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心底涌现的万千欢喜顷刻间烟消云散。
  “你喝醉了。”
  “我才没醉。”
  江稚双手按住他胸膛,又在他唇上用力啄了口,亲出了很大的声音,亲完她才想起来问,“怎么,不给亲吗?”
  看来是真的醉得不轻。
  程与淮艰难地克制着情绪:“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江稚轻轻眨了眨眼,脱口而出,“我男朋友啊。”
  她眸底氤氲着薄薄的雾气,程与淮什么都看不清楚。
  很显然她受酒精影响,忘记他们已经提前解除了合约,不再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关系。
  他按捺不住那些叫嚣着趁虚而入的阴暗心思,哑声问她:“你男朋友,是谁?”
  再次跟她确认,是否清楚他是谁。
  “程与淮。”江稚轻喃他的名字,“你好啰嗦啊,唔……”
  话音如数被他堵回了唇中。
  程与淮一下就丧失了全部理智,丢盔弃甲,缴械投降。
  纵然前方是深渊,万劫不复又如何?
  他急不可耐地吻住她,疾风骤雨般,毫无章法。
  江稚感觉他好像把她的唇当成了熟透的樱桃,失控般带着侵占性和破坏欲,急切地碾压吮咬,吻得她都有点疼了。
  他剧烈的心跳,强势地跳进了她的胸腔里。
  她体内有两种纠缠不清,失序的心跳,分外悸动,几乎超出承受范围。
  江稚试着推了推他肩膀,根本推不开,只好又在他唇角不轻不重地咬了下。
  都是表明抗拒的动作,换作以前,以他的绅士作风,早就停下来了。
  可是,这次没有。
  程与淮将她裹进薄毯里,不容拒绝地缠住,与其说不让她躲开,更多的是不允许自己退缩。
  即便他很清楚,这个吻结束后很可能就会彻底失去她。
  而他还没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
  管不上那么多了,此时此刻,他只想拉着她陪他一起沉|沦。
  他掌住她后颈,反而加深了这个吻,颇有破釜沉舟的决绝意味,甚至无师自通,长驱直入,肆意掠夺。
  枉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次在梦境之外的清醒时分尝试过亲吻一个人的滋味。
  太美妙了,让人沉迷。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风暴终于停息。
  短暂缺氧加醉意上头,江稚脑子晕乎乎的,等喘匀了气,她正要控诉一番,却听到男人喑哑着声音问:
  “为什么要……我?”
  “亲”这个字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江稚估计他是反应过来了,跟她算起了一开始的账。
  她故意装作听不懂,困惑地问:“什么你?”
  程与淮抿紧了唇线。
  “亲你,”江稚不再逗他,“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这没什么好遮掩的,她说得赤诚率真,坦坦荡荡。
  程与淮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是真的喜欢吗?”
  发自内心的喜欢,不是演出来的,也不是骗他。
  江稚哭笑不得:“喜欢还有假的?”
  程与淮略作思索,沉吟道:“那天下午,我无意中听到你和程明朗聊天。”
  “我听到你说,每天在我面前演戏,演得很累,很辛苦……”
  在那个午后,他笃定地跟小姑说“非她不可”,他以为他们已经两情相悦,深信自己会得到她纯粹的,确定的,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爱。
  他原本计划当晚就跟她表白,游轮上共用烛光晚餐,十点钟还有场烟火表演,等他们回到家,满屋家书温柔相迎,是她喜欢的花。
  他坚定地朝她奔赴,是有生以来为数不多感受到幸福的时刻。
  怎么都没想到,后面会生出这样的变故,空欢喜一场。
  事后他一直在懊悔。
  如果当时没有抄近路,就不会听到那番令人心碎的话。
  如果没有冲动提前跟她解除合约,至少还能一厢情愿地把她留在身边。
  他不想从此失去她的音讯,也无法接受和她成为陌生人。
  ……
  江稚一颗心像泡进了柠檬蜂蜜水里,酸甜交织。
  她轻叹息:“我说的演戏,是指我根据你之前对我的种种好,无底线的偏袒和维护,推断出来了你喜欢我,却要演得好像什么都不知情,想要坐享其成,等着你来追我,跟我表白。”
  听完她的话,程与淮怔愣许久,终于理清了真实内情,原来……是这样。
  阴差阳错,徒生误会。
  那些深深困扰他,反复折磨他,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所有的挫败、挣扎和痛楚,居然只是一场误会。
  程与淮忽然间如释重负,仿佛从此刻起,才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的氧气。
  后知后觉,她不在身边的这些天里,他都是缺氧状态。
  江稚百思不得其解,郁闷地鼓着脸问道:“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你是演出来的啊?我哪有那么好的演技?!”
  “怎么没有?”
  误会澄清,程与淮心情也由阴转晴,豁然开朗。
  他唇角弯起若有似无的弧度,语气透着淡淡调侃:“程明朗都夸你演技精湛可以拿影后了,当时你还非常得意地说那必须的。”
  她气鼓鼓的像只小松鼠,可爱极了,他没忍住戳了下她的脸。
  江稚:“……”
  翻旧账是吧。
  行,那她也来翻一翻!
  江稚做出嫌弃的样子,啧了声:“你的吻技真差劲。”
  不,简直毫无技巧可言。
  她不仅嘴唇发麻,舌尖也被吮疼了。
  程与淮表情微僵,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掩饰似地轻咳了声。
  “那我多练练?”
  说着,他又吻了上去。
  实践果然出真知,程与淮逐渐开悟,摸到了窍门,含着她的唇瓣,极有耐心地,轻吮慢咬。
  还学会了边亲边和她说话。
  这些天,他想尽一切可以名正言顺约她见面的办法。
  “我们约好一起去看日出,但连着阴雨了半个多月,一直等不到好天气来见你。”
  “好不容易等到天晴了,”他语气透着涩意,“可程明朗说,你已经回了斯京,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江稚暗暗讶异,她可没这么说
  过,是甜甜自己编造的。
  这家伙。
  “我甚至去找了省农科院的花卉专家,问他有没有办法让那棵种在南院的家书快速长大、开花。”
  江稚想起来,当初一起种下家书时,他许诺她,等家书开了满墙,再邀请她来赏花。
  “专家说使用生长激素,会提前过度损耗植物,应该遵循自然规律和顺应生命的秩序,给足它时间去生长。”
  “我还救助了一只受伤的流浪猫……”
  他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口干舌燥,渴了就从她嘴里汲取清甜的水源。
  “其实,我还有点生你的气。”
  他补充:“只有一点点。”
  “气你一点都不在意我,毫不犹豫就答应提前解除合约,彻底和我划清界限。”
  “还气你为什么轻易半途而废,不继续玩弄我的感情。”
  江稚心口涨得发疼,充斥着无数隐秘的复杂情绪。
  又暖烘烘得,仿佛有二十四个春天齐齐在里面盛开。
  “那你为什么还会来找我?”半晌后,她软着声问。
  明明在他的角度,她是为了赢得赌约,不惜演戏欺骗他,玩弄他感情的渣女。
  为什么会来?
  程与淮敛眸,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的前半生画地为牢,规行矩步,从未有过肆意和放纵,更不曾这般冲动。
  他试着暂时忘记背负的家族责任,走出那座华丽森严的牢笼,却在全然陌生的领域迷了航。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漂泊不定之际,命运将他指引到这个凛冬风雪夜,抵达具体的坐标。
  这个有且仅有,唯一对应的坐标点,叫做江稚。
  “因为,”程与淮轻覆在她耳畔,神色前所未有地认真,“我从来没有这么、这么、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喜欢到,但凡她对此有半分质疑,他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心一层层地剥开来给她看。
  分隔两地,牵肠挂肚,思念成疾。
  见不得她过得有哪怕一点点不好,不开心,受委屈。
  即使没有身份和立场,他也想尽全力护她周全。
  她就该像高悬的烈日那样,永远明亮闪耀。
  不属于他,也没关系。
  但原来,他也是有可能拥有她的。
  程与淮灼灼而专注地看着怀里的人,不确定地问:“那我们现在,算是确定关系了吗?”
  江稚耳根红透,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他一眼:“你亲了我那么多次,难不成是想耍流|氓占便宜?”
  她只是想偷偷亲他一下,结果被他发现,强吻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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