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程与淮偏过头,抵唇微微失笑。
很快又恢复正色。
“照片删掉,可以吗?”
江稚察觉气氛有所和缓,试着和他商量:“你手机里不是也有我的抓周照吗,要不就当做扯平了呗?谁都不吃亏。”
“不行。”他语气轻描淡写,却不容置喙。
江稚想到他那张萌得她心都要化了的超可爱女装照,将心比心道:“算起来确实是你吃亏了点。”
“不过吃亏是福,”她话锋一转,强词夺理,“我这是在为你添福啊程总。”
作为程氏集团的最高管理者,程与淮一贯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作风,但面对她时,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束手无策之感。
权衡之下,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照片可以留在你手机里,但有个条件,不得外传。”
“成交!”江稚生怕他反悔,立刻上前,勾住他尾指。
敲定盖章后,她郑重承诺,“我保证绝对不会让除了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看到它。”
其实她也没打算外传,只想私下收藏。
“那这就算是我们俩的秘密咯?”
见她绽开笑颜,俏皮地眨着眼,一副尾巴要摇起来的模样,程与淮表情颇有些无奈,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纵容。
他抬起手,轻按眉骨:“嗯,算。”
话音落地,窗外一道白光闪烁,闪电撕碎夜空,轰隆巨响后,暴雨倾盆而下,整座澄园沉入白茫茫的水雾中。
吃完晚饭,雨还下个不停,程与淮到书房处理工作,江稚也挑了本哲学书看,美其名曰陪他加班,翻了几页书就发困,她撑不住先回房间了。
洗漱好躺到床上,听着渐密的雨声,江稚翻来覆去睡不着,点开白天程明朗发来的视频。
不得不说,他是有点摄影功夫在身上的,构图和光影效果绝了。
当时还不觉得,现在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坐在程与淮腿上,被他拥在怀中,彼此对视、耳语,氛围确实暧昧过头了。
江稚重点审查男主角的表演是否到位,尤其是“宠溺笑”的部分。
镜头也默契地拉近,特写画面清晰映入眼帘,她心口似蓦然遭受了重击,狂跳不止。
男人身上的疏冷感收敛不少,整个人好像变柔和了,连眼神和表情也恰如其分地,完美呈现出了热恋中的状态。
他演技居然这么好的吗?!
不,甚至可以说毫无表演痕迹,好像是真的喜欢上了她,自然而然地由心而发。
江稚翻了个身,想到他没收她剧本,再三拒绝她的提议,最后改变主意陪她演戏——
过犹不及,不予采用。
不行。
这事没得商量。
下不为例。
原来,他的原则可以为她打破,他的底线也可以一步步为她退让。
下不为例么?
不,她下次还敢。
她想试一下底线的“底”在哪儿。
江稚把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时而在床上翻滚两下,时而望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不觉夜已深,明天程家人要去寺庙祈福,她答应了奶奶也一起去。
等祈福仪式结束,根据协议,第一阶段见家长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接下来是中秋国庆双节长假,她计划先回桐城待两天,把山庄积压的事务处理掉,张副总已经催过她好几次了。
然后还要飞一趟斯京,陪江女士过中秋。
外公外婆和爷爷已经不在。
妈妈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了。
必须睡了,不然明天没精神。
门开着,灯也没关,江稚听着雨声跌入梦境深处,腼腼熟门熟路进来,跳到床上,鼻子微动,闻了闻她的气息,乖巧地在旁边趴下。
一人一猫,浅浅呼吸声此起彼伏。
雨下到后半夜就停了,次日天气转晴。
九点整,迎着和煦阳光,二十部车依次从澄园出发。
去年老太太因身体状况不佳缺席祈福仪式,今年状态有所好转,便坚持要去,司机车技娴熟,加上车子减震功能极佳,一路平稳。
江稚和程与淮坐同一部车,他昨夜好像没睡好,正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她对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视线悄悄下移。
他坐姿闲适,却不显得懒散,穿着剪裁得宜的藏青色衬衫,线条挺括,端正内敛,扣子依然系到最上面,下摆利落收进裤腰。
她快速掠过某个关键部位,西装裤也是量身定做,质地精良,裤管笔直,包裹住修长劲瘦的双腿。
她借醉在他腿上坐过,当时感受到的肌理结实而温热,蕴积着力量感。
要不
是后面那乱七八糟的一按……
咳。江稚稳了稳心神,视线继续往下。
他坐着的缘故,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小截脚踝,骨节分明。
明明被深色长袜裹得严严实实,却从禁|欲中透出几分性|感,散发着男性荷尔蒙。
难怪有种说法,这是男人的性|感之地,绝对领域。
江稚忍不住想入非非,耳根微热。
她降下车窗,放一束阳光进来,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她很喜欢晒太阳。
斯京进入漫长极夜的日子里,阳光是很奢侈的东西。
她喜欢窝在窗前沙发上,边听歌边晒太阳。
全世界都变得很安静,阳光暖融融的,温柔将她裹住,晒得她眼皮发红,脸颊发热。
她十分贪恋这种温暖。
也许是旁边人的气息让她过于安心,江稚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阖眼假寐的程与淮忽然感到肩膀一重,睁开眼,就见她靠在他肩上,浓睫低垂印下扇影,枕着一缕阳光,安静地睡着了。
他想起飞上海那晚,在宾利后座,当时她昏昏欲睡,也是这样靠了过来。
他不习惯和人接触,便推开了她,惹来她不满地抗议。
正如她所说,他肩膀她是有合法使用权的,程与淮小弧度地调整坐姿,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些。
一行人抵达慈恩寺正好赶上饭点,净水池洗过手,在特地空出的小饭堂用完素斋后,在老太太的带领下,众人一起去祈福、供灯。
程家大房除思过抄经的冯雪梅外,其他人基本来了,都是生面孔,程明朗一个个地给江稚介绍,顺便分享八卦:“大伯父家的五位堂哥表面和睦,私下没少互相使绊子,妯娌之间也明争暗斗,日子过得可精彩了。”
“要不是看我哥在你旁边,他们早就过来和你套近乎了。”
江稚心想,还是免了吧,她懒得加班,应对这些复杂的人情往来。
两人说话时,舒宇刚好从旁边经过,这几天他和章艺晗都是形影不离的,怎么只有他一个人?
“听说艺晗姐生病了,所以没来。”程明朗声音压到最低,“但有舒宇这狗腿子在,还是不能放松戒备。”
祈福仪式结束后,老太太和程惠远留下来听方丈大师讲经,小辈们可以自由活动。
程则颖拉着她二姐程其茵过来:“稚稚姐。”
江稚打量眼前的女人,短发干练,姣好面容和程则颖至少七分相似,气质却迥然不同,一身休闲打扮也难掩职场强者的气场。
两人友好打过招呼,聊了几句,程其茵有工作电话进来,她歉意地对江稚笑笑,走到一旁接听。
程明朗挤眉弄眼地说:“其茵姐和我哥一样,也是工作狂。”
程则颖认可地点点头,眼尖地瞥见程与淮朝这边走过来,她第一反应就是把程明朗拉走,绝对不做电灯泡。
然而,程与淮走到一半就被程其茵拦住了,看样子应该是工作上的事。
江稚没打扰他们谈正事,顺着人流往前走。
虽然采取了限流模式,寺里仍香客云集,热闹非凡,沿着中轴线自上而下,依次是宏伟的大雄宝殿、天王殿和观音殿。
大雄宝殿香火最为鼎盛,年轻男女们纷纷掷出硬币去投塔,莲叶似的层层叠叠,围得水泄不通。
江稚拐了几个弯跨入侧殿,排队求签。
她捧着签筒,摇晃了十七下,才有一支竹签掉出来。
解签的老师父状似随意地看了眼竹签:“签中头彩,属上吉签。”
又凝神观她面相,片刻后慈和地点点头,道出签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江稚沉默两秒,笑着问:“如果求的是姻缘呢?”
老师父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去了。
她刚走出两步,又听到他淡淡地说——
“只待云消雾散时。”
江稚若有所思,再次向他道谢,扫了功德箱旁的二维码,付了双份解签的费用。
低电量的手机“嗡”地一下关机了。
那边,程与淮和堂妹聊完事,一转头,她已不见人影。
他打她电话,机械女声提醒:“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程与淮寻遍一座座佛殿,金刚怒目,菩萨低眉,宝相庄严,每座供奉着金灿灿佛像的殿前都有来自天南地北的信徒在蒲团上跪拜、上香,祈求一些红尘俗世的愿望。