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心愿,具象化成了三个字。
  他又辗转于人山人海中去寻她,同芸芸众生擦肩而过。
  她们千姿百态,面孔各异,却无一是她。
  终于,在【有求必应】的殿前桥上,看到她站在明晃晃日光下,双手合十,虔诚祈愿的身影。
  周围人声鼎沸,他怅然若失的一颗心瞬间安定,妥善地回落胸腔。
  若有所察般,江稚回过眸,日光太亮,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视野中的男人身形颀长,气场强大,无论长相气质都很有辨识度,格外醒目。
  有不少年轻女性不约而同,不加掩饰地将或惊叹或欣赏的热烈目光投向他。
  男人却浑然不觉,脚下生风,迅速且坚定地朝她走来。
  刚好有一波许完愿的香客顺着阶梯走下,有说有笑,人人手里的线香都高举过头顶。
  他挺拔的身影没入人群中,逆行而上。
  线香在风中弥散出一泓泓白色烟气,勾勒出薄雾般的屏障。
  白烟聚时,他清俊的面容模糊,白烟散开,他深邃的眼神渐渐清晰。
  终于,他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她身边。
  日光丰盛,浮尘碎金,他们站立风中,彼此对望。
  红尘众生,在桥下缓缓淌过。
  “怎么在这?”程与淮平复心绪,低声问。
  江稚下巴微抬,示意他看牌匾上的【有求必应】四个字,笑道:“来许愿啊。”
  这时,离他们不远处,有个小腹微隆的女人念念有词道:“……保佑信女年底生对龙凤胎,凑成好字。平安康健,顺顺利利。”
  啊,难道这是求子的吗?
  江稚微窘,扶着石栏望去,只见右边对联还写着【天上赐麟儿】,不禁脸一红。
  再认真看一眼,中间的繁体字是【錫】,而不是【赐】。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有求必应殿是求什么的,只是看到很多人驻足祈愿,便跟风拜一拜。
  俊男美女同框出现,难免引人注目,有两个女生站在桥下激动地小声议论:“他们该不会是来这儿拍戏的明星吧?!”
  “可是没看到摄像机哎。”
  江稚觉得她们说得没错,四舍五入她也算是演员,只不过出演的是他合约女友的角色。
  女生又说:“不知道可不可以要个联系方式。”
  “傻啊你,没看到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嘛?!”
  女生又望向桥上那英俊的年轻男人,通身气质清贵,一看就高不可攀,明显不是出自寻常人家,而且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离开过女朋友。
  “拜托,我说的是小姐姐好吗?她长得好漂亮,裙子也好好看哦!”
  “要不,去跟他们要个签名吧?万一真是明星呢。”
  闻言,江稚赶紧把男朋友拉走。
  下了桥,她正要松开手,却被反握住。
  他的长指穿进她指间,十指相扣,然后一点点地贴紧她掌心,严丝合缝。
  似是怕和她再走散。
  江稚感受到彼此掌心的温度,红唇微弯,无声笑了。
  池塘边围着不少人看乌龟晒太阳,江稚知道他不喜喧闹,特意绕着路走。
  斜前方是一棵菩提树,枝繁叶茂,挂满了同心牌和红绳,树下支着张长木桌,售卖菩提手串。
  在西方和印度,菩提树象征着智慧和知识,在国内则化身成了姻缘树,寓意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江稚挑好了两串星月菩提,可手机关机,她也没带现金,只好轻扯他袖口:“程总,给钱。”
  程与淮解锁手机,扫码付款。
  看着她把两条手串一起戴到手上,他眼眸微垂,没说什么,默然静立。
  几米开外,舒宇藏身宝塔后,对准两人的侧影拍了张照片,发给姑姑,也就是程与淮远在澳洲的母亲。
  想了想,他也给装病没来的章艺晗发了一份。
  此时,章艺晗正躺在床上黯然神伤
  。
  以前来澄园做客,但凡有点头疼脑热,程老太太都会嘘寒问暖,今天却只打发了管家来询问病情,明朗小颖也受江稚蛊惑和她疏远,就连佣人们的态度也不如往日恭敬,甚至还敢背后嚼她舌根……
  加上亲眼目睹程与淮和江稚暧昧的一幕,无疑再次遭受重创。
  种种区别待遇,巨大的心理落差和打击,她怎么受得了?!
  昨天奶奶借着和程老太太叙旧的名义登门,实际上是来敲打她。
  “章家如今虽比不上程家气派,但在a市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一昧上赶着逢迎讨好太跌份,将来怎么管家服众?”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
  手机屏幕亮起,章艺晗看到舒宇发来的照片,猛地坐起身,生出空前危机感。
  照片上的两人相视而笑,浓情蜜意,刺眼得很。
  手机又是一震,这次是来自【舒伯母】的信息:
  “艺晗,你是我认定的儿媳,是程太太的不二人选,不要让我失望。”
  犹如一剂强心针注入,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镇压了下去。
  章艺晗恢复冷静,同时重燃斗志,她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化妆。
  毕竟是装病,脸色得憔悴些,免得露馅。
  她走错了一步棋,不该缺席祈福仪式的。
  好在现在还赶得及,哪怕去膈应一下江稚也好。
  章艺晗满意地检查了遍妆容,吩咐司机送她去寺里。
  一路畅通。
  眼看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车子拐过弯后,后方突然传来巨响,章艺晗惊魂未定,回头望去,后怕地呼出一口气,好险。
  很快,返程中的程家人也收到消息。
  由于昨夜的特大暴雨,有一段路发生山体塌方,正在封闭紧急抢修中,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恢复正常通行。
  这是下山的必经路段,无奈之下大家只能折返山腰,寻找酒店下榻,暂时安歇一夜。
  事发突然,附近的酒店民宿几乎被抢占一空,房间实在有限,加上大房又拖家带口,连相看两厌的程明朗和舒宇都被安排到了情侣套房。
  本来一切安排妥当,可章艺晗匆匆赶来,打乱计划,还得额外为她匀出房间。
  林管家老犯难了,只好去请示老太太。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原本分住两间房的江稚和程与淮一起住进情侣套房,匀出的一间房给章艺晗,另一间给程明朗舒宇。
  得知新的房间安排时,江稚正在前台大厅逗老板娘家的虎皮鹦鹉玩,她对此没有异议,反正就算睡同个房间,以程总的绅士风度,肯定会把床让给她。
  “你好,欢迎光临~临!吃了么您嘞?”
  鹦鹉越逗越起劲,疯狂炫技,“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看见老板推玻璃门进来,它不停扑腾翅膀:“杀千刀的!你这杀千刀的!!”
  老板娘立马飞去一记眼刀:“闭嘴!”
  鹦鹉委屈巴巴地踱来踱去:“老婆,不爱我,不爱我,呜~”
  江稚忍俊不禁,又逗了会儿才走开,临急临忙的,她也没带行李,直接上楼就行。
  很不巧地,在电梯里遇到了章艺晗。
  谁都没有要跟对方打招呼的意思。
  江稚神色自若地按亮情侣套房所在的楼层,忽地想起之前章艺晗还口口声声质疑他们怎么不在同个房间睡。
  如今也算是歪打正着……如她所愿了?
  电梯镜面映出章艺晗苍白的脸,在光线折射中略显扭曲,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憋闷,堵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本想膈应江稚,没想到竟弄巧成拙促成他们睡到了一间房。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来的!
  章艺晗紧抿住唇,强忍情绪,绝不能在最讨厌的人面前失态。
  然而,别看只有短短的十几秒时间,比身陷刀山火海还要难熬。
  她们房间不在同楼层,电梯门打开,江稚走出去,门一合上,章艺晗整张脸便垮下来,眼神也骤然沉冷。
  房门虚掩着,江稚直接推门进去。
  一眼就看到正中间那张异常宽大的情侣床,两个雪白枕头并排而放,床上铺着大片心形的玫瑰花瓣,清香馥郁。
  床头柜上整齐摆放情侣房的必备品,纸巾盒,功能饮料,不同size的安、全、套,甚至连润花,液都有……花样还挺多。
  她找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里里外外走了一圈。
  最后停在小露台,木藤吊椅,玻璃圆桌上摆着一盆重瓣荷兰紫菀,花开得正好,无疑是情侣套房里最清新的一角。
  吹了会风,江稚回到房内,见临时室友从行李箱里取出衬衫,她不免有些惊讶,他行李箱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程与淮接手集团的前两年里,国内外出差频繁,后备箱常备行李以备不时之需的习惯也因此保留了下来。
  他有条不紊地将衬衫长裤挂进衣柜,毛巾牙刷等洗漱用品拿到浴室放好,又清理了床上的玫瑰花瓣,然后开始拆被套、床套和枕套,全部换成自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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