的声响。
走到一处旧亭前,她忽然顿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亭柱上斑驳的漆纹。那一刻,她脑海中,浮现出成婚后不久的一个清晨。
那日,她还未得宠,独守寝殿,夜间常梦中惊醒。
大婚之前,陆景姝曾命宫中嬷嬷悄悄去打听沈念之的过往,她并不想害她——只是想知道,李珣到底是看上了她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